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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一 河神归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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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蛇,既不是水蛇也不是蛟蛇……”

啃咬藤球的牙劲消失,敖盈盈的虚影不再躁狂,她淡然说着,微蹙的眉头显露出几分茫然。

“我就是一缕怨魂,从紫萝……以前那个紫萝身体里抽出来的怨魂,被他封印在幽水里。”

“我一直浑浑噩噩沉睡着,封印忽然松动,我逃了出来,下意识的想找到身体。”

“以前的紫萝真身遍布贯山,无处不在,却怎么也找不到。我只好投进水里。水里还有紫萝的一半真身。”

她抽了抽嘴角,那该是很不愉快的记忆:“跟这一半真身融合后,才现自己变不回以前的紫萝,变成了一条蛟蛇。还被魇气呛迷糊了,昏昏沉沉的,脑子根本转不动。”

当初收拾紫萝前身的时候,有一条藤蔓的确是通过水潭暗洞,连通了灰河。而后剩下那一半藤妖夜袭,才让藤妖重生为现在的紫萝。

到此仲杳理出了头绪,原本的紫萝的确是水陆两栖,真身不仅遍布贯山,连贯水也是她的地盘。不过紫萝同时也是双魂一体,同时还有个红绡。

千年前的事情暂不理会,紫萝前身被自己惊醒,恰好斩断了与水中真身的关联。现在的紫萝,只是用以前那个紫萝的一半身体孕育出来的。而剩下那一半真身,正好留给了逃出封印后的红绡,让她变成了蛟蛇。

至于为何陆上的紫萝还是藤萝,水里的藤蔓却变成了蛟蛇,这就说不清楚了。或许以前那个紫萝就不是单纯的藤妖,真身也不是一半的藤蔓,或者红绡自己本就独特,带有蛟蛇之魂甚至龙魄。

敖盈盈还在述说:“我不是被魇气弄得昏昏沉沉的吗?就觉得很烦躁很……不爽,河水里还很奇怪,像在吸收我的力量做什么,让我更恼了。”

“然后……就是刚才,一条条不知道哪里来的孤魂野鬼,想把我从这条蛟蛇的身体里挤出去。冥冥中也有股力量,就是刚才那种像是要把人电得酥酥麻麻的感觉,又在催促我跟那些孤魂野鬼斗,让我更不爽了。”

“我是讨厌这条蛟蛇的身体,可没了这个身体我又去哪呢?”

“我是要跟那些家伙斗,可你让我斗我就斗,你谁啊?”

说到这紫萝嘻嘻笑道:“还跟以前一样古怪矫情。”

敖盈盈哼道:“你也一样,就知道抱大腿。”

她接着说:“到后面冒出条有些强的魂魄,那股力量不再催促我,转到那家伙身上去,要把我挤走。没办法喽,只好吃掉了他。”

“再后来就有人打我,我当然要还手……不,还牙啊。没想到那些家伙那么弱,一口就咬死了。他们打我的时候,就没想过会被我咬死?”

仲杳算是明白了这场闹剧的由来和过程,紫萝的那一半真身说不定就跟贯水以前的河神有关,甚至敖盈盈……不,红绡,就是以前的河神,只是这些记忆被以前的那个家伙抹掉了。

敖盈盈逃回这一半真身,应该是魂魄跟之前有了些变化,并未拿回原有的河神位格。这时叔天雄请河神,上天公平公正的做了处置。

先尝试唤醒敖盈盈,看她愿不愿意重任河神。可能是她内心抵触,也可能是缺了什么,这事没成。上天再接受叔家先祖之灵,这又威胁到了敖盈盈,于是悲剧就生了。

“说这些也没用了,我们只能向前看。”

仲杳劝道:“这具蛟蛇之身,看来跟河神有很大关联。你不当河神的话,必然还会有人来抢。你也说了没了这具身体你无处可去,那么结论就很清楚了,你必须当这个河神。”

紫萝没心没肺的附和:“灰河就是贯山门前的水沟,你承包了这条水沟,咱们还是一家人嘛。”

敖盈盈嘿声冷笑:“我又不是真蠢,哪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

语气虚弱下来,她无奈的道:“只是我还没有完全跟这条蛟蛇合二为一,我被封印得太久,连它的虚丹都融合不了。”

仲杳点头说:“就算完全融合了,也只是有当河神的资格。老天爷的天心审裁,可不是那么容易过关的。”

这条蛟蛇应该就是河神的神印,但敖盈盈这缕魂魄,却未必胜任河神,自己又没办法再像之前那样,让老天爷再卖面子。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敖盈盈像自己立下天地功德的宏愿,令老天爷认可她。

然而这个敖盈盈,怎么看也不像是这种人……不,这种妖啊。

“我还是死吧,死到外面去,当个游魂野鬼。”

果然,听仲杳说必须下宏愿,造福两岸凡灵,敖盈盈很光棍的摊手。

“为了活命,为了酬劳干活,我认了,让我去造福苍生,呵呵……”

敖盈盈自暴自弃的道:“我是个坏人啊,一生下来他就认定我是坏人。他是不会错的,我就是个坏人。”

一生下来?那个“他”难道是你老爸?

仲杳暗暗嘀咕,对可能是自己前世的那个家伙更好奇了。

不过没谁记得起,想这些也无用。敖盈盈说的这点他也挺犯愁的,难不成让他来当这个河神?

先不说可行性,这已经超出他的专业范畴了,他是以土为业,而这是河神啊。

对了……

仲杳忽然想到一个法子:“你说你没办法跟这条蛟蛇的虚丹融合?那有办法把虚丹弄出来吗?”

敖盈盈冷笑:“怎么?你想夺了虚丹?”

仲杳叹气:“你相信我的话,就弄出虚丹,由我净化,你再吞了虚丹,如此应该就能融合。”

蛟蛇既然是紫萝前身的另一半,就不该排斥敖盈盈。只可能是虚丹被魇气浸染了,他想尝试净化一下虚丹。

这个要求的确很冒昧,虚丹虽还不是妖丹,却离妖丹不远了。夺了蛟蛇虚丹作灵基,对修士来说可是难以抵挡的诱惑。

“我的前身已经被魇气侵蚀得没救了,是仲杳净化了真身的灵种,让我重生了。”

紫萝劝说着以前的姐妹:“你信不信也好,这总是个机会。”

敖盈盈使劲摇头:“他当然要救你,你是他最喜欢的孩子,而我却是他最讨厌的!”

仲杳温和的道:“我是仲杳,不是他。”

敖盈盈转过身子,肩头微微耸动着,沉默了许久。

待再转回来,隐见泪痕的脸上满是决绝之色:“也好,就算你真的是他,又要封印我的话,这一次不要让我再醒来!”

她的虚影消散,蛟嘴抖了几下,自咽喉处亮起血红光辉,渐渐明亮。

片刻后一团拳头大的红光落在仲杳身前,闪烁迷离,很不稳定,能感应得到其中蕴含的强大气机。

这就是蛟蛇的虚丹,妖丹的雏形,在摩夷洲里,能结成妖丹的妖怪,就如同人族的金丹真人,已经抵达本洲的修行顶点。接下来是什么情形,谁也不知。

仲杳伸手微招,用九土真气碰触虚丹,虚丹先是光华大作,再渐渐黯淡,顺着气机,到了仲杳嘴边。

【蛟蛇虚丹,妖兽根基,类同草木灵根,已被魇气侵蚀,以根土净化,可令根土化土为水。】

陶碗在魂魄之下转动,刷出这行字,让仲杳大喜。

妖丹果然是与灵种同质的存在,而净化了它,自己还能获得亲水相性。

默念九土转德经,根土循着九土真气,在嘴中弥漫。

仲杳张嘴,将虚丹吞了下去。

紫萝痴痴看着,嘀咕道:“那时候就是这么吃我的么?”

蛟嘴里荡起敖盈盈的低声,有些不爽:“居然要吃下去,好恶心!到时候怎么弄出来,吐出来还是拉……呃呃,更恶心了!”

虚丹沉入陶碗之中,根土搅起涡流,将其吸入。

仲杳盘腿坐下,静静运气。这虚丹之中的魇气似乎比紫萝的藤萝灵种还重,辣得他魂魄都在摇曳,必须全力以赴。

紫萝和敖盈盈默默等候着,都不再言语,此刻仲杳身上散出的气息,让她们既觉亲切,又比前世更为沉静。

当仲杳抬手,掌中浮起颗水色珠子时,世界仿佛重启。

“就这?”

敖盈盈讶然道:“你贪墨了多少啊!?”

这颗虚丹不仅比之前小了两圈,也失了血红光华,就是团晶莹剔透的水珠。珠子里依稀能见缕缕黑光流动,却不是魇气那种令人望之生惧的黑色,而是醇厚无光,有如膏脂的黑。

虚丹脱手,仲杳有些虚弱的道:“吃下吧。”

净化这颗虚丹的耗费太大,陶碗里的根土已经只剩点渣,即便根土有了变化,仲杳也没精神仔细查看了。

水珠般的虚丹落入蛟蛇咽喉,紫萝用藤球包裹着仲杳,自蛟蛇嘴中脱出,升到了水面。

接下来的事情,就得看敖盈盈自己了。

天雷连绵,蛟蛇破水而出,与雷光在半空相遇。

“嗷嗷嗷——!”

蛟蛇仰头大叫,紫萝翻译:“老天爷,我就暂时当这河神,保此处平安吧,瞧在仲杳的面子上。”

仲杳捂脸,已经替你净化了虚丹,让你可以与蛟蛇之身完全融合了。只要你诚心一些,老天爷应该会选你。毕竟除了你也没谁有资格当河神了,干嘛还非要拉上我啊。

果然,天雷如细丝,密密麻麻缠住蛟蛇,让蛇身上的血鳞紫鬃急速褪色,变作像是水色与纯黑混合,灰扑扑的水蛇。

与此同时,一缕极细雷光分出,轰在了仲杳身边,同时显出他熟悉的笏板。

结果还是沾上关系了……

仲杳本要用神念在笏板上写下“贯水”,却现神念一触就滑开。

这是位格还不够,或者没有之前那种陶片般的神印,所以让自己没有选择余地么?

仲杳略略思忖,尝试再写“灰河”,成功了。

原来如此,真正的贯水可不只这一段,还包括贯山深处的那些河段,那是灰河的上游。

两字刚刚刻下,蛟蛇纵声长啸,虽还尖细,却不再暴戾狂躁,显得清朗多了。

雷光与蛟蛇在天空同时消散,下一刻,水波泛起,将仲杳所在的藤球托起,向着岸边轻轻送去。

水波分出一股,探入藤球,凝作水色的敖盈盈。

“真是麻烦!”

这个水做的敖盈盈怒气满怀的声讨:“收水妖建水府,兴云布雨,调理水气,接收香火之气,聆听凡灵祷告,压下来一大堆事情!”

“我还不能随便上岸活动,就算用化身,也不能跑出离河三十里的范围,这就是个囚笼!“

“仲杳,你果然是他吧,变着法儿又封印了我,还让我做那么多事!”

河神终究不同于土地山神,是与龙气挂钩的,受封河神的敖盈盈魂魄齐全,意识清醒,也让仲杳更头痛了。

紫萝哼道:“你还有啥不满的,这么大的地盘随便跑,也叫囚笼?我们住的地方,离河还不到三里。”

仲杳则叹气:“真是囚笼的话,我也在笼中。别说这些了,赶紧去做你的本分,收了水气。”

就在他的陶碗里,又多了块玉片,与“梓原“、”季林“、”焚剑山“三块玉片并列。

神念触及玉片,便浮起“灰河”二字,同时刷出“检校灰河”的信息,还有“避水术”、“驭水术”、“治云术”三个术法,注明了“限定灰河”。与之对应的,是九土气海有些异样,估计能开出水系气海了。

净化了蛟蛇虚丹,帮敖盈盈得封灰河水神,自己也得到了水神位格。只是敖盈盈是完整的水神,相比梓原土地、季林山神和焚剑山神,他能管的事要少得多,才被归为“检校“。

敖盈盈低头,语气也变得柔和了:“这个……我知道,你也在。”

水波散去,只余下咯咯笑声:“挺好玩的,暂时玩着吧。”

乌云渐薄,雨丝渐渐稀疏,云中隐见灰影穿梭。

河岸上,叔家镇里,猥琐老头从怀里掏出香炉和线香,招呼季骄娆:“河神归位了,来拜河神。”

季骄娆却没理会天上的动静,只是看着远处出现的身影,露出甜甜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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