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红楼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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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鲲, 你该如何感谢本王?”忠顺亲王面色苍白,裹着厚厚的貂裘,脚边的火盆明明灭灭, 却闻不见一丝烟火气息。
谢鲲露出感激的神色:“王爷的救命之恩,属下深铭五内。王爷但有驱遣, 属下绝无推辞!”
忠顺亲王十分满意:“你有此心, 才不枉本王为了给你制造机会,冒着生命危险上前被刺客刺伤。若不是本王抱病休养,还以江南甄家一案只有你最熟悉内情为由,极力替你求情, 你早就被押赴刑场斩了。”
谢鲲有自己的人手,中秋宫宴上生的事情, 他已经让自己的人一次次重复描述给自己听, 哪怕最小的细节也不能放过。所以他虽然不在场, 却已经像是亲历现场一样,对当时的情景了然于胸。
当时忠顺亲王明明在下方安全区域,却非要爬上去激怒刺客,根本就是为了表现忠诚,赌那刺客并不是滥杀之人。他的目的还是为了在皇帝面前树立自己的忠诚形象,怎么可能是为了谢鲲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手下?
如果他真的这么重视谢鲲的话,当初皇帝向太上皇妥协, 用牺牲谢鲲做代价来粉饰皇室脸面的时候, 他怎么没有出来说一句话?
明知道忠顺亲王是故意夸大歪曲事实, 示恩图报, 谢鲲仍旧一脸感激涕零:“是,属下的命是王爷救的,属下此生都不会忘怀!”
“听说你出来就跑到安成县主那里去了?”忠顺亲王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你入狱之时,她可根本没去看你一眼,连句话也没有,你还总是惦记她做什么?女人再美,不能和你共患难,要来何用?”
谢鲲咧嘴憨笑,一只手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那个,那个,我就是看见她就高兴,看不见就想看……”
“你也不小了,不能总是这么一个人胡乱对付着。谢家和韩家不要你,本王要你!”忠顺亲王看着谢鲲震惊几欲后退的表情,哭笑不得地解释,“你往哪儿想呢谢鲲?就你这黑大傻粗的样子,本王还看不上呢!”
谢鲲大大松了口气:“吓死我了!”
忠顺亲王看他故意做作,笑着捡起桌上的小核桃丢了过去:“本王虽然没有女儿,但是王妃娘家有个侄女,今年就要及笄,温顺懂事……”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谢鲲一眼,没有把话说完。
谢鲲接住了小核桃,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比楚姑娘美吗?”
忠顺亲王差点被他气死:“你就不能不要只看脸吗?娶妻娶贤!想要美人,多收几房妾室不就行了?”
谢鲲拼命摇头:“不行不行,一想到回到家里看见一张干巴巴没意思的脸,我就不舒服。”
忠顺亲王无语之极,看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只好换了话题,问谢鲲甄家的案子审理得如何了。
“已经基本全都理清了。此案一出,江南官场最少要空出三成位置。”说到正事,谢鲲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忠顺亲王和谢鲲对了对眼,露出了同样狐狸一般的笑容。
谢鲲离开之后,忠顺亲王的脸色就沉了下来。他轻轻拍了拍手,一个影子一样的男人不知道从哪里走了出来,静静地站在他的面前。
“跟紧他。”忠顺亲王面无表情地吩咐,“他根本不记恨对他那么无情的楚天舒,这绝对有问题。”谢鲲是他亲自收入绣衣卫的,他的性格如何,忠顺亲王十分了解。就算是父亲祖父,因为对他冷漠不公,他都不准备原谅,怎么会对楚天舒这么宽容?
他才不相信谢鲲真的是被楚天舒那张脸迷得神魂颠倒。可是之前谢鲲真的是为了护着楚天舒连命都不要了……忠顺亲王少有的目光茫然,再次觉得自己好像无法理解谢鲲的思路。
不过,让他产生怀疑的另一点则是,那个白衣女刺客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当时他原本只是想要挡在皇帝面前表表忠心,可是在他看见白衣女刺客的眼睛之后,突然觉得白衣女刺客的眼神和气质和楚天舒非常相似。
就在那一瞬间,他就做了决定,拔刀冲向刺客,赌她和楚天舒一样清冷淡泊,不会对无关之人下狠手。果然,白衣女刺客明明能够一剑取他性命,却手下留情,只是刺穿了他的肩膀。
“本王怀疑,那个白衣女刺客和楚天舒有关,或许是她的同门师姐。”所以谢鲲才会不怪楚天舒,因为他知道那个白衣女刺客刺杀太上皇是为了救他。
“派人盯紧了他们两个!”忠顺亲王冷笑,若是能够将那个白衣女刺客捉到……楚天舒、谢鲲以及那个武艺高绝的女刺客,就都是他的手中利刃!
从忠顺亲王府出来,谢鲲丝毫不避嫌疑,去八珍楼买了四盒点心,就乐颠颠地赶去了县主府。
县主府的门子早就从一开始看见谢鲲那身绣衣卫服饰就噤若寒蝉,变成了一开门看见谢鲲就笑脸问安。不管是铁霸王还是谢统领,不管是被逐出家族还是御前新晋红人,反正这位每次来了都十分和善大方,他们这些下人都乐意伺候。
谢鲲熟门熟路地进了前院书房,果然听见楚天舒又在教她那个小表妹读书。这些天他经常过来,楚天舒又没有让人拦阻过他,下人们都十分识趣。
“大正月里,也不休息休息。”谢鲲敲了敲门。
楚天舒让他进来,英莲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谢鲲,乖乖地起身跟他行礼问好。
谢鲲哄了英莲几句,拿了两块点心给她,英莲看了看楚天舒的脸色,接过点心就自觉地告辞了。
“又把英莲支开要干嘛?”英莲学了一下午数学,也是累了,不过这回去一说谢鲲来了,封氏又要问东问西的。唉!
谢鲲把点心盒子打开,这几样都是楚天舒喜欢吃的:“我刚从王爷那边过来。”
楚天舒捏了一块梅花形状的小点心放进嘴里,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王爷想要拉拢我。”以前他也算是忠顺亲王的人,不过只是下属,算是比较好用的下属,但还没有拉拢的价值。这些天他努力表现,入了皇帝的眼,眼看着皇帝对他越来越器重,将他从九个副统领之一提拔到了三个统领之一,专门指定谢鲲负责京城绣衣卫的事务,忠顺亲王的态度也有了明显改变。
楚天舒挑了挑眉毛:“用什么拉拢?总不能空口白话吧?给你升官?你已经是统领了,仅次于他。给你金银钱财?噢,对了,还可以给你美女。王爷有女儿吗?招你做个女婿也不错。”
谢鲲有些幽怨地看了楚天舒一眼:“王爷没有女儿。”
“你很遗憾?”楚天舒擦了擦手,随口问。
谢鲲补充:“但是他说先王妃娘家有个侄女。”
楚天舒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谢鲲继续用幽怨的眼神盯着楚天舒,一动不动。他从来没觉得仙师只有十二三岁,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哪有仙师这样淡定巍然的气派?一定是仙师下凡的时候因为什么原因,不得不用了一个小孩的身体。
可是仙师这么聪明,又不是小孩子,难道就一点儿也看不出来自己的念头?
以前他害怕仙师看出来他的心思把他赶走,现在他却又忍不住去想,如果仙师知道了,也许不会生气呢?她对他这么好,还摸着他的头安慰他,说不定不会拒绝呢?那样的话,他就是立刻去死都是乐意的!
楚天舒被他看得笑不下去了,轻咳了一声坐直了身体:“那你怎么说?”
“我问她有没有仙师这么美。”谢鲲仍旧盯着楚天舒的脸不放。
楚天舒“啧”了一声:“这个真的不太容易。”倒不是她自恋,而是随着她慢慢被这个世界接受,她的精神力开始反馈到肉身上,一直在潜移默化地优化着这具身体。这种优化包括身体素质的各方面,也体现在五官外貌这些方面。
这也是她后来才想明白,为什么这具身体越来越美貌的原因。
这一次轮到谢鲲忍不住大笑了,一边笑还一边点头:“对对对,仙师最美。”
两个人笑了一会儿,谢鲲看着楚天舒的脸色,看她似乎并没有因为自己把她和忠顺亲王的内侄女相提并论而介意,就接着说:“其实我也知道,王爷看似随口提起,其实就是在试探我的立场。如果我答应了,以后他就会把我当成自己人。这样我就能够麻痹他,接近他,然后慢慢将他拉下来,自己取而代之。”
自从上次他对着楚天舒袒露自己的真正目标却没有被鄙视之后,谢鲲就开始时不时地把自己的心声说给楚天舒听。不管楚天舒是否予以回应,只要她坐在那里静静地听着他这些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的话,谢鲲就觉得心里无比安定。
拉近两个人的距离,一个最好的办法就是互相分享秘密。仙师不就被他打动,把她的目标也告诉他了吗?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能在很多事上撒谎,就是不愿意在和仙师有关的事情上说假话。”仿佛只要假装和她没有关系,他们就会真的变得没有关系一样。连说一说都不可以!哪怕明知道这样会有破绽,会有麻烦,却还是无法在忠顺亲王面前继续笑嘻嘻的,敷衍着答应他暗示的婚事。
明知道这样的做法太天真幼稚,却顽固地不肯改变。这真的很不像他。
楚天舒难得斯文地抿嘴笑了起来,为谢鲲野兽般的直觉。谢鲲成为臭名昭著的绣衣卫提督,她都不会在乎。但是如果谢鲲答应了别人的亲事,她虽然也不在乎,可是却不会再允许他进门。
她没有把别人的未婚夫带在身边的爱好,哪怕是好朋友的名义都不行。
谢鲲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楚天舒的脸色,现她居然笑得这么秀气,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那就值得!
谢鲲走后,楚天舒回到后院,果然又面对着封氏的一堆问话。毕竟楚天舒过了年也是十三岁的女孩子了,过不了两年都能嫁人了,天天跟一个十六七岁的男人待在一起算什么呢?
楚天舒只好开始替谢鲲卖惨。
“那么小就没有娘了,真可怜。”
“续弦了啊,啧啧,这都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真是没说错。”
“差点摔死?怎么这么狠啊!”
“那么小一点的孩子就去当绣衣卫?那得吃多少苦头啊。”
“还被冤枉成杀人凶手?他亲爹都不问问真假就把他给逐出家族了?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爹,是亲的吗?一定是他那个后娘在背后撺掇的!”
“连他娘都被除族了?他外家难道没人了吗?什么?舅舅都同意?怎么可能!京城的贵人都是这么狠心无情的吗?”
谢鲲的经历真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听得封氏到最后都拿着手帕直按眼角,对谢鲲同情得不得了:“这孩子太可怜了,能活到今天真不容易。到现在还能念着你救过他的这份恩情,也不是什么凉薄之辈,以后来了就留他在家吃个饭吧。唉,他现在一个人在外边,没个人照顾,真是太可怜了。”
楚天舒松了口气,以后总算是不用再被封氏念叨了。
“就是他这没有个家族,以后你就是嫁过去,也没人帮扶。不过也好,上面没有公婆,下面没有小叔子小姑子,不用被人拿捏……”事实证明,楚天舒想得太美好了。
楚天舒站起身来:“舅母,你也想得太长远了!”
过了两天,谢鲲上门来邀请楚天舒元宵节跟他一起去看灯的时候,就感受到自己的待遇突然提高。封氏亲自出来跟他说了几句话,劝慰他要好好过日子,然后笑眯眯地同意让他带着楚天舒出去玩……
楚天舒也没有忘记叮嘱封氏和下人,如果他们带着英莲去看灯的话,一定要把英莲看好了,不要让下人抱着。现在剧情都已经乱跑了,谁知道这个世界会不会突然把个拐子给安排到京城元宵节来。
因为是国丧期间,今年的元宵节没有往年那么热闹。皇帝也没有登上城门与众民同乐,谢鲲才得了空闲。
但即使是国丧期间,京城灯节的繁华富丽也远远超出了姑苏。整条街上都是各种各样的大小花灯,平时被约束在家里的闺中女子,也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出来游玩,一路上都能听见各种娇嫩清脆的欢声笑语。
一只做成巨鳌模样的花灯大的像一座小山,堆在街口空旷之处,引来无数游人围绕观看。
谢鲲这次故意没有带谢仝他们。人流汹涌,把他和楚天舒挤得挨在一起,他就伸出手臂将楚天舒虚虚地环在中间,虽然他控制着没有真的碰到楚天舒的身体,但是这样的姿势就好像楚天舒已经被他搂在怀里了一样,让他心中暗自窃喜。
“要去看看金鳌灯山吗?”谢鲲低头在楚天舒耳边询问。
元宵节在帝国时代早已不复存在,楚天舒都是在图书馆的古籍之中看到关于元宵节的记载和诗词。之前在姑苏时,也曾经在元宵节出来观灯,不过和京城相比,姑苏的元宵节精致华美,却少了几分宏大气象。
楚天舒跟着谢鲲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钻,看见喜欢的灯就买下来,看见好吃的小吃就吃几口,把其他的事情全都抛在了一边。
走着走着,眼前的人流慢慢变少,楚天舒抬头一看,他们竟然已经走到了一条河边。
河面上一艘艘画舫随波流动,不时传来丝竹之声和娇声笑语。
楚天舒愣了楞就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谢鲲也有些尴尬:“我们回去?”倒是楚天舒尴尬了一下之后就恢复了正常,反而产生了一点好奇,她还没有去过这传说中的地方呢。
一看她转眼珠,谢鲲就明白了她的想法:“明天我带你坐船到湖上玩,好不好?这些地方不适合你。”
楚天舒有些失望,不过也没有坚持:“好吧。”
两个人转身回头,可是经过路边一所宅院的时候,楚天舒突然停下了脚步。她听见有一个女声在喊“救命”!
声音并不大,如果不是楚天舒,其他人根本不会听到。楚天舒皱着眉头,顺着声音的方向沿着墙边向前走。谢鲲也意识到了什么,放轻了脚步跟在她身后。
走到了墙角无人之处,女人的声音更清楚了。除了女人的呼救声之外,还有一个男人充满欲望的声音:“好乖乖,酒席也吃了,如今正该入洞房的时候。春宵一刻值千金啊,哈哈哈。”
“放开我,你放开我!谁要跟你入洞房!”女子哭着喊,“你们都骗我!都骗我!”
楚天舒脸色阴沉,对谢鲲做了一个手势,就翻墙而入。
谢鲲站在原地,轻轻吹了个呼哨,很快就有一个绣衣卫跑了过来。
“这个宅子是谁家的?”谢鲲比楚天舒经验丰富,一看这地点和宅子的大小布局,就猜出来这是那些权贵之家养着外室的地方。
“统领,这是宁国府贾珍的宅子。”绣衣卫负责这一片,对这些消息了若指掌。
谢鲲点了点头,对他摆了摆手,也跟着跳入了院中。
楚天舒循声前行,很快就找到了地方。这院子里没有几个下人,对于后院正房里生的这一切根本没有人关注。
她根本没有犹豫就一脚踹开了房门,将压在女子身上欲行不轨的中年男人提着衣领拽起,狠狠砸在了地上。
床上衣衫不整鬓凌乱的女子惊叫一声,拉起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身体,一双红肿的眼睛满是惊恐。
而被摔在地上的男人在最初的震惊之后,立刻怒吼起来:“谁?哪个王八蛋敢打你家珍大爷,不要命了?”
楚天舒这才现床上那个满面惊恐的根本还是一个少女,看起来也就是十四五岁的样子,生得倒是十分美貌。娥眉弯弯,美目如水,雪肤花貌,就算是现在十分狼狈,也自有一种风流体态。
地上的男人起身转头,却是一个一看就沉迷酒色的中年男人。他满脸怒火,可是看见站在门口双手抱臂的楚天舒时,却一下子就睁大了眼睛,露出了让楚天舒想要殴打他的猥琐表情。
想打就打。
楚天舒一巴掌就呼在了他的脸上。她最讨厌这种利用体力优势强迫女人的男人了,那就也让他尝尝被体力优势支配的恐惧吧!
一巴掌下去,中年男人被扇得原地转了一个圈,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他这才意识到这个美貌少女不是他的艳遇,说不定就是他的催命罗刹。
“你,你别过来!”看到楚天舒向前走,中年男人吓得捂着痛得火辣辣的脸向后缩,直到撞到了床边才不得不停下来,“我乃宁国府贾珍,你要是敢动我,可小心要吃官司!”
谢鲲正好走了进来,几步就挡在了楚天舒面前,一弯腰把缩成一团的贾珍提了起来:“贾珍,珍大爷,好久不见,您身体还好吗?”
贾珍听这声音有点熟悉,抬起头来看见是谢鲲,吓得就是一个哆嗦。别人他不认识,这位如今正是御前红人的谢统领,他怎么会不认识?
以前他也和谢鲲喝过几次酒,跟着大家一起叫他谢大个,背后叫他铁霸王,也没少嘲笑过谢鲲动辄出手揍人的粗鲁性子,可他从来没想过那都是谢鲲的伪装。直到去年谢鲲回京,弄出了一场大风波,贾珍才知道谢鲲早就是绣衣卫了,以前那个样子全都是骗人的。
定城侯谢家这些日子不知道被多少人嘲笑,当初在中秋宫宴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宣布将谢鲲逐出谢家,结果呢?谢鲲不但没有死,反而从一个铁霸王摇身一变,成了绣衣卫京营统领!每天都能出入御前,深得皇帝信重!
现在绣衣卫京营统领谢鲲居然深夜出现在他的外宅中,贾珍方才的怒火一下子就被恐惧取代:“谢统领,我,我可没做什么啊……”
谢鲲冷哼一声,提着他的衣领就把他拽了起来。他比贾珍高了一头多,这一提直接把贾珍提得双脚离地,脖子被衣领勒得紧紧的,差点喘不过气来,口中连连喊着“饶命”,才算是被谢鲲放了一马,随手丢在了一边地上。
“你这是在干什么?逼+奸良家妇女?”谢鲲也很看不上他这种做派,他早知道贾珍是个色中饿鬼,可没想到他竟然做出这种勾当。凭他的身家,哪里买不到几个美貌女子心甘情愿跟他?为什么非要做这种让人恶心的事情?
贾珍连忙为自己辩解:“谢统领你误会了,我没有逼她。她父亲都同意了,我今日也请了邻居吃酒,摆了好几桌酒席,光明正大地把她接过来的。”
床上少女嘤嘤哭泣:“我,我……”好像是鼓起勇气了一样,她红着眼睛说,“我根本就不知道!我不同意!他们是把我迷昏抬过来的,我根本就不知道。”说着说着,一串泪珠就从她皎洁的面庞上滚了下来,风姿楚楚,令人怜惜。
贾珍面对这个少女的时候显然有自信的多:“父母之命,还轮到你不同意?”
楚天舒冷哼了一声,向前走了一步,贾珍吓得连忙后退。
“她父亲同意,你就去跟她父亲上床好了。”楚天舒冷冷地看着贾珍,一句话把在场的几个人都给镇住了。
看了看楚天舒身后高大的谢鲲,贾珍非常识时务地闭紧了嘴巴。
“你叫什么名字?”楚天舒面对那个少女的时候,神情就温和了许多。
少女红着眼睛:“我,我姓秦。”
姓秦?楚天舒突然想到一个可能,她仔细端详着少女那张柔美娇弱的脸:“你父亲是秦业?”
少女一楞,犹豫着点了点头。
谢鲲已经十分识趣地提着贾珍出了门外,楚天舒低声问:“你可是小名叫做‘可儿’?”
少女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呵呵,原来如此。楚天舒心头冷笑。不是自己的亲女儿就是舍得啊,把一个花朵儿般的少女卖给贾珍这样肥腻的老男人,果然不心疼。也不知道秦业知不知道秦可卿的真正身世,不知道在原著里是不是也是他把秦可卿卖给了贾珍?
如果说贾珍先是看中了秦可卿的美貌,仗着宁国府的势力逼迫秦家,秦业也不觉得应该为这个抱来的女儿去得罪贾珍,那么秦可卿基本上是不可能逃出贾珍之手的。然后,贾珍现秦可卿的真正身世之后,就陷入了进退两难之中。
把义忠亲王的女儿当成小妾或者外室,他怎么有这个胆子?可是他也不能休了妻子去娶秦可卿,这太说不过去了。所以他就做了一个荒唐的决定,压着自己的儿子贾蓉娶秦可卿?就是不知道贾蓉乐不乐意了,就原著中贾蓉和秦可卿这对夫妻的冷淡来看,他应当是不乐意的。
之后贾珍和秦可卿在宁国府又是怎么纠缠到一处的,楚天舒就猜不出来了。
“你现在想要怎么办?”想到她的悲剧命运,楚天舒对秦可卿说话的语气又温柔了几分。
想到《红楼梦》中对于秦可卿的判词,说她“擅风情,秉月貌,便是败家的根本”,楚天舒深感不公。就像商纣亡国不能归罪于妲己,开元衰败不能归罪于玉环一样,她们虽然在其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但是真正决定事情展方向的,始终是掌握权力的男人。
秦可卿坐在床上,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回家吗?那个家哪里还有她能待的地方?可是不回家,她又能去哪里?但是不管去哪儿,她都不想继续留在这个让她恶心恐惧的宅院中了。
她猛然掀开被子,跪在床上对着楚天舒恳求:“恩人救了我的命,我却已经无处可去,求您带我走吧。哪怕是为奴做婢,当牛做马,我也心甘情愿!”
“你读过书吗?”楚天舒的教育学院正在筹办之中,既然当初话说了只收女子,那其中的工作人员也应该都是女人,所以她很缺人手。而按照《红楼梦》中的描写,秦可卿打理家事的能力很不错,收下来应该会是个好帮手。
秦可卿在床上用力点头:“读过一些书,能写几个字,家中中馈也能管得起来。”
楚天舒带着穿好衣服的秦可卿出来的时候,不知道谢鲲做了什么,贾珍肿着半张脸对她们笑得十分谄媚,眼睁睁地看着楚天舒带走了秦可卿,一个字都没敢说。
谢鲲叫了个轿子,让楚天舒和秦可卿坐在轿子里,把她们送回了县主府。
等到丫头带着秦可卿下去安置,谢鲲才问:“仙师怎么知道她父亲是秦业?”连他这个绣衣卫统领都不知道呢,总觉得有时候仙师看着某些人的眼神有些奇怪,就像是当初看贾琏一样,让他心慌了好几天。
这么久没有再遇到类似的情况,结果今天当那个女人说她姓秦的时候,仙师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明明根本就不认识,可是一说就知道了,这和当初仙师说贾琏的时候一样,“听说过”。
而且,这个姓秦的女人和贾珍有关,又是贾家?
“当然因为我是仙师啊。”楚天舒随口回答。
不过,楚天舒没想到过了没几天,谢鲲竟然又跟她提起了秦可卿的事情。
谢鲲说,秦可卿的事情似乎有点古怪,因为他现有绣衣卫盯着秦家和贾珍,他假作随意问起,那几个绣衣卫居然什么也不肯说。而那几个绣衣卫,谢鲲知道,是另一个绣衣卫统领的手下,这位统领则是忠顺亲王的心腹。
“你说,忠顺亲王让他们盯着秦家干什么?”谢鲲非常不解。秦业就是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家里人口简单,也没有什么复杂的背景,有什么值得监视的?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特殊的话,那就是秦业的女儿有着一副出众的容貌。但是对于忠顺亲王来说,那根本不值什么。
“难道他已经知道了秦可卿的身世?”楚天舒蹙眉。这说不通吧,如果忠顺亲王知道了秦可卿是义忠亲王的女儿,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她被父亲出卖,跟了贾珍这么一个老男人?
谢鲲用“仙师果然知道”的眼神看着楚天舒:“秦氏的身世有问题?”
既然说到了这里,楚天舒也不瞒他:“听说她应该是义忠亲王之女,从小被秦业从养生堂抱养而来。”
谢鲲吃了一惊。不过当初废太子也是个风流人物,宫内姬妾众多,宫外更是处处留情,在外面留下了一男半女也不奇怪。看这秦氏的年龄,当年出生时大概正是太子第一次被废的时候,她被丢到养生堂也许与此有关。
若是如此,忠顺亲王知道了也是正常,他执掌绣衣卫已经六七年了,消息灵通得很,说不定当初经手此事的人都落到了绣衣卫手中。
“那他为什么不帮帮秦可卿?”就算不能恢复她的宗室身份,总也能让她找个好人家吧?
谢鲲冷笑起来:“仙师真是把他们想的太仁慈了。”当初废太子什么时候曾经把忠顺亲王看在眼里过?他虽然年纪小,不曾经历过那个腥风血雨的夺嫡之战,但是也听祖父多次讲解过。
废太子乃皇后嫡子,一出生就万众期待,刚刚满周岁就被册封为太子,被先皇手把手带着教大。可以说先皇那么多皇子之中,废太子是唯一一个有过这份荣宠的。其他的皇子都是在上书房跟着太傅们读书。
可当时的忠顺亲王又是什么处境呢?他的生母是外邦进贡的舞女,身份低微,连带他都被兄弟们看不起,只有今上对他照顾有加,他才死心塌地地跟在今上身后。
而忠顺亲王当初被圈禁的罪名,也是□□现今上的意图之后专门设计陷害今上的,忠顺亲王不幸和今上一起遭遇设计,就算是把今上给卖了他也脱不了罪,所以他当机立断,一个人把所有罪名都扛了下来,换来了十年□□。
在这十年之中,他的妻子死了,女儿夭折了,儿子成了废人,自己也和废人差不多了。你说,他会对废太子有手足之情吗?他会把废太子的女儿当成自己的侄女照顾吗?
楚天舒听得直摇头:“那按照你的话来说,他不但不会照顾秦可卿,说不定还会故意把她推到泥坑里。”
她的思路被慢慢打开:先故意让贾珍看见秦可卿,人人都知道贾珍贪花好色,看见小官家里有这样的美女,肯定不会放过。秦业顶不住贾珍的逼迫,迟早会同意把秦可卿给他——做情人,做小妾,做外室,都可以。
然后当生米煮成熟饭之后,找个机会让贾珍知道秦可卿的身世,逼得贾珍不得不想办法解决秦可卿的身份。否则,万一有人把事情捅出去,贾珍怎么担得起将义忠亲王之女逼成外室的责任?
如果在原著里,忠顺亲王就是这一切生的黑手的话,他就会推动事情展,看着贾珍将自己的女人以儿媳妇的身份娶回宁国府,然后看着他和儿媳乱+伦,把宁国府弄成一团污糟。
接下来就可以安排人把这件事情捅到皇帝面前了,很多人都说是元春揭的秦可卿,不知道和忠顺亲王有没有关系。反正皇帝知道宁国府藏着废太子的遗珠之后,肯定会生气,觉得贾珍他们还给自己留着退路,不忠于自己。
忠顺亲王就可以接着进行下一步,把皇帝的怒气透露给贾珍。此时的义忠亲王已经没有翻身的可能了,秦可卿的身世已经没有政治价值,反而给宁国府带来了危险。贾珍会如何选择呢?他会为了保护秦可卿,宁愿让宁国府处于覆灭的可能中吗?
反正在原著中,秦可卿死了。
贾珍在秦可卿死后的痛苦,为秦可卿操持丧礼时候说的那些话,以及那种超规格的丧礼,与其说是真的在乎秦可卿,倒不如说是心中有愧。
这种愧疚显然不是因为他和秦可卿这种不正常的关系。贾珍是会为这种事情愧疚的人吗?他跟秦可卿的关系维持了那么久,这个时侯才开始愧疚?他对尤氏的两个妹妹做了什么,他愧疚了吗?
这种愧疚,楚天舒觉得倒更像是因为他为了宁国府,逼死了秦可卿。
但是灾祸并没有因为秦可卿的死而消弭。如果皇帝知道了秦可卿的所有遭遇,会不会更加愤怒?秦可卿再怎么说,都是天家血脉,怎么能被一个臣下如此□□亵渎?能够做出这种事的贾珍,在他心中对皇家有敬畏之心吗?对君主有忠诚之意吗?
贾珍,必须死!贾家,必须亡!
也难怪曹公说“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贾府这一切的罪行,从源头上来说,是以贾珍对皇家血脉的不尊羞辱为□□的。
“当初贾家是不是也得罪过忠顺亲王?”楚天舒从自己的猜测中回过神来。
谢鲲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荣国府的贾赦是废太子的伴读之一。废太子的伴读都是几家顶尖勋贵的嫡子,个个出身尊贵,哪个会把当初的王爷放在眼里?”拿小透明皇子开个玩笑,皇子都不敢生气的那种。
所以,忠顺亲王把秦可卿和贾珍凑到一起,看起来只是男女之事,风花雪月无关紧要,可是随着他的推波助澜,就能够把两者都送入地狱。而且,还能解决皇帝的心头大患——哪个皇帝都不喜欢朝中有一群吃着俸禄占着高位却不干正事只会制造麻烦的勋贵。
“表里不一的人我也见过一些,不过从来没见过差别这么大的。”楚天舒感慨起来,幸亏她从开始就有一种不愿意接近忠顺亲王的直觉,一直和他保持距离,否则说不定哪天也会成为他利用的棋子,到死都不知道背后还有一只手在推动。
“你要小心些。”楚天舒叮嘱谢鲲,忠顺亲王既然这么黑暗,恐怕是不会轻易放弃拉拢谢鲲的企图的,如果一直不成功,不知道他会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