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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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皇子是贤妃所生,比德妃生的三皇子小了几天, 是圣上最小的儿子。自小生的聪明伶俐, 很讨圣上欢心。这次突然病, 暄和殿里里外外围了三四层, 汤汤水水灌进去不少,人却没能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 从病到离世不过四五天。
贤妃的痛哭声夜夜回荡,激起停在房檐上的乌鸦。一声声悲鸣响彻天空,飘飘荡荡落在武国公府里。
老太太三天没合眼, 曲嬷嬷端来的饭菜也只是动了几筷子,没吃几口。“太太, 好歹吃几口。府里还靠您撑着, 少爷们吉人自有天相。”老太太推开饭菜, 双手抚上额头,曲嬷嬷见状向前帮她按按太阳穴, 老太太闭眼长叹一口气“宫里传来消息, 四皇子薨了。”
曲嬷嬷手下一顿“这么快?奴婢前几日才听说......”
“素儿,我怕啊, 我怕子琦昊儿明儿撑不过去。府里子嗣不丰, 若再出个什么意外,我怎么和老爷交代?”老太太打断她, 连曲嬷嬷的闺名都喊出来, 可见多么焦急。
“尽人事听天命, 该做的我们都做了, 只能求老天垂怜。”人各有命,阎王要你三更死哪能留你到五更。曲嬷嬷默默的帮老太太揉头,老太太拍了拍曲嬷嬷的手,主仆二人一时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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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听闻四皇子薨的消息,当即昏过去。宫里什么名贵药材没有,太医更是不胜枚举,便是这样四皇子都没救过来,那她的子琦怎么办,还有救么?醒过来的沈氏,不顾众人的阻拦,要往宋子琦房里冲去,被宋旭一把拦住。
宋旭人高马大,单手把沈氏抬起拎回正厅“你闹够了没有?还嫌不够乱!”宋旭朝沈氏吼去,沈氏一愣,眼泪直流“四皇子没了,我的子琦不能出事。我要和子琦待在一起,我要照顾他,你别拦着我!”说完就想跑出去。
宋旭一个眼疾手快,沈氏撞在他身上,弹倒在地“我俩的事,和子琦无关。宋旭你不要因为我,耽搁子琦,放开我,让我去!”沈氏挣脱不开宋旭,只能恶狠狠盯着他
“然后呢,你也染上。府里没有精神再照顾一个病人,子琦是你的孩子,思颖就不是?你也要为她多想想,她可不能没有娘,你不要再任意妄为。”沈氏这才注意到一旁哭泣的思颖,这几天她为宋子琦的事忙的焦头烂额,没有多余精力关照宋思颖。
现在看见宋思颖反倒冷静下来,她起身抱住宋思颖。“思颖,娘亲没事,莫怕。你弟弟会好的会好的。”宋旭见沈氏清醒,放下心来。他走出正厅对小厮耳语两句,似在商量什么。只见小厮低声点头退下。
宋旭站的挺直,军队的习惯让他格外挺拔。双眉紧皱,眼神深邃,这病太过蹊跷,是谁在背后做鬼?无论是谁,他都要找出来,敢伤害他家人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五房的情况更糟糕,两个孩子出痘状况没有得到遏制,如今脸上都是红疹。陈氏还算冷静,不像沈氏大吵大闹,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宋明房门口,看着进进出出的仆人。双手紧握,骨节白,手里的手帕被拧的变形。她终于卸下慈母的幌子,不再关注宋昊,整日整日的守在宋明房边。
明儿,你千万要好起来。你是娘亲的希望,万万不能出事。陈氏心中默念。归义侯府动作不断,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还能再有个孩子,所以明儿千万不能出事!
相比宋明这边的人来人往,宋昊这边就冷清的多,除开宋芳苓,便只有几个奴仆。宋贤倒是来过几次,但大多数时间都被陈氏留在宋明边上。宋芳苓冷笑,果然有了后娘就有后爹。现在爹爹心里满满当当都是陈氏和宋明,哪还有她和弟弟的位置,就连下人也是会见风使舵的,阳奉阴违的还少了?只剩她和弟弟相依为命,昊儿一定一定要无事。宋芳苓跪在地上,双手合十举过头顶,一下两下头磕在冰冷的地上,祈求老天爷看到她的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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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木大门紧闭,台阶积起一层薄灰,门口的街道无人问津。宋昭儿踏上台阶,被扬起的灰尘迷住眼睛,一旁的男子帮她吹去。宋昭儿摆摆手,示意她并无大碍。
武国公府没落了?她不过四年未归,府里落魄成这样?蓁儿信中没说过啊。带着疑惑她敲开武国公府的大门,开门的是吴大管家,见是宋昭儿很是讶异“昭儿小姐,你怎么赶着这个点来了?”宋昭儿翻个白眼,武国公府现在还有这规矩了?归家需要踩着点。
“进来吧,昭儿小姐。戴上这个,泡了醋的。”吴管家递给宋昭儿一方浸满白醋的帕子,示意她戴在脸上。宋昭儿虽不解何意,但在吴管家的坚持下,她还是覆在脸上。又给身后的男子亲手戴上,一前一后进了武国公府。
府里人人神色匆匆,不见往日欢声笑语。到处都是弥漫的醋味,还有丫鬟拿着艾叶烧了,挥舞在风里。宋昭儿一路走过,被呛了好几次。府里可是出了疫病?她跟在娘亲身边多年,这仗势还只在乡下出鼠瘟见过。
满怀不解,她去了福寿阁,给老太太请安,顺便也想问个明白,不料居然在那见着秦蓁。老太太知道秦臻和宋昭儿交好,四年前宋昭儿一家出海未能回来过年,秦蓁还为此哭了脸。所以一听见宋昭儿回来了,她就把秦蓁喊来。一来让她俩叙旧,二来秦蓁在汀兰水榭多日未出,想来也苦闷,让她出来透透气。
果不其然,二人相见紧紧相拥,蹦蹦跳跳的。“昭儿表姨,你怎么一声不吭就回来了,信里没见你说过。”
“我不是写了信予你说不日将回来?”宋昭儿一拍头“哎呀,我忘了。我从海上走水路来的,顺着运河就过来了,恐怕信还在路上。”
“来了就好,我想死你了。你可看在我写的那么多信的份上,回来过年一次。”秦蓁注意到身后的男子“昭儿表姨,这是?”
宋昭儿迎着秦蓁和老太太好奇的目光,脸红的低下头去小声说了句“他叫许繁是我心上人,这次回来就是想把亲事定了。”男子摸摸她的手,昭儿一脸娇羞倒在他怀中。
秦蓁嘴巴惊得可以塞下鸡蛋,昭儿表姨一家是潇洒自由没错,可没想对亲事也是如此。老太太脸色微变,一息后恢复正常。宋昭儿至今未上族谱,严格上算不上宋家人,她的亲事只要父母同意,外人没什么可说道的。能回来和大伙说声再办亲事,已是仁至义尽。“昭儿,这次就你俩来京。你爹娘不回来?”
宋昭儿心情愉悦,语调都带着一丝欢快“回大伯母的话,娘亲在江浙还有些琐事。处理完了就会上京,年前应该能到。”老太太点头,又望了许繁一眼,模样算不上俊俏,但面容和煦,嘴角带笑应该是个好相处的。
“对了,大伯母。我看府里又是艾叶又是醋的,可是出了事?还有子琦、思颖怎么不见人,贪玩去了?”话话都戳中老太太的心,刚刚明媚一会的心情,瞬间变得灰暗“子琦害了痘,如今生死未卜。你切记莫去大房和五房瞎转悠,昊儿和明儿也害上了。”
“出痘?”宋昭儿从怀中掏出个本子,前前后后翻了几遍,最后停在一页“其疮皮不薄,如赤根白头,渐渐赤肿,而有脓瘥迟者,谓之大痘,此里证,于脏也。其疮皮薄如水泡,破即易干,而出无渐次,白色或淡红,冷冷有水浆者,谓之水痘,此表证,于腑也。【1】可是这个症状?”
秦蓁是见过陈明睿身上的痘,连忙点头“昭儿表姐在何处见过?”
“我们一家出海,偶然到过一个海岛。上有孩童病如此症状,但服食当地特有的东艾草可痊愈,病症重的附上前胡、甘草、生地、玄参、连翘、茯苓、木通、蝉蜕、麦门冬、川芎、陈皮、当归、生姜水煎服也可不日而愈。娘亲觉着神奇,就将病症和方子记下。我手里这本就是记载病症的本子。”
老太太听闻可以痊愈,从椅上一跃而起,走下来握住宋昭儿的手“此等神药,你可备着?”宋昭儿被老太太弄得神色紧张,说话都有些结巴“我从海上直接来的,东艾草有是有。只是......”
“只是什么?昭儿表姐你把话说完啊,可急死我了。”能救陈明睿,秦蓁也很激动。
“只是那海岛上人与我们或有差异,这方子还未在大魏试过。药理我又不甚熟悉,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若真有不同,这救命的药可就变成了害人的毒。”宋昭儿的水平就半吊子,她可不敢轻易尝试。“要不等我娘亲来了,我们再试试?”
三个孩子出痘已经好几天,哪能再拖到四房入京?现在药石罔顾,再治下去也是等死,不如一试,死马就当活马医了。“昭儿,请你一试!”老太太紧紧抓住宋昭儿的手,眼中是这几日难见的希冀。宋昭儿有些难堪转头看了眼秦蓁,她也是满脸苛求的望着自己。
宋昭儿只觉得骑虎难下,她这是又给自己挖了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