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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铁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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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通明的军部大楼里,许多穿军装的职业军人正在忙忙碌碌。雷心存拿着几份报纸急匆匆地走进袁克栋的办公室。

“司令!”

袁克栋头也没抬,低头正看着手里的文件,问道:“这么晚了,什么事?”

“这是今晚,我在印刷厂截下来的报纸!”

袁克栋接过他递过来的报纸,快速地翻开几张,脸色顿时变得急怒交加!

“你去查查,这个笔名叫'独醒'的作者是谁?居然敢公然抨击政府、抨击军队!污蔑内阁!”他猛拍一下桌子,脖子上的青筋都爆出来。

雷心存马上说道:“我早去查过了。几家报社的主编都说独醒是最近新冒出来的自由撰稿人,很神秘,没有人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

袁克栋竖起两只眼睛看着雷心存,他立即改口,“司……令,我觉得这个叫独醒的人,文风笔调很像曾经在平京地区活动的学运头子——岳沐修。”

听到岳沐修这个名字,袁克栋的眉头突然深锁起来。

岳沐修是领导革命的风云人物,早年从平京大学毕业后,即往日本早稻田大学研学法律。回国后成为最先一批律师,先是担任平京《时新日报》的编辑。并且在中国公学、南洋中学教书,还经常在《新大陆月刊》上表文章,宣传革命,领导学潮运动!很是让人头痛。

袁克栋脸色越来越难看,“既然怀疑是他,你就该去查!”

“已经去查了,就是——”还没有查到而已。后面的话,雷心存不敢说出来,他瞅着袁克栋的脸,小声说道:“如果真的是他,可不得了。岳沐修可是个棘手的人物……两位袁军长和交通部买车厢的事的也不晓得怎么被他知道的。他一定会咬着不放,利用报纸进行造势,引起哗然。这马上就要召开国会选举,如果民怨沸腾,在京的学子又会闹起来。”

袁克栋猛地把桌上的报纸都扔雷心存头上,骂道:“废物!光会用嘴皮子说。知道你他,还不去抓!”

雷心存动都不敢动,“那……报纸……”

“一个字都不许登!马上给我把文章撤了!”他气得把椅子一踢,吼道:“警告那些报社的社长,我不管他是叫独醒还是全醒,只要是破坏稳定,引起骚动的文章一律不许见报。如果他们不听,就准备把手给剁了!”

“是!”

——————————

松岛

“云澈、云澈!你给我回来!”

“我不吃!”

“不行!”

“饭不好吃,我想要吃秋冉做的点心!”

“云澈!”

上官博彦回到家,又看见这一幕。阿霓端着碗,家里的几个佣人忙着围追堵截。

小孩不知对错,只觉有趣。云澈玩得相当开心,小猴一样上窜下跳。边跑边调皮地回头对着惠阿霓和佣人,说道:“来追我、追我啊!”

一个不小心,直接撞到博彦的腿上。他回头一看,吓得赶紧溜回来躲到惠阿霓的身后。

“呦,回来了啊。”惠阿霓笑着。转身把手里的碗塞到吓得鸡崽子一般的云澈手里,把他往饭厅的方向推去。“快去吃饭,吃完了赶紧回房洗澡。看你这一身臭烘烘的,像垃圾堆里刨出来的一样!”

云澈捧着碗,二话不说,飞似的跑了。

博彦知道阿霓是怕云澈挨骂,所以把他支走。

他不拆穿,取下军帽交给她收好,顺口问道:“派人去江苑接秋冉的事,怎么样了?”

惠阿霓拿着军帽,支支吾吾地说道:“最近事忙,等过了这阵子……”

“一个司机,一辆车。你就吩咐一声的事,能有多忙?”

惠阿霓忙改口道:“不是我忙,是大哥大嫂忙。用顺了秋冉,一时离不开她。”

“秋冉不是一直都是你的丫头?什么时候侍候你大哥大嫂去了?”

“这……”

她的搪塞错漏百出,不疑心的人都要疑心起来。

秋冉是惠阿霓的贴身丫头,从小一块长大。阿霓平日非常爱惜秋冉,尤其是秋冉和清逸订婚之后,不仅阿霓就是惠家和上官家都把秋冉当小姐一样,侍候人的事早不用她去做。

“你怎么老是想着要把秋冉接回来?”惠阿霓心浮气躁地说道:“她在江苑待得好好的。”

博彦盯着她的脸,道:“把秋冉接回来,照顾云澈就有人,你也不用——”

“哎呀,哎呀!行行行!我会去把秋冉接回来的!”惠阿霓烦闷地把他的帽子重扣在衣帽架上,一甩手就走了。

上官博彦错愕地在原地捏着下巴,总觉得阿霓有哪儿不对。

惠阿霓回到属于自己的小书房,在里面踱来踱去。

唉,怎么办呢?博彦逼得这么紧,她骗得一时骗不得一世。

有句话怎么说的,撒一个谎要用九十九个谎言去弥补。她这口子越扯越大,马上就要露馅了!

“阿霓、阿霓!”博彦在门外敲门。

“什么事啊?”惠阿霓没好气地说:“如果是秋冉的事就不必说了!”

“不是。”

不是秋冉的事,那还有什么事?

惠阿霓狐疑地打开门,博彦也不进来,站在门口,问道:“岳锦然是不是有个哥哥叫岳沐修?”

“是啊。”阿霓惊讶地点头,“你怎么知道沐修哥的名字?”

博彦微微一笑,“那就没错了。”

“什么没错?”惠阿霓追问。

博彦反问:“你很他很熟吗?”

惠阿霓点头,崇拜地说道:“我和锦然同龄,当然也认识他哥哥。沐修哥很厉害,从小就会念书,是个不折不扣的进步青年。我听锦然讲过,他哥哥中学念的是外国人办的学校。部分学生对饮食不满掀动学潮。外国人因此开除了一名带头的闹事者。沐修哥并未参与此事,但他看许多同学在外国人的淫威下,噤若寒蝉,血性上涌,愤而挺身说,'还有我!'结果也遭到了开除。我们听说这个事情都佩服死他了。连我外公都说,他是血性的汉子。我就不懂,我们中国人为什么要惧怕洋人?他们还不是和我们一样,眼睛、鼻子、耳朵,又没有生出会飞的翅膀来!”

博彦不和她打嘴战,说道:“你没看报纸吧,算了,这件事报纸也没登。”

“生了什么事?”

“最近平京的中央政府爆舞弊丑闻。刚刚成立不久的铁路局把本来只需要120万元就能购得得火车货车车厢,竟然花了420万元的租金于洋商签订了15念的租赁合同。”

“天啊!”惠阿霓捂住嘴尖叫道:“他们是疯了吗?这样也太过份了吧!平日贪污受贿还不够!420万租赁共同,简直是卖国!”

“没错。事情爆出来,一片哗然。检察厅迫于压力,一层层往下查,一查查到交通部长许世英身上。许世英这个人是很有能量的人,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许多人为他求情。更奇诡的是,这个案子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被国务会议宣布无罪。”

惠阿霓气愤地说:“这是什么法律、什么司法制度?证据确凿也能宣布无罪?”

“嗯。”博彦靠着门,点着脚尖,“许世英一个人是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和外国人签订合同的。是有人在向司法部门施压,用权力干预司法公正。”

“谁这么大的胆子?”

博彦看着她不说话,惠阿霓冰雪聪明,一下就知道是谁。

“袁克栋?”

博彦点点头。

“他也太恶了吧。当着五省联军司令,掌握着兵权,中央政府就如他的提线木偶一样。他还不满足,还要中饱私囊,鱼肉百姓!”说到这里,阿霓突然问道:“这件事和沐修哥有什么关系?”

“本来许世英和袁克栋勾结的事是很机密的事,不知为什么被岳沐修知道了。他是律师,又在报界活跃,对政府和袁克栋连番口诛笔伐。写了不少文章去报社。他既然是你朋友,这些事情我就和你说说。如果可以,你让他注意一些,有人出大价钱收他的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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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京

自从和秋冉出门看过文明戏之后,越美对秋冉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从以前的针锋相对,到现在形影不离。章沁心倒往后靠了。

只能说孙哲、何飚、岳沐修这些人的出现像春风吹到越美心里。她一扫过去的死气沉沉,开始恢复属于她、属于她这个年纪的青春活力。她不再沉溺在风花雪月的爱情小说中,开始关心时事、关心政治。常常在秋冉面前针砭时弊,表激越的言论。说到激动处,恨不得能走上街头,参加学子们的集、会和学、潮。

秋冉觉得好笑,作为拥兵自重的军阀家属成员之一,越美许多时候抨击政府等于是在抨击袁克栋。

她不禁挪揄越美,既然这么有理想,当初为什么又会嫁给一个军阀呢?难道不知专制和民,主是一对死敌吗?

越美叹息地说道:“我是被一时的激情蒙蔽眼睛啊!当时年龄太小,他出手救了我哥哥。就以为他和别的军阀不一样。是一个会为我改变的男人。”

“结果呢?”秋冉追问。

越美的脸上隐隐浮现忧郁的神情,片刻之后,淡淡地说道:“生活是爱情的照妖镜。他没有为我改变,因为在他心中,我和别人是一样的。”

秋冉低下头去,觉得自己不该问这个问题,戳到越美的痛处。

越美没有回避自己的痛苦,继续深刻地剖析下去,“他会娶章沁心是因为老太太的意思,娶我是因为我长得有几分和你相像。这个道理,我是嫁过来很久才弄明白的。在他心目中,我和章沁心是一样,章沁心和别的女人一样。不一样的人至始至终是你。”

秋冉苦笑,其实越美不知道,在袁克栋的心中,特别存在的人只有一个。就是上官宜鸢,除了她,其他的人都是浮云。

她第一次在越美的眼睛中看到伤感,这个倔强的女子。曾经如花一样美貌。有理想,亦有前途,为爱孤注一掷赌上自己的身家性命。到现在,认清眼前的爱人并非终身所托,这其中要经过多少的波折起伏,婉转泪流,大概只有长夜和她自己知道。她爱看才子佳人的小说,为的是把自己得不到的爱情。她为书中情侣所流的眼泪,不是为别人,是为自己可怜又可悲的人生。

“我没看出来,我和你们有什么不一样。”秋冉低头揉着自己的双手。她笨拙地安慰对越美没有任何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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