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枪在你手里,恨我你就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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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叶爸焦急地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叶妩只是去医院送饭,怎么到这会儿还没回来?
他不止一次拨打闺女的电话,却始终打不通。
小陆他说叶妩很早就离开了医院,这会儿他也在满城找她。
那么大个人,怎么会忽然失踪?
她该不会被那个男人带走了吧?
这个念头猛地闪过脑海,叶爸心头一惊,愈觉得有这种可能。
正当他想要报警时,叶妩竟脸色苍白地推门进屋。
她的步伐踉跄、虚浮,小脸白得没有任何血色,浑身散着一股悲怆、绝望的痛苦气息,只一眼,就让叶爸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你这是怎么了?”她只是出去一趟,为什么会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
“噗通”,她跪在地上,轻颤的嘴唇微微张开:“爸,解除婚约吧。”
她做不到,做不到以伤害温莎作为代价,嫁给陆言书。
她的宝宝因为这门婚事失去,她也为了成全他们,消失无踪。
是她残忍的伤害了温莎,是她剥夺了温莎的幸福。
如果没有这门婚事,也许将来她把孩子养大,还能和陆言书走到一起。
她爱着陆言书,爱到不惜牺牲自己,牺牲孩子。
她怎么能如此自私的去享受温莎的付出?
叶爸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叶妩咬了咬唇,倔强地看着他:“爸,我不能和陆言书在一起。”
她知道这是妈妈的遗愿,可就因为这样,温莎就理应被伤害吗?
况且,她不爱他,从来都不爱。
比起她,温莎才是那个全心全意爱着他的女人。
“你再说一遍!”叶爸怒不可遏,为什么闺女会忽然反悔?她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个男人?
他的愤怒叶妩看得见,但她的态度异常坚定:“爸,我不爱他,我只是把他当成哥哥。”
她早该想明白的,如果早一点想通,或许,温莎就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是她的错,她只顾及到家人的想法,忘记了,她的决定会伤害到其他无辜的人。
“那你爱谁?啊?裴锦尘吗?那个杀人犯?”叶爸气急败坏地问道,胸口起伏不定,作孽啊,作孽啊!他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那个男人究竟给她下了什么迷魂药?她居然到了现在,还心心念念着他?
“你忘了你妈是怎么死的?你怎么敢说出这种话?你是想让你妈连死也不瞑目吗?”失望,他第一次对这个女儿感到失望。
她以前那么懂事,怎么偏偏在这件事上犯了糊涂?
“爸!我没忘!可是,万一妈妈不是他害死的呢?”没经过考虑的一句话,脱口而出。
不仅叶爸愣了,就连叶妩也被震在原地。
她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狠狠扇在她的脸上。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这是她的心里话?她心里居然在替那个男人辩解?她相信他是无辜的?
叶妩被打得脑袋偏向一旁,左脸火辣辣的痛着。
她不知道,那句话她根本没有考虑,只是冲动的说出了口。
“叶妩,你给我听着,这门婚事是你妈定下的,由不得你说不!你给我待在家里,在婚礼前,哪里也不许去。”他不该让她出门,他就知道,一旦叶妩离开家,就会出事。
看吧,结果和他想的一样,她居然回家来说要解除婚约?做梦!
他绝不会答应这么可笑的请求。
“爸,我……”她真的不可以嫁给他,否则,她怎么对得起温莎?
“别叫我爸。”他没有这么蠢的女儿!
叶爸气得浑身抖,喘了几口粗气后,见她竟跪在地上不动,火气轰地直冲头顶。
“马上进屋,听到没有?”他嘶声怒吼。
叶妩苦涩地闭上眼,温莎的身影,裴锦尘的身影,妈的身影,交叉着在她的脑子里闪过。
她不是不想让妈妈瞑目,不是不想答应。
可是,她没办法坐到罔顾温莎的伤害,嫁给他,是建立在她没了孩子的前提下,她怎么可能做到?
“你现在连我的话也不肯听了?”那个男人到底给她下了什么迷.药?让她死心塌地的惦记着他?
她究竟知不知道,那个人害死了她妈啊!
叶爸一把将叶妩的手臂拽住,生拉硬拽地将她往房间拖去。
“爸!你听我说!”叶妩想要挣扎,却怕伤到他,步伐踉跄,她极力想要劝说,可叶爸却不想听她的解释。
一脚将门踹开,反手把她推进房间,没等叶妩站稳,他再度关上门,紧紧握住门把,不给她出来的机会。
“你给我好好反省,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叶爸沉声警告。
“爸,爸!”叶妩用力拧着门锁,但房门却被叶爸在外边死死拽住把手,她根本拉不开。
“咔嚓”,木板卡在门锁上,封堵住门打开的方向。
叶爸深深吸了口气,这才将心头的怒火控制住。
不是他狠心,而是他不得不这样做。
只要叶妩想明白,她会懂自己的苦心。
“砰砰砰”,叶妩大力拍打着房门,巨大的声响却换不来叶爸的动容。
为什么……
她只是不想嫁给他,这样也不行吗?
身体无力地靠在门上,她真的没有办法再让婚事继续。
只要想到温莎孤零零一个人躺在手术台上,接受流产手术,她就自责到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
如果她能早点看出温莎在说谎,如果她能早点看清温莎笑脸下藏着的难过与悲伤,她绝对不会放任她一个人胡来!更不会让她抹杀掉宝宝的生命。
她若是没有看到那份病历,也许她还能逼着自己嫁给他。
可她看到了,看到了那些冰冷的文字,看到了卡片上,滴落的眼泪。
她不能这么自私,自私的夺走陆言书,她不爱他,嫁给他,痛苦的不仅是她,不仅是温莎,连他也会被这段没有爱的婚姻束缚。
仅仅是为了妈妈的遗愿,就该伤害到他们吗?
明明知道这门婚事是错的,她怎么可以放任?怎么能一错再错?
心底某个小小的角落里,仿佛有一个声音正在飘荡。
它在问她,真的只是因为这些原因吗?
真的仅仅是为了不伤害朋友,不伤害陆言书?
别再说了。
她痛苦地抱住头,跌坐在地上,不要再说了。
承认吧叶妩,你不肯嫁给他,只是因为你爱着另一个人。
你想要嫁的是他!是裴锦尘!
你不相信他害死了妈妈,不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你还爱着他。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她没有那样想过。
叶妩摇晃着脑袋,她想要忽视心底的那道声音,可是,她做不到。
“呜……”压抑的低泣从紧咬的唇齿中漫出。
她的头痛得快要炸了,她的心也快要裂开了。
“咔嚓”,阳台外传来一声细碎的声响,一抹身影敏捷地跳到地上,利落地将滑门拉开。
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叶妩慌忙抬头,泪眼婆娑的视线里,她好像看到了那抹她痛恨,又无法忘怀的熟悉身影。
是幻觉吗?
她恍惚地伸出手,似是要触碰他。
裴锦尘微微凝眉,一个箭步走到她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痛苦不堪的样子,心泛起细碎的刺痛。
手指握住他的裤腿,不是幻觉,真的是他。
她能够感觉到他身上散出的温热体温。
“你……”为什么会来?为什么要出现!
裴锦尘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手掌从西服口袋里抽出,一张白色手帕捂住了她的口鼻。
异样的味道顺着呼吸传入气管。
眼前的景象变成了重影,叶妩不甘心地想要保持清醒,但她最终没能抵挡住脑子里的眩晕感,疲惫沉重的眼皮蓦地闭上,身体朝前倒去,堕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黑色法拉利迅速驶离小区,两个小时后,一阵刺耳的刹车声,打破了妩园的宁静氛围。
他抱着她穿过花园。
她太轻了,该死,她没吃肉吗?
裴锦尘恼怒地皱起眉头,大步流星上了二楼的卧室。
卧房里,所有的摆设一成不变,就连浴室里的双人牙刷,都还保留着,衣柜中,挂满了属于她的衣物,四处充斥着她生活过的痕迹。
“叫医生过来。”将人安稳地放到床上,替她掖了掖被角后,他这才出门,向被吵醒的女佣吩咐。
“是,老板。”佣人不敢多嘴,即使心里各种疑惑,依旧乖乖的按照他的交代去办。
重新回到床沿,峻拔的身躯隐匿在昏暗的阴影里,男人凌厉森寒的眼眸,褪去了怒火,只剩下满满的怜惜。
他听Joy说,她有了未婚夫,呵,他原本是想把她掳回来,锁着她,囚禁她,让她这辈子无法逃离他的身边。
可是,看着她这副虚弱的样子,他竟动摇了,心软了。
她承受的痛苦已经够多,他怎么舍得再去伤她?
“好好睡吧。”一抹柔情掠过眼底,他俯下身,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如鹅毛般轻柔的浅吻。
私人医生赶到时,衣衫有些凌乱,他接到电话就从床上爬起来,一路飞车过来,能不狼狈吗?
“老板。”李医生气喘吁吁地推门进屋,身后,还跟着两名佣人。
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只有从阳台折射而入的斑驳月光。
裴锦尘侧坐在床沿,手指紧紧握着叶妩的小手,贪婪的、专注的凝视着她。
温馨的画面让人舍不得打破,就连李医生也下意识放轻了呼吸。
“给她做一个详细检查。”他要知道她的身体情况。
“好的。”李医生这才上前为叶妩做基本的身体检查。
当他取出听诊器,想要解开她的衣物时,一束森冷如刀的目光冲他刺来。
即使没有抬头,他也能猜到目光的主人是谁。
一滴凉汗悄然落下:“老板,我只是想替叶小姐检查心脏。”
他真的没有半点不轨的想法。
“恩。”裴锦尘漠然颔,神色不喜不怒,但就是这副高深的样子,更令人心头怵。
顶着他冷冽的气势,硬着头皮将检查做完,李医生累出了一身的汗水,收拾好工具,开口:“老板,叶小姐只是身体太虚弱,睡眠不足,营养不良,其它身体机能没有大问题。”
营养不良吗?
她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
他的脸微微紧绷,明显带着几分怒色,还有丝丝疼惜。
李医生赶忙为叶妩挂上葡萄糖后,才悄然退出房间。
点滴‘滴答滴答’落下的声响,在房间里显得十分清晰。
裴锦尘守了她大半夜,直到天蒙蒙亮,他才拖着麻的双腿离开房间。
“Joy,把那份资料送来妩园。”走廊上,他拨通了Joy的电话,不顾对方睡意朦胧的声音,交代道。
她若是醒来,怕是会生气,气自己自作主张带她离开的做法。
可他等不了了,再等下去,只会让别的男人趁虚而入。
手指猛然收紧,他将电话收回口袋,转身回屋。
叶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脑袋疼得厉害,涣散的瞳孔怔怔看着头顶上的天花板,好半天才恢复一丝清明。
这里是……
熟悉的装潢,熟悉的摆设,和记忆里某个地方一模一样。
意识到这一点,她猛地坐起身来,但手臂却使不上力,身体狠狠砸在了床上。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目光移动,她清楚的看到床沿挂着的输液瓶,屋子里空无一人,但她认得出,这里是哪儿。
她记得,昨晚她被爸爸锁在房间里,然后,她好像看到了那个男人!
她的瞳孔顿时猛缩,不是幻觉,他真的到过她家。
“吱嘎——”房门开启的声响,将她从惊愕中叫醒。
猛地转过头,裴锦尘的身影清晰地映入她的眼帘。
真的是他。
怒火、仇恨这一秒如火山般爆,还有一丝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复杂。
“猜到你差不多该醒了。”裴锦尘捧着一个精美的陶瓷碗,走到她跟前,“吃点东西。”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她哑声问道,双眼狠狠瞪着他。
“我带你回来的。”他好似不明白她在问什么,轻描淡写地说道,盛着营养粥的勺子递到她的唇边。
叶妩愤然撇开头,啪地一声将勺子拍掉。
“谁说的,要爱惜身体,恩?”他微微眯起眼眸,语调透着几分危险。
这话她曾经说给他听过,他还记得?
一丝怔然在她的脸上浮现,可下一秒,就被冰冷取代。
就算他记得又能说明什么?
“我怕被你毒死。”她咬着牙开口,小脸满是嘲弄与讥讽。
“你就这么恨我?”她心里就是这么想他的?他裴锦尘在她眼里,就是个心狠手辣到会下毒害死她的人吗?
恨他?
她怎么可能不恨!
“很好。”裴锦尘扯了扯嘴角,随手将瓷碗扔到桌上,他转身离开了屋子,背影如斯冷漠。
叶妩彻底愣住,他就这么走了?
失望忽然涌上心头。
该死!他不会再在她的面前晃来晃去,她应该高兴的不是吗?
苦笑一声,她到底在做什么?又在期待什么?
当裴锦尘的身影再度出现,她黯然的双眼忽地亮了,可随即,她便冷下脸,冷冷地盯着他。
他一步步朝她走近,高大峻拔的身影带来一股让她窒息的压迫感。
他要做什么?
神经蓦地紧绷。
他冷笑着凝视她,手臂缓缓抬起,漆黑的枪口对准她的额心。
额头传来的冰冷触感,让叶妩浑身的寒毛一根根竖起。
他想做什么?杀了她吗?
恐惧夹杂着愤怒,直冲头顶。
裴锦尘俯身压了下来,手掌撑在她的脸侧,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手腕一翻,那把手枪竟对准他的胸口,单膝跪在床沿,白色的被单微微凹陷下去。
垂落的碎拂过她的面颊:“恨我是吗?”
恨不得他死,对吗?
他笑着握住她的手腕,用力掰开手指,将枪柄塞到她的掌心。
冷意瞬间袭过全身,她惊恐地瞪圆双目,手臂止不住地抖。
“来,冲着这里开枪。”他的大手包住她微颤的小手,用力将枪口紧贴住胸膛,他在笑,笑得人不寒而栗,“不是恨我吗?不是认定我害死你妈吗?开枪啊!”
别逼我……
叶妩痛苦的泪流满面。
“你不是想让我死吗?在你眼里,我裴锦尘就是个罪犯!好,我现在给你这个机会,枪就在你手里,我的命你现在就能取走。”说着,他冷笑一声,五指猛然收紧。
叶妩握着枪的手指不住抽搐。
杀了他……给妈妈报仇……
杀了他!
脑海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声嘶力竭的大叫,可是,她做不到!
“不会用?我教你。”一抹不忍在眼底闪过,他逼着自己狠下心肠,手指摁着她的食指,放在扳机上,“按下它!”
只要按下它,他就没命了,她就可以亲手把仇人送进地狱!
叶妩浑浑噩噩的大脑一片絮乱,泛着泪光的双眼怔怔地看着手里那把黑色的枪支。
按下它……
她仿佛受到诱惑一般,食指微微动了。
察觉到她的动作,裴锦尘目光一涩,心霎时揪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