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传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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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每一个地方、每一个民族,都拥有着不同的属于自己的传说,这些传说总是带着美好的祝福,或是扬善,或是惩恶,我不知道阿西莫老人要和我说的是一个怎样的传说,会和格细寨的失踪有什么关系,还有那个神秘的帕胡。
阿西莫老人似乎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才好,又了一会呆,才缓缓的说道:“我们格细寨人是山的儿子,是天的子民,上天一直都眷顾着我们。”
他说了很多很多的话,都是关于格细寨的历史,如果是在以前,我也许会听得津津有味,看是不是可以作为自己小说的素材,但现在我却听得极不耐烦,我只想知道什么是帕胡,只想知道30年前格细寨人为什么会突然的失踪,我只想知道这一切和我的身世和疤痕女的精神失常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阿西莫老人没有看出我的不耐烦,依旧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故事,我也只能耐着性子听他说下去,说着说着,突然他的声音一顿,接着脸上的神情开始紧张起来,还带着一丝恐惧,我知道他马上就要说到重点了,立时提起精神听他的讲述。
出乎我的意料,阿西莫说的却不是什么帕胡,他的声音似乎变得扑朔迷离,我不知不觉被他的声音所吸引:
“那一年我们格细寨出生了很多的小孩,从来没有哪一年会有那么多的孩子出生,这对我们人口日益减少的格细寨来说实在是一件天大的喜事,我们都说是天神对我们的眷顾。
孩子们一天天的长大,有一个小女孩,我们格细寨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她的嘴唇比鲜花还要红艳,她的眼睛比山泉还要清澈,她的声音比夜莺还要动听,我们都叫她阿彩,在格细寨语里,那是鲜花的意思,可是在我们所有人的眼里,她的脸颊比鲜花更要漂亮一百倍,她的声音比黄莺更要动听一千倍。”
阿西莫说的似乎是一个爱情故事,我以为他是在怀念自己年轻时的恋人,可他说话的语气里流露出的却不仅仅是甜蜜和怀念,反而带着怨恨和惧怕,而恨意之深惧意之重,连我这个局外人也被深深的感染,这让我的好奇心又忍不住的膨胀起来。
阿西莫继续说了下去:“所有的小伙子都在心里暗恋着阿彩,她对每一个人都是那么好,可是她谁也不去喜欢,不知道有多少格细寨的好小伙为她而伤心。”老人说话越来越轻,渐渐的带上了一丝冷漠,他继续说道:“可是有一天,阿彩渐渐的不再有笑颜对着大家了,她喜欢一个人偷偷摸摸的笑,村里的老人说,阿彩一定有自己喜欢的人了,可是谁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大家现阿彩的肚子渐渐的大了起来,这在格细寨是不被允许的事,本来阿彩是要被处以火刑的,可是那么多人为她求情,老人们终于决定还是放过了她,但一定要她说出那个男人是谁,可是阿彩冷冷的看着大家,就是不肯开口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她就那样冷冷的看着大家,嘴角还带着微笑,那种样子我到现在还记得,她是那么骄傲,好像谁都不配让她开口说出那个人是谁。”
阿西莫的身体突然剧烈的颤抖起来,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说:“老爹你慢慢讲。”
老人的手异常冰冷,他紧紧的抓住我,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稻草,过了很久,才又缓缓的说道:“老人们把阿彩关了起来,一定要她说出那个男人是谁,可是阿彩始终不肯开口,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阿彩的肚子越来越大,到了分娩哪天,却偏又是难产,村里只有一个接生婆,正在给人接生,最后老人们不得不把她送到那个人一起,让接生婆帮着照料,我们格细寨的规矩,产房里只能有接生婆一个人呆着,所有的人都在外面等候,想看看阿彩生出来的孩子到底像谁,每个格细寨小伙的心里都已经憋了一团火。
产房外静悄悄的,每个人都在焦急的等待着,好不容易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婴儿落地的啼哭声,接着听到接生婆在说好娃子,大家不知道究竟是谁的孩子出生,心都提得紧紧的,可是谁也不敢闯进去,不但是因为这是格细寨的规矩,还因为里面和阿彩在一起的那个人,那是整个格细寨的尊贵客人。”
阿西莫老人脸上的神情又回到了从前,提到那个和阿彩同一个产房的人时,他脸上流露出的是一种极度崇拜的表情,我心里的好奇心也越来越重,可是隐隐的,又好像有一点害怕,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为了什么。
“听到第一声婴儿的哭声以后,又过了不久,人们突然听到接生婆一声尖叫,好像是见到了什么最恐怖的事一样”,阿西莫说到这里的时候,身子忍不住又开始微微抖,脸上又流露出那种又害怕又憎恨的表情,他继续说道:“在外面的人都吃了一惊,可那声尖叫马上就停了下来,大家在外面犹豫了很久,才决定派两个女人进去,可是她们一走进去,就又传出来一声尖叫,这一次,大家什么都顾不得了,一下子全都冲了进去。”
阿西莫的身体颤得越厉害,他大口的喘着气,仿佛多年前的那件事又出现在他的眼前一般,我不敢催促他,只能紧紧的握着他的手以示安慰,这一刻,看到朦胧灯光下他脸上的皱纹和眼里的惊骇,我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我按住老人的手,想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阿西莫却没有理我,仿佛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呆呆的坐着,一句话都没有说,我感觉到他的手越来越冰冷,过了良久,才听他继续说道:“我们一冲进去,就看见接生婆倒在阿彩的床前,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都是惊恐之色,就好像是见到了最不可思议的事而被活生生的吓死了,先进来的两个女人,也是和接生婆一样的表情,虽然没有被吓死,可是也吓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知道用手指着阿彩的身边。”
老人说到这里,不停颤的身体突然就停了下来,只是将我的手抓得更紧了,他说道:“大家顺着他们的手指看过去,突然全都惊呆了,阿彩昏迷在床上,在她的身边,是刚生下来的婴儿,可是这个婴儿,却……却不是人的样子!”
阿西莫已经说不下去了,当年的事对他刺激一定很大,就算到了现在,当他再次提起还是忍不住会感到害怕,但我心里却比他更要震惊,因为我已经知道阿彩是谁了,她曾经无数次的在我梦中出现,我也曾经当面看过她的雕像,如此美丽,却又那么模糊。
我和老人都没有开口说话,房间里只剩下我们重重的喘气声,过了很久,老人才继续说了下去:“我们都被吓坏了,谁也没有见过这样的事,都把眼睛看向了村里的老人阿西莫。”
我奇怪的问:“阿西莫?”
老人点了点头,说:“在格细寨里,只有最聪明的人才配叫阿西莫,在我们格细寨语里,那是智者的意思。”
我说:“那你也是智者了。”
老人苦笑了一下,没有回答我的话,继续说了下去:“那天村里最聪明的阿西莫也变了脸色,我们都看着他,可是他却不理我们,一步一步的走出了屋子,我们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看他走到了屋外,跪在地上不停的磕着头,嘴里反复就说着一句我们听不懂的话。”
我的心又紧紧的被抓了起来,我问:“他说什么了?”老人看了看我,说了两个字:“帕胡。”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了老智者的身上,老阿西莫从地上爬起身来,满脸的绝望之色,说:‘帕胡来了,格细寨完了。’”
我问老人:“老阿西莫说的是什么意思?”格细寨人对智者统称阿西莫,这给我的称呼带了了极大的麻烦,我只能称呼眼前的阿西莫为老人,而以前的那个阿西莫,我称之为老阿西莫。
老人的神情自从说到以前的事,就一直都带着一丝恐惧,这时听我问起,脸上的肌肉突然跳了一下,眼睛转向别处,似乎不愿回答我这个问题,但看了看我的右手,还是叹了口气,说:“再不告诉你,以后就没人知道了。”
老人继续说了下去:“阿西莫是我们天神给格细寨人的引路的明灯,我们都被他的样子吓坏了,大家围在他的身边,就这一瞬间,阿西莫仿佛苍老了十几岁,他的嘴里只说着帕胡来了、帕胡来了。
我们追问什么是帕胡,老阿西莫却什么也不说,一直过了很久,里面响起了婴儿的哭声,大家才记起屋里的阿彩和那个女人,马上就有人想要冲进去,可是阿西莫却突然大叫了一声不让大家进去,看他的样子,就好像是里面有什么可怕之极的东西存在一般。
我们止住了脚步,老阿西莫大口的喘着气,脸上不断的有汗水流下,他用力的说:‘把女客人请出来,阿……阿彩让她留在里面,谁也不准靠近这间房子。’
立时就有人将那位女客人抬了出来,她还一直昏迷着,婴儿被放在她的枕边,那是一个男婴,不停的哭着。有几个小伙子想冲进去看看阿彩,可是想到老阿西莫的话,又停在了门口,不知如何是好,一个个都拿眼睛看着他。
老阿西莫看着女客人被送走,缓缓转过身,看着所有的人,说:‘有一件事,本来只有阿西莫才有资格知道,可是现在,已经没有必要隐瞒了,天神已经不再眷顾我们格细寨了!’
所有人都被老阿西莫的这句话震惊了,老人们甚至趴在了地上开始痛哭,老阿西莫脸上的神情也同样的激动,他用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说:‘一直以来,格细寨都流传着一个只有阿西莫才能知道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