113 拍卖会(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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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停、停!”秋冉无奈地说道:“我今天来不是为了仕安的事。”
“不是为了仕安,那是为了什么?”他有点惊讶,她还会有其他的事来找他。
秋冉脸色微微泛红,怎能说,她现在是宋九儿的代理律师?伸头一刀,缩头一刀,索性一咬牙,从皮包中掏出一张名片递到他的眼前。“这是我的名片,你可以叫我顾律师!”
什么意思,有话不能直说,拿律师的身份来压人?
他眉头跳跳,没好气地抽过她手指间的名片往地上一扔,“顾秋冉,当了中国第一女律师了不起啊?就是你当了法官,你也是——一个女人!”
他差点说出我的女人,自己也被跳到舌尖上的话吓了一跳。原来在他心目中,她还是他的女人。
他低着头猛喝几口水,心情像初恋的少年心意慌乱。
“女人,女人怎么呢!”秋冉被他蔑视的话气得眼珠子都鼓出来,捡起地上的名片狠狠扔到他脸上,向着他大声说道:“袁司令,你不要看不起女人,也不要侮辱我的专业!天底下的男人都是女人生出来的,天底下的妻子也都是女人!我今天不是为我自己,是代表我的当事人宋九儿来的!”
袁克栋嘴里的咖啡喷出来,溅得到处都是。他瞪着眼睛看着秋冉,好像她是怪物。
“宋九儿怎么呢?”
“我的当事人委托我转告你,因为夫妻感情破裂,没有共同语言,我的当事人决定和你离婚!”
“你——”他气急败坏地把茶杯砸在桌上,“顾秋冉,你真的胆大包天!居然做宋九儿的律师,来和我离婚!是疯了吗?”
“我是疯了。”秋冉冷静地说道。从包里拿出离婚协议书重重甩到桌子上,“袁司令,我的当事人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考虑。如果你愿意,请在协议书上签字。如果不愿意,我们就在法庭上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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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立秋往后走,节令由阳转阴,大地上的暑气渐渐被秋风收走。一句话说得好,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换言之,夏天来了,秋天还会远来?
家庭医生一日三次为袁克栋测量血压。袁克栋坐在沙上,抡起半截袖子。医生把血压计的袖带缠在他的上臂。随着血压计上水银柱的上下波动,袁克栋感到手臂上紧紧缩缩。
半刻之后,医生把听诊器和血压计都收起来。拿出笔在本上记录下数值。
“医生,怎么样?”雷心存问道。
“司令的血压值还是有些偏高。”医生低头在登记本上写写画画,道:“血压最忌讳的就是上上下下,忽高忽低的波动。所以,请司令还是要尽量保持心情愉悦,不要动怒。”
袁克栋把卷到胳膊上方的袖子拉下来,在心里嘀咕,“顾秋冉就是有那种把他气死一百次还能活着的魔力。遇到她,没哪一次,他不被气到半死。每一次,他刚找出应对的办法。她就有新的麻烦向他抛出来。总有各种各样的方法让他抓狂。”
雷心存把医生送出去回来,袁克栋正在扣袖扣。见他进来,问道:“找到宋九儿了吗?”
“平京都找遍了,都不见她人影。大概是去广州了。听说她和顾秋冉签了委托书,请顾秋冉全权代理她的……离婚案。”雷心存一边说,一边偷瞄袁克栋的脸。斟词酌句生怕刺激到他。
但他还是生气了,眉头绕成百结,生气地说道:“真不知道这些女人是什么意思!不就是离婚吗?她下了决心,难道我会哭哭啼啼跪着求她别走?雷心存,你派人去广州。我不管是登报启事还是挖地三尺,都把人给我找回来!”
宋九儿要离婚,他不强留。但他不愿意再和秋冉打交道,这个女人总能让他血压飙升。为了生命安全着想,他要远离危险。见他穿好衬衫,雷心存赶快从衣架上取下军服为他穿上,小声地说道:“司令,成田领事来了?你见不见?”
袁克栋一愣,旋即问道:“知道他是为了什么事吗?”
“应该是为了陈阿堂案子的事吧?不然,他也不会纡尊降贵,还带了许多礼物。”
“自己是不要脸的东西,还想着我会和他一样!”袁克栋往外一边走,一边骂道:“在中国杀了人,还趾高气昂。看我不去削他!”
“司令、司令!”雷心存小跑着追过来,“医生刚刚说的,要保持心情愉快。”
愉快,愉快个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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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随园热闹,大门洞开,迎来送往。从一大早开始,就有三五成群的贵夫人结伴而来。不是舞会,更不是茶话会,而是慈善拍卖会!
沈一赫和袁克放一直醉心慈善,尤其是一赫,连看着街上流浪的猫猫狗狗都不忍心。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小孩受苦。这么多年下来,与平京的各大官方或民间团体都维持良好关系。
平京妇女协会办过女童福利院,沈一赫是副会长。她想着女童福利院的作用还是有限,要想彻底地救助这些无依无靠的孩子,就必须让她们走上社会后有一技之长。不让她们被人利用,堕入邪路、歪路。所以她就和崔会长商量再开办一个女子技工学校。免费教女孩子们刺绣、读书、打字等等。但是办学要钱,找政府拿钱是不现实的。平京政府大失民心,收入是入不敷出,政府官员都只能半薪,哪里还有闲钱来办女子技校。
想来想去,为今之计,唯一的办法就是起一场募捐拍卖会。沈一赫的提议刚说出来,马上得到各方响应。秋冉也觉得这是很有意义的事情,既然身为女子,就更应该帮助那些家境贫寒又向往希望的女孩。
作为倡导者的沈一赫当仁不让,拿出拍卖的是自己刺绣精品。这可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要知道,沈一赫沈先生的刺绣享誉国内外,曾获得过国际博览会金质金奖。最主要的是,她的作品有价无市,因为爱惜羽毛。一赫并不将自己的绣品大量流通市面,偶有几件小作送给自己的亲朋好友。所以,平京的达官贵人,商贾富绅,听闻沈一赫要拍卖自己的绣作为拍卖会筹款,立即趋之若鹜。
既然是拍卖会,就不能只有沈一赫一个人的刺绣,许多贵夫人也象征性拿出自己的珠宝饰,手表玉器。秋冉身无长物,身边并没有值钱的东西。想来想去,唯有袁克栋曾送过她的那些饰。冤枉来的东西,冤枉去。她索性一股脑儿连匣子全捐了出去,当是积德行善。她也是心里被他气到,他怎么能如此看不起她,看不起她的职业。
真是可恶的男人,满脑子大男子主义!一点不懂尊重女人!
秋冉领着皮皮一大早就来到随园参加拍卖会,她刚进大门,绕过影壁。沈一赫和肇君、仕安、悠悠就迎过来。
一赫笑道:“来得真早。”
秋冉笑云:“知道你今日会忙,所以我早些来,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呵呵,我确实还真有事情要请你代劳。”一赫笑着拉她的手,“你快和我来,帮我看看,这些展品该怎么摆才好。我实在是想得头都痛了。”
沈一赫和秋冉一走,孩子开始撒欢。仕安和肇君要负责接待客人,嘱咐皮皮和悠悠在园子里不要瞎跑。悠悠嘴巴上答应得好好,一转眼就拉着皮皮跑得不见影子。
“悠悠姐姐,你带我去哪啊?”皮皮跟着悠悠一溜烟儿跑到大门前,拉着她的手,说道:“姐姐,哥哥说了只能在园子里玩!”
悠悠一甩手,傲慢地说道:“你怕什么!皮皮,我带你去见爸爸,你敢不敢跟我来!”
一听要去见爸爸,皮皮顿时睁大眼睛,“你……你说你带我我去见爸爸?”
“对啊!”悠悠手叉着腰,像个大妞一样,“哥哥能带我去见妈妈,我当然能带你去见爸爸。但是如果你不敢,就算了!”
“我敢!”皮皮不服气地说道。
“好!”悠悠一扬手,门口小车上的司机,立即跑下来,说道:“小姐,什么事?”
“王叔叔,你把车开过来送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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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的书房里,烟雾缭绕。袁克栋正撩起二郎腿,边笑边抽着雪茄。“原来成田领事也喜欢平京的烤鸭啊,不知道你最喜欢哪一家的烤鸭?我家的厨子烤鸭做的不错,要不留下来吃午饭,怎么样?”
“袁司令,我今天来不是来和你谈烤鸭的。”成田领事坐在袁克栋的对面,身板挺直,表情严肃。
“不谈烤鸭?那你是喜欢吃烤鹅?广州烧腊不错。成田领事去过广州吗?有时间,你真应该去一去,去了你就知道。我们中国地大物博,比你们日本大了不知多少!”说完,他深吸一口雪茄,喷出的眼圈直扑成田的脑门。
袁克栋知道成田崇尚武士道,要求甚高,烟酒不沾。但他就是喜欢看着成田满脸烦躁又不得不耐住性子坐下去的痛苦表情。
他们已经这样左顾而言它地谈了一个多小时,不管成田如何把话题将陈阿堂的案子上引,他就是不接茬。话题不是烤鸭、烧腊就是天气、船只。
终于,成田忍无可忍地说道:“袁司令,我们就不要拐弯抹角了!我们日方愿意给陈安堂遗孀五百块当作人道补偿,另外再拿出五千给中国政府,就请您把这件案子息事宁人!”
袁克栋的假笑迅速从脸上消失,他不动声色把雪茄摁灭在烟灰缸中,说道:“成田领事开的好价钱,现在黄包车夫一个月的收入不过才两块。买一栋独门独院的小楼市价才一百二。你开口就给五百、五千。也算仁至义尽——”
“袁司令,理解万岁。”
“呵呵,”袁克栋干笑两声,突然站起来拔出枪对着成田的脚下就是两枪。
“砰砰”巨响,成田身后的随从被袁克栋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倒退两步。后知后觉,大骂着把枪掏出来。
成田一挥手,用日文喝退随从,目光如炬地看着袁克栋。
“袁司令,有话直说。不需动刀动枪。”
“和人讲话当然是用嘴巴讲,和畜生……呵呵。”袁克栋冷笑着把枪收回腰间,“成田领事,我们中国人穷,但不穷志气!我们要的是公道,不是钱。陈阿堂的案子,我们要的是凶手受到法律制裁。不管他是在中国还是日本受审。如果法律判决他赔偿我们一分钱,我们中国人就领受一分钱的赔偿!但是如果法律判决凶手死刑,那我们追到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他!我相信,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这条铁律,无论是在中国,还是日本都是一样的吧。”
成田脸色铁青地站起来,向他点点头,:“袁司令的意思我已经明白,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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