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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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是平日里给苏青沅瞧病的程太医,六十多岁,颇有点仙风道骨的模样,此刻急急忙忙来,脸上满是惊惶,自然也就失了平日的稳妥。
“给娘娘颈下垫高些,动作要稳!”程太医号施令,几个宫女立刻过来,动作极小心地将苏青沅抬起头来,而后垫上东西。
忙活了大半个时辰,所有人才慢慢都闲了下来。
苏青沅靠在床边,头上用纱布包着,脸色仍些苍白,但总算比刚才多了,而后她便看向了拿凳子坐在床边的程太医,不无感激,“程太医,您辛苦了。”
程太医看着她,却是笑笑,抹了抹额头上冒出的汗,“是娘娘福气不薄,头上的口子不大,不碍大事。”
程太医停下来,话锋一转,却是面色沉了沉,“臣方才替娘娘把脉,娘娘脉象虚浮,风寒未愈,倘若今后还像今天这般晕倒,就不得不多提防了。”
苏青沅点点头,程太医说的,她都听进去了。
“还有一事,老臣理应告知娘娘。”程太医又开口。
“说吧。”
“臣替娘娘把脉,娘娘思绪纷繁,却不加抑制,长期以往,那些渣滓便会淤积在心,谓之心疾,正所谓,大病好医,心疾难愈,心疾为根,而风寒不过是表象,即使表象好了,根本不除,以后怕是也麻烦。”
“如何根除?”苏青沅又问。
程太医看着她,一脸若有所思,“老臣虽不懂娘娘面临何等难事,但医理与心绪相同,内心藏有心事,不断施压,堵在心中,便会造成心疾,老臣劝娘娘还是试着放下,试着释怀,对您的身体必定大有裨益。”
苏青沅沉默了,不再言语。
治病容易,可是忘记过去又谈何容易?
“程太医的意思本宫明白了。”苏青沅直接开口,多余的话不想再提。
程太医看了她一眼,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了。
夜里,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外面电闪雷鸣,一阵阵的光亮打进来,照在苏青沅的苍白的脸上,照亮她紧闭的眼和紧蹙的眉头上,她不安地扭动着,呼吸着,如同被困在仙境里的猎物,做着最痛苦的挣扎。
那一夜,也是这样的电闪雷鸣。
“到了你向我证明你自己的时候了,杀了他,之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不然,你就和他一起去死!”闪电的光亮,打在那张俊美的脸上,那个男人一直都是处变不惊,谈笑风生,可是这一刻他的脸色苍白,面无表情,让她觉得眼前的人那么陌生。
“不要!不要逼我!你说过,你会成全我们的,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赶尽杀绝?!”年幼的她不停地哭喊,彻底乱了方寸。
“错就错在,他不该觊觎原本不属于他的东西。”男人的脸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你说过你会成全我,为什么?为什么要逼我?!”她哭喊着咆哮。
男人停顿了许久,看向她的眼眸深不可测,“错就错在,你爱错了人。”
她始终听不懂,他说的这个人,是他还是他?
“好,我答应你。”最后的最后,她应允。
匕刺穿他的胸膛的时候,面对着男人至死都不敢相信的目光,她脸上没有泪水,也没有感情,“对不起,忘了我吧。”
他的血溅了她一身,好像永远都洗不掉了。
那张绝望的,悲愤的,痛苦的,诧异的脸,她一辈子都忘不掉。
三皇子萧昶灏大难不死,卷土重来,血洗帝都,废太子萧胤珏被迫逃往江南。那时他牵着她的手,无比温柔,“过去的事不能怪你,我们一起去江南,重新开始。”
她浑浑噩噩地被带走,最终被丢弃。
“太子身边容不得你这背叛他的贱人。”他身边的时弊将她暗中丢下时,愤愤不平地如是说。
最后,她一无所有。
爱她的,她爱的,她一个都得不到。
“皇上……”若璃看到萧昶灏,自是瞪大了眼睛。
萧昶灏却是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若璃连忙闭了嘴。
萧昶灏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低声的啜泣在这房间里回荡,萧昶灏走到跟前,才现床上的人原来并没有醒,可是却抽噎得厉害。
他的眉头也忍不住跟着皱紧,究竟是怎样的梦境,让她在梦里都这样伤心呢?还是她的伤口又疼了?
萧昶灏愣了一下,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到现在,都还想着她如何。
胸口在隐隐作痛。那郎中说,那伤口再近心脏半寸,便是华佗在世也救不了他的命了。
他看着她,忍不住皱眉。
她究竟是多想要他死,才下得去那样的狠手啊?
胸口不止疼,还泛着阵阵的凉意。
苏青沅在梦里挣扎了许久,冒了一身冷汗,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当她猛地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床顶,反倒让她长长舒了口气。
还好是梦,而那样的事,她再也不想经历第二遍了。
黑暗中,那一双如狼一般的眼睛虎视眈眈地对着她。她感觉到了,连忙侧头看过去,黑暗里,只见那个人的轮廓。
忽的黑暗里的那个影子如同猛兽一般朝她冲了过来。
闪电的光亮打在他脸上,照亮萧昶灏面无表情的脸。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只是那股恨意充满了胸腔,他的手已经快速地捏上了她那纤细的脖子。
“啊……”
苏青沅喊了一声,脖子就被紧紧地捏住了,她能够看到眼前的人,可是却觉得呼吸不畅,她扭动了几下,却像是刺激了眼前的人,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那一晚是一场梦魇,困住的不只是她,更是他!
萧昶灏的脸上一片狰狞,手底下的人越是挣扎,他越是想要用力,他看着她那张无助而虚弱的脸,总是能够同多年前那个夜晚,那张冰冷的没有一丝感情的脸重合在一起。
不同的是,他们现在换了位置。
那时候的她是什么样的感觉呢?是不是也是这样?他越是挣扎,她就越想要把匕扎得更深几分?因为她急着要同他撇清关系,急着要向那个杂种表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