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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不敢相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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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张,紧张到心悸, 连指尖都跟着颤抖。

有时候一瞬会被拉得无限漫长, 似揉碎了这缺失的三年时光。

他撞开虚掩的门,屋中烛火闪了闪, 灭了,一地清冷若水的月光。

“前……辈……!”

沈易被无形的手扼住咽喉悬空摁在墙上,面颊因缺氧逼得通红紫,眼角浸出泪水, 声嘶力竭,向谢爻求救。

救人要紧, 谢爻结起剑诀朝沈易处劈去,企图斩断灵扼,电光火石间另一道灵流向他袭来, 看似毫无章法却狠厉之极!

谢爻知道要格挡,却因神魂不稳灵力不受控,担心自己回击掌握不好分寸伤了砚儿, 想筑起灵障却有心无力,只得硬着头皮生生承受这毫不留情的一击。

虽然谢砚的修为恢复不到一层,但灵流撞击胸口的一霎, 谢爻直觉得气血翻涌天旋地转, 喉头一阵腥甜,他猛然向后退了数步才堪堪立住, 将涌出的血一口口往肚里咽。

月华凝在雪白的头上, 勾勒出谢砚苍白精致的侧脸, 他缓缓转过身朝谢爻走来,那双狭长的眸子却暗淡无光。

四目相对,毫无波澜,谢爻的心似被人用刀子猛的一扎——

砚儿的眼睛,看不见了。

一瞎一哑,对方正欲补刀,可如何是好呀……

“鬼……鬼君殿下,前辈拼了命将你从锁魂阵中救出,你怎可……恩将仇报!”得以喘息的沈易揉着酸痛的喉头,声嘶力竭朝冰冷似雪的谢砚喊道。

他分明感觉到鬼君身上凌冽的杀意,逼得人透不过气。

闻言,谢砚的身子明显顿了顿,结在手中的灵刃光芒微闪,眉头微蹙:“救我?”

他困惑了,这世上已经没人愿意救他,他不信!但能从锁魂阵中全身而退,又在这座小岛上醒来,自己一个昏迷之人决无可能完成。

若对方居心不良,他早死透了。

“你……是谁?”

谢爻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为何不说话。”

砚儿,我是你九叔呀,可不能因为我说不了话就欺负我呐……

谢爻本来就神魂激荡,先前好不容易在海水中压制了些,方才却硬生生承受了谢砚的一击,此时身体里的灵流紊乱气息翻涌,神魂被玄叶冰反噬,他错觉自己随时都会被反噬之力搅碎。

他半倚在破损的木墙上,呼吸炙热粗重,鼻腔里是浓烈的血腥味,眼前景象影影绰绰模糊不清。

谢砚渐渐接近,放置于榻上的流火剑颤动不休,他越疑惑,直到嗅到浓烈的血腥味,熟悉的,曾经嗅过无数次也尝过无数次的……

“是谁?”尾音微颤,他停在了一步之遥处,努力遏制住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却不知人最难控制的就是自己的思想,越是压制越是汹涌。

长久浓烈的绝望已然让他不敢再抱希望。

棕茶色的眸子闪了闪,谢爻猛然力,猝不及防的向前扑去,毫不客气的倒在谢砚怀里,环抱住他的腰唇角微扬。

能这样抱你的,除了九叔我,还能有谁?

谢砚稳稳的接住了他,一双手抬起却顿在半空中,久久没下一步动作,谢爻分明能感受到他身上剧烈的颤抖,安抚似的用脸在他肩窝处蹭了蹭,却不料胸腔一阵气血翻涌,腥甜的热流直往喉头窜。

他深感不妙,头微微一偏,一大口血呛了出来,不慎还是弄脏了砚儿的衣裳。

“九……叔?”这孩子,声音抖得厉害,似微微哽咽。

谢爻整个人挂在他身上,猛的点头,是我是我,当然是我。

就似慢动作回放般,顿在半空中的手缓缓落下,身子的颤抖却越激烈,连嘴唇都一直在抖,半晌说不出话来。

“是不是侄儿死了,能见到九叔了?”半晌,蹦出一句傻里傻气的话,他甚至想早知如此,自己早些寻死就不用这般苦了。

谢爻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不轻不重的在他屁股上拍了拍,动了动嘴唇,活得好好的,说什么鬼话。

这一拍,似把谢砚拍醒了,他捁住九叔的手越来越紧,谢爻虽然被他勒得生疼,却心甘情愿的勾起唇角。

“侄儿又……做错事了。”

“又……伤了九叔…… ”

“九叔为什么不回击。”

“为什么不说话……?”

可不是……说不出么……

与其说他是在询问谢爻,不如说在自言自语,事到如今谢砚还是不能确定,九叔回来了,就在他怀里。

谢爻在他怀中笑着摇头,忽而又觉得鼻间酸,笑着笑着差点笑出眼泪来。

“再不要抛弃侄儿消失了……”

谢爻又从摇头变成点头……

“九叔……”

“九叔九叔……”

“九叔九叔九叔……”谢砚的身子抖得厉害,反复叨念确认着,这个名字就似溺水之人手中最后的稻草。

这孩子,是要将三年缺失的份都叫回来么?

谢爻轻拍着砚儿的背,尝试着抚平他的颤抖,嘴唇贴在他耳根处反复回应我在我在我在……

砚儿被伤得太深了,不晓得要多久才能哄好,谢爻也顾不上嘴里残留的血腥气,将手挂在对方脖子上,扬起头叼住滚烫的嘴唇,唇瓣厮磨鼻息相交,谢爻主动撬开对方的齿关,细致温柔的舔舐着炙热的口腔撩拨柔软的舌叶。

说起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正正经经的接吻,虽然满口海水的咸血的甜。

这小子从前口口声声说喜欢他想要他,还装出一副没有商量余地的强势模样,可实际怂得很,不敢僭越半分。

跌坐在墙角处的沈易看着眼前两人的情形,惊呆了,他爹和爹爹都没这般如胶似漆过,这画面实在是太……色气了。

非礼勿视,少儿不宜。

“前辈,药和衣物我放桌上,先……告辞了。”沈易揉着通红青紫的脖子,面上更红得厉害了。

他埋着头走过沉浸在彼此中的两人,眼睛都不敢斜一下,咬着唇走出了木屋,整个人都魂不守舍懵懵懂懂的,突然对前辈舍身救鬼君之举深刻理解了……

这个吻并不激烈,缓慢深沉,谢爻沉溺其中甚至忘记了玄叶冰反噬的疼痛,直到胸腔再次翻涌,他预感不妙忙抽出舌叶,下一瞬立刻呕出一大口血,顿觉头昏眼花天旋地转,整个人全然脱了力倒在谢砚怀中。

说来也奇怪,他自己带着昏迷的谢砚时,遇妖除妖遇神斩神,所向披靡无所畏惧,可如今砚儿清醒了,自己倒变得娇气虚弱了。

浓烈的血腥味弥漫,谢砚面色大变,如今的他眼睛看不见,抬起手在九叔的脸上摸索着,分明摸到唇角处湿濡的血渍,脸色愈加苍白,理所当然的认为九叔身上的伤全是他一手造成的。

谢爻看他衣服已经被自己弄得斑斑驳驳的,索性也不管了,将唇角的血蹭在他衣襟上。

甜也甜过了腻也腻歪了,他又要开启坑侄儿模式,啧……

如此想着,谢爻的嘴角一直是扬起的,棕茶色的眸子弯了弯,却渐渐暗淡了下来,他十分不客气的蹭在侄儿怀里,两眼一黑疼晕了过去。

晕前还不忘腹诽一句,一个晕完到一个,太特么狗血了。

再度清醒时,天已大亮,晨雾都散干净了。

谢爻被谢砚搂在怀里,他眼睛裂开一条缝,对方衣襟上干涸的血渍跳入眼帘,那是自己昨夜蹭上的。

谢爻咂舌,这孩子怎么不会脱了衣服再抱的?

天亮后,蚀骨的痛感消失了,兴许是砚儿为他渡了气,也比平日更舒坦轻盈些。

谢爻抬头,谢砚低头,四目相对,那双黛蓝的眸子布满了血丝,眼眶微红眼底有淡淡的乌青,依旧没有焦距。

浓长的睫毛颤了颤,日光从窗户漏进屋中落在脸上,投下了深深浅浅的阴影。

额上的夕莲印记也暗淡了下去。

谢砚觉察了九叔的动静,却仍旧不敢说话,他依旧是怕,怕一开口无人应答,怕怀中的温度骤然消失,怕一切都是一枕黄粱一场梦。

似看穿了对方的心思,谢爻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要是能说话就好了,他大概会一直砚儿砚儿的喊不停,把这几年的份都给叫回来。

兴许是九叔的手太凉了,谢砚身子一抖,半晌才开口,声音微哑:“九叔,侄儿再不让你跑了。”

谢爻在他怀里点头,你赶我跑,我都不跑了。

无法用言语表达自己的心意,谢爻只得更紧的握住对方的手。

……

一个瞎,一个哑,谢爻掰开砚儿的手,将要说的话语都写在他掌心里。

大多数时候,他都似鬼画符般胡乱写着砚儿砚儿砚儿,而那个被人捉住手不放的砚儿,清冷的人设全然崩塌,面上抑制不住的扬起笑,又傻又好看。

谢爻看他一个傻笑的瞎子,心里又是苦又是甜,将手搭在他脉腕上,沉吟片刻,知是他长久情志郁结损耗神魂,加上阳炎的灼烧,便失明了。

砚儿这三年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啊……谢爻心疼极了,就似有人用锉刀一点点剜他的心窝。

不过也幸好砚儿看不见,要不然他瞧见九叔心口青紫的一片,定要自责得也给自己来上一掌不可。

似感受到九叔情绪转阴,以为对方嫌弃自己瞎,谢砚摆出一副大孩子做错事的形容:“九叔,我错了。”

不准胡乱认错。

谢爻在他手心写道,眼睛,九叔会为你治好的——

你这些年胡闹做的错事留下的烂摊子,九叔也和你一起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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