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祸不单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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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幺妹住在玉环的家里很幸福。
最起码一日三餐有了着落。
她白天跟着陈浩和玉环一家人下地干活,挖野菜,采摘山果,晚上就住在窝棚里休息,日子过得倒也清闲。
就在他们逍遥自在,乐不思蜀的时候,踏天的大祸却再次降临,打乱了元宝山的宁静。
起初的灾祸,是有几个难民引起的。
秋天过去,天气刚刚入冬,山外忽然来了几个灾民,到马家村来讨饭。
几个乞丐最先去了丁香家,女人施舍了一些米粥给他们。
然后是张孀妇家,李孀妇家,周孀妇家,接下来是马二娘家。
山里人热情好客,见不得穷苦人可怜,纷纷施舍食物给他们。
这一下可惹下了麻烦,几个乞丐立刻奔走相告,引来了更多的乞丐。
他们逢人就说马家村有粮食,到哪儿能要到吃的,不但有米粥,高粱饭,还能吃到大米白面。
灾荒年间,人们对粮食是比较敏感的,所以一哄而上,几百上千的人全拥到了元宝山的脚下,呼呼啦啦跪满了山坡。
“给点吃的吧,可怜可怜我们吧……。”
“大爷大娘,叔叔婶婶,行行好吧……。”
“救救我们的孩子吧,求求你们了……。”
一两个山民还好对付,忽然来了几百上千人,立刻引起马家村群众一阵慌乱。
村里的孀妇跟孩子们一起关门上锁,不让那些乞丐进来。
可家家户户总要吃饭吧?哪家的炊烟一起,乞丐们就涌向哪家。
锅里的饭还没熟透,孀妇们一家人还没舀饭,那些灾民就破门而入,进去以后二话不说,展开了哄抢。
有人抢了碗筷去舀,有人夺过舀水的瓢去盛,滚烫的饭粒进去嘴巴,好多人被烫得喉咙都肿了,倒在地上捂着脖子嚎叫。
被抢的不止一家,丁香家跟陈浩家也被抢了。
饿极的灾民全都变成了野兽,还动手打人,打了人不算,接下来翻遍所有人家的粮仓,搜索粮食。
只要是吃的东西,他们来者不拒,逮啥抢啥。
一时间马家村乱了套,难民爆起,熙熙攘攘,搅成了一锅粥。
马二娘跟玉环被他们推得趔趔趄趄,摔了一跤,陈浩赶紧上去搀扶丈母娘跟妻子,一边阻拦一边喊:“大家别抢!别抢啊,人人有份!”
徐幺妹一瞅不妙,拉出宝剑要跟灾民们搏斗,可陈浩却瞬间抓住了她的剑柄,怒道:“你干啥?不准跟灾民动手!”
徐幺妹说:“哥!不能纵容他们,要不然咱们就活不下去了!”
陈浩瞧着疯狂的灾民问:“你瞧瞧,她们除了女人就是孩子,一个个破衣烂衫,形容枯槁,都是老弱妇孺,你怎么下得去手?”
“那你说咋办?”
陈浩说:“还能咋办?告诉丁香,开仓放粮!把村民的粮食全部集中起来,施粥!”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灾民们来到马家村不走,也不能轰他们离开啊?
就算交手也是寡不敌众,他们已经失去了人性。
“可咱们的粮食也不多啊,吃完了咋办?”徐幺妹问。
“走一步看一步,我会想办法弄到粮食的,过了这一关再说。”
“好吧……。”徐幺妹没办法,只好去找丁香。
她俩迅速把村子里工作组的三十多个女人组织起来,终于开仓放粮了。
家家户户的粮食被贡献出来,村口的老柳树下支起了大铁锅,埋锅造饭。
马家村的人开始维持秩序,不让那些人捣乱,轮番喝粥。
眨眼的时间,马家村再次沸腾起来,灾民们的数量越来越多。
起初是三五百人,后来是七八百人,最后增加到了两千,三千,五千,一万多人……。
灾民们潮涌一般,呼啦啦将小小的山村围堵得水泄不通,呜呜泱泱这头看不到那头。
满大街都是人影,人脑袋跟人腿,三十多万斤粮食不到五天就吃了个精光。
第六天的早上,粥越来越稀,因为再也拿不出多少粮食了。
徐幺妹一跺脚:“陈浩哥,咋办啊?再拿不出粮食,他们会造反的,村里的人要遭殃了。”
陈浩也很愁,人性就是这样。灾民们吃了你的,喝了你的,也不买你的账。
没有东西吃,他们就会砸锅捣灶,愤愤不已,根本不会感念你的恩德,只会认为你小气。
此刻的陈浩真不知道自己是行善积德,还是引火烧身。
他来回在村子里转悠,谷糠跟野菜全都做成了吃的,可灾民们还是源源不断,越来越多。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借粮。
可哪儿都不富裕,哪儿都缺粮食,去跟谁借?
脑筋一转悠,他想起了钱知县,目前只有县里的粮库可以拿出粮食了。
于是,陈浩翻身骑上一匹快骡子,挥起一鞭,直奔县衙而来。
他风风火火冲进县衙门,那些衙差全认识他,没敢阻拦,所以陈浩直接进去了后堂。
当时,钱知县正在跟他的媳妇和三个小妾玩闹,捉迷藏。
老钱蒙着眼睛,摸啊摸,抓啊抓,上去把陈浩抱在了怀里。
他在陈浩的胸口上摸了摸,说:“哎呀!太平郡主,你一定是小四,对不对?”
陈浩勃然大怒,抬腿踹他一脚,怒道:“四你妈个头?”
钱知县听到声音不对,拿掉蒙眼的黑布,猛得看到陈浩,他立刻吓得浑身颤抖,赶紧磕头:“不知上差驾到,恕罪恕罪。”
陈浩一屁、股坐在了钱知县家的炕席上,说:“少废话!老子找你有事。”
“上差请吩咐。”钱知县毕恭毕敬。
“你们县衙的粮仓里,还有多少粮食?”陈浩问。
“大概……二十多万斤,上差想干嘛?”
“开仓放粮!你再不放粮,老子的马家村就被那些难民一锅端了!”陈浩没好气地说。
“哎呀不行!上差啊,你可不知道,那些是军粮,以备不时之需的,没有朝廷的命令,我不敢啊。”
陈浩一拍桌子:“不需个屁!老百姓饿死了,还要个毛朝廷?你个大白痴!”
钱知县一听,扑通给他跪了下去,说:“上差饶命啊,我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四个美貌的娇妻,这个命令我不敢听啊……我的顶头上司徐知府,两年前就是私自开仓放粮才被砍头的,下官不想死啊……。”
他唯唯若若,浑身颤抖,吓死也不敢动粮库的锁头一下。
“王八蛋!那些可是你的子民,百姓才是头上天!没了百姓,你做个毛官!”陈浩恨不得踹死他。
灾民饿死那么多,你还在这儿玩小三,逗小四,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上差啊!除非你拿到朝廷的手谕,得到命令我才敢开仓,要不然你杀死我算了……。”钱知县豁出去了,宁愿被陈浩杀死,也不敢得罪鞑子朝廷。
尽管他自己是个汉人。
其实,自从元朝建国以后,大部分的官都是汉人在做。
陈浩一脚过去就把钱知县踹飞了,怒道:“我不管!你先开仓,有啥麻烦,我替你顶着!”
“可不敢啊上差,我求求你了……。”钱知县连滚带爬,只能磕头,脑门子磕在地上砰砰响,后衙地上的青砖都被磕裂好几块。
陈浩懒得听他胡咧咧,一拳头下去把钱大宝打晕了。
然后拿起他县衙门的官印,立刻命令旁边的师爷下令,把粮库打开。
师爷不敢不听,赶紧写下文书,按下了官印,领着陈浩去了粮库。
陈浩领着一帮子衙役,就那么轻而易举将五十多车粮食赶回了马家村。
得到粮食的灾民欢天喜地,于是纷纷奔走相告,招来了更多的灾民。
又过去三天,马家村灾民的数量已经超过了五六万,整个元宝山比赶集上会还热闹。
可粮食不够吃,根本不够,前前后后五十多万斤粮食加在一起,也就支撑十来天。
可十天以后呢?咋办?灾民还是要闹事的。
搞不好,整个马家村都会被他们拆了。
开仓放粮第八天的黄昏,车上只剩下十多袋小米了。
眼瞅着大祸将至,陈浩万念俱灰的时候,更大的灾难又来了。
这一次的灾难不是灾民,而是附近的鞑子军跟红巾军。
在那些灾民奔走相告,召唤更多的同伴奔赴马家村喝粥的同时,附近的元军跟红巾军也得到了消息。
粮食不但激着难民的神经,也激着鞑子兵跟红巾军的神经。
哪儿有粮食,他们奔着哪儿去。
傍晚,元军是从村子的东边过来的,红巾军是从村西过来的。
进去村东的元军,立刻对村子进行了疯狂的抢夺,开始驱赶灾民,将所有的粮食一抢而光。
进去村西的红巾军,同样对村子进行了抢夺,对西边的粥棚也进行了哄抢。
村外的粮食抢完,灾民被驱赶,于是两只军队一起奔向了村子的中间。
马家村本来就屁大点地方,最后,大元军跟红巾军就那么在村子中间相遇了。
这边瞅到那边是叛军,于是大喝一声:“将士们,敌人来了,冲啊!杀啊!”
那边瞅到这边是朝廷的军队,同样扯嗓子喊了起来:“弟兄们!杀鞑子的机会来了!立功啊!杀啊!!”
呼啦!两支军队就交织在一处,打了个昏天地黑,热火朝天。
整个马家村成为了博弈的战场,穿红衣服的人群跟穿黄衣服的人**织在一起,难分难舍,血肉横飞,残肢满地,血流成河……。
起初是几百人交织在一起,再后来两边的人越来越多,是几千人交织在一起,上万人交织在一起。
眼前是一片腥红的世界,没有对错,不分是非,也不知道哪儿来的仇恨,就那么杀啊杀,砍啊砍,刺啊刺……。
只打得锦旗招展,惨不忍睹,兵器的撞击声,冲杀的呐喊声,受伤的惨叫声,马蹄的嘶鸣声声声入耳。
纵然人有百手,手有百指,不明指其一处,人有百口,口有百舌,不能明其一端。
两边的人全都杀红了眼,有的分不清你我,灾民被砍死不少,刺死不少,马家村好多跑得慢的村民,被双方的人马砍翻在地,马踏如泥。
村子里的山民跟那些灾民倒霉了,不知道该往哪儿逃,村里的人往外跑,外面的人往村子里面跑,呼儿唤女声不绝于耳,哭爹叫娘声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