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五章 触及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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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城北,车马粼粼,人***流浩荡,沿着通往晋阳的官道逶迤远去。
数里外的高地上,刘桃枝腰悬长刀,暮气隐现的目光默默凝望着人流中的天子车驾,暗暗感慨:天子出巡自是皇家气派十足,却也最是劳民伤财,明君不为也。
高纬显然非是明君,甚至在昏君里也是屈一指的,其实北齐之前并非没有明君,例如继高洋之后的高殷、高演,然而明君势必要绝对掌控朝政,聚拢君权,凡事一言而决,但这显然是掌控了后***宫的阴癸派所不能容忍的,因此高殷、高演均没能坐满两年皇位就陆续或被废、或病逝。
一切非无因,自从当年高欢借助阴癸派的力量分裂北魏,割据自立,祸根就已种下……
忽地,刘桃枝闪电旋身,手搭刀柄,迟钝的目光一瞬间化作森寒利刃,狠狠刺向悄然出现在十余丈外的那个窈窕美**妇。
声音一如既往的沙哑,“来了?也好……”
“哎……”娄昭君幽幽一叹,柔声道:“何必呢?妾身并不是要杀高纬,只要他大病一场,不能离开邺城就好……”
刘桃枝明白她的意思,周、齐倾国之战一触即,在这关头换皇帝显然无异于迫使北齐自杀,智者不为也。
然而沉默片刻,刘桃枝还是答不对题的低沉道:“是时候结束了!”
既似回答娄昭君又像喃喃自语,回答自己,平静中透着决然。
当初他之所以与高欢出生入死,南征北战,原因并不唯一,源自魔门灌输的思想之争有之,年轻人渴求建功立业、不甘沉***寂的激***情有之,与高欢的兄弟情义有之……
可以说,东魏、北齐的先后建立,正是他们的心血与豪情浇筑而成,尽管高欢早已不在了,但他仍遵从高欢的托付,半隐在幕后,悄然延续着他与高欢的希望。
然而这希望终归随着北齐国势的跌宕起伏,日渐衰微,纷乱灰暗而变成了失望,乃至今时今日国运将尽的绝望!
他并不恨阴癸派罔顾一切的争权夺势、操纵皇帝、糜烂朝野,亦理解阴癸派为女主天下的理想前赴后继的精神信念,更不会偏执于女子不能执政的狭隘观念。
但值此隔三差五国立国灭、权臣猛将谋逆篡位,人心败坏、礼乐崩乱、忠义无存的动荡时代,当权者是否明君已然是一个政权能否延续下去的决定性因素,更遑论什么女子执政的大不违之事?
或许在未来的某一日,天下一统又国泰民安,女子可以取缔男子短暂的占据那至高无上的帝位,令阴癸派一尝所愿。
然而那一日绝非今日,那一国也绝非如今内忧外患的北齐!
这是刘桃枝自诩旁观者清的心得,但娄昭君显然并不如此认为,刘桃枝也没想过徒废口舌的陈述或劝解——两颗人心尚且隔着肚皮,肚里肚外完全是两个天地,更遑论两颗各怀鬼胎的魔心?
不错,就是各怀鬼胎。在娄昭君眼里,先不谈立场不立场,不论他这魔相道的元老说什么,都是居心叵测,不足取信。
如此一来,原本一点就透的浅显道理,他就是浑身张满嘴也说不清!
在娄昭君完全不明所以的目光里,刘桃枝再次念叨一遍:“是时候结束了!”
是的,北齐就要完了,牵绊着他最后一丝执念的过去即将终结,他就要解脱了,娄昭君想要换个地方继续将她自己越缠越紧,那就随她去。
当然,在此之前,他得履行自己随后一次职责,护送皇帝高纬安然前往晋阳行宫,尽管高纬此行实际上很可能是将北齐向着尽头再推一把。
娄昭君皱了皱眉,只觉刘桃枝愈不可理喻,其自高欢盛年伤逝后落下的精神病很可能到了无药可救的程度。
从本心来讲,此次她阻止高纬离开邺城全无一丝私心,而是为了保证北齐朝野局势及人心的稳定,她并不明白向来很为北齐大局考虑的刘桃枝为何此次一反常态的唱反调,执拗而决然。
很难想象,两个相识五六十年的老熟人,在这关键时刻,思维竟南辕北辙,甚至所言之语亦是驴唇不对马嘴。
而这,或许就是魔门中人自私自利、偏激极端的悲哀!
刘桃枝的浑身腾起阴寒冷肃的刀气,凝如霜雪,徐徐扩散。
娄昭君一声娇叱,不远处的树林间蹿出两道身影,箭矢般电射而至,正是陆令萱和胡绮韵二女,与娄昭君成三角阵型,三人气势连成一片,将刘桃枝死死围困挤压在中心,显然阴癸派早有准备。
尽管此前一二十年间,娄昭君再也不曾与刘桃枝交过手,但她曾尝试过暗杀北齐神将斛律光却无功而返,但刘桃枝出手则一举将斛律光袭击重创,随后顺利补刀杀掉。
两人武功之高下,不言自明。
因而即使娄昭君向来自负非常,面对刘桃枝时无论如何也不敢托大,否则恐与自杀无异,她可不敢保证刘桃枝会手下留情。
刘桃枝淡漠的眼神罕有的凝重起来,不住催迫阴寒刀气,再不敢有丝毫保留。
夏日炎炎,热气蒸腾,此处却是一片凝滞肃杀,寒意如冰。
娄昭君美目紫芒隐现,肌肤光泽湛然,显是【天魔大法】运转到极处,就在陆令萱和胡绮韵以为她即将出手的一瞬,她忽的幽幽一叹,收敛功力,散去杀意。
“罢了,你走吧!”
胡绮韵大吃一惊,“宗主,为何……?”
刘桃枝同样目露惊疑,却不敢怠慢,因他不确定这是否娄昭君分散他意志、降低他戒备的攻心之术。
双方沉默片刻,刘桃枝见娄昭君始终没有异动,方才收刀入鞘,徐徐退出十余丈外,施展身法追向高纬和冯小怜的车架。
娄昭君深深凝视着刘桃枝的背影,在胡绮韵不满和陆令萱凝眉的表情中,淡淡开口:“刚刚我感应到他的刀气一改往日的死气沉沉,内里隐隐萌出微弱而纯粹的生机,且随着对峙时间的推移,这屡生机越来越强,勃勃欲出……令我感到将他留在此地的几率越渺茫!”
陆令萱俏脸肃然,沉吟道:“我曾在派内前辈的手札上看到过,我圣门心法偏激霸道,总有其极限,若能化不可能为可能,打破枷锁,便可由魔道进军无上正道,成就不可限量。
我多年来苦苦参悟,仅是得了一鳞半爪,已觉受益良多。
师姐如此一说,看来刘桃枝显然触及正道门槛,即将武功大进!”
娄昭君微微颔,“我看他自己也是浑然不知,因而不欲出手促成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