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你的身后是血海尸山（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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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通行？”
妖狐将这个名字在自己的舌尖反复的吞吐了几遍, 最后露出来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来, 但是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那一双鎏金色的眸子包含深意的看了一方通行几眼, 里面似是带着某种无法被轻易看懂的、但是却会让人不由自主的觉得危险的感觉。
很难形容一方通行现下的感觉是什么, 大概就像是被一只阴险狡诈的狐狸盯上了。他或许还没有打算对你做些什么，但是你却总会有一种如鲠在喉的既视感。
一方通行有一种莫名的直觉。
似乎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不得了的东西，在他刚刚说出了自己的名字的那一瞬间，被交付出去了。
但是……
一方通行的眼神暗了暗。
虽然说不是第一次来到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了，但是一方通行明白, 这一次和之前的几次都不同。这里并不是他早就已经熟悉的、大的方向与规则并没有改变的现代世界, 正好相反，却是一个与人类世界完全不同的、妖魔的乐园。
这里奉行着和人类事件完全不一样的处事条例与规则, 同时还有着许许多多的他并不了解的常识。这也是一方通行会同意藏马的邀约的原因之一，他需要一个引路人来帮助他规避在这个世界里面可能会生的一些不好的事情。
就算不是藏马，也会是其他的什么人。只不过藏马出现的时间正正好好, 可以说是精准的踩在了点上, 所以在现对方的要求并不苛刻甚至说还挺优厚的时候, 一方通行也就顺势同意了对方的邀请。
他固然喜欢做独行侠没有错, 但是眼下的情况, 却并非靠他一己之力就能够完成的。
一方通行想要回去现世，因为那里有会为了他担心的人。不论是最后之作、欧尔麦特还是太宰治，他都不希望他们担心。
……啊，虽然那个垃圾老师现在可能心情的确不是多么美妙就是了。
如果是为了“回去”这样的目的的话, 那么无论要一方通行做出多少的妥协, 大概都是可以的吧。
“怎么了吗？”
所以, 面对着藏马那似笑非笑的脸，他也就多问了一句。勉勉强强算是努力维持一下合作同伴之间那脆弱的的情谊吧。
“不，没什么哦。”
就算是有什么，以妖狐的心计也是断然不会让别人看出来的。
所以藏马只是这样笑意吟吟的回答了一方通行的问题，继而飞速的转移了话题。
“我们先走吧，一直待在这里干什么呢？既然已经是日后的同伴了，我带你去我的地盘上吧？”
藏马出了热情的邀请。
然而真相是……
他的确是想要带着一方通行匆匆的离开这里。
——既然之前的那些血色雾气将他吸引了过来，那么就难保不会再吸引别的什么妖怪。一方通行不管怎么说都只是一个人类，是被很多的妖怪列在了食谱上的。
藏马自己对于以人类为食并没有什么兴趣，这也是他可以心平气和的跟一方通行谈合作的原因；但是他却不能够保证，所有的妖怪都如他一般。
现在是多亏了由他当年无意间得到的那一块奇怪的玉佩遮掩住了一方通行身上属于人类的气息的缘故，但是藏马完全能够想到，一旦那一块玉佩作用不再，之后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
要知道，拍卖行里面人肉的价值已经到了万万金，然而即便如此，却从来都不愁销量，甚至可以说是供不应求。向来如果不是现世与魔界之间的通道被灵界严控的把守，真的让这些穷凶极恶以人为食的妖怪们去了现世可还得了。
“啊，对了。”
在他们将要转身离去的时候，藏马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看了那小妖一眼，虽然面上带着笑容，但是眼底却是古井无波。
“这只妖怪怎么办？果然还是杀掉吧？”
男人的眸子深深。
“毕竟，要是把你的消息传出去可就不好了呢。”
这是试探。
一方通行立刻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同时却也不免有些好笑。
这一只妖怪想要试探些什么呢？看他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家伙吗？
那可真是大错特错了啊。
一方通行的手一握，那最后一只妖怪的身体也在他冷酷的眼神之中怦然炸开。血色的雾气弥漫缭绕在两个人的身边，在恐怖之下居然还生出了那么几分如梦似幻的感觉来。
“这样你满意了？”
一方通行将手放进了裤兜里面，挑了挑眉，冷笑着问。
又有什么可以试探的呢？
一方通行，原本就是这世界上最大的恶党啊。
他会愿意对世界温柔以待，也不过是因为最后之作喜欢这个世界、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罢了。
既然是哪个小鬼喜欢的东西，那么稍稍上点心却也无妨。
可是，如果真的指望他会就此对这个世界有什么感情的话，那就真的是大错特错了。‘
从他遗忘掉了自己的名字，自称“一方通行”的那一日开始，存在于此的便只是披着人皮的怪物，其余的一切都与他没有半分的相干之处。
以前的他不曾出手杀人。
不是不敢，不是心存畏惧，只不过是没有必要而已。
既然如今身处于这样的一个混乱的世界，难得的可以不用顾虑各种各样的条条框框、法制约束，那么就算是杀出一条回去的血路，又有何妨？！
从始至终，他所在意的根本就不是这些东西。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游乐场，一方通行拥有着改变世界的力量，但是却愿意困守一方，只为那一个小小的孩童建立起一方无忧的锦绣花园。
“啪啪啪”。
藏马站在一旁鼓掌。
“好干脆的动作！好出色的手段！”
他赞叹着。
一方通行“呵”了一声，却是没有什么要同他虚与委蛇的想法。
“不是说要走吗？”
一方通行不耐烦的问。
“啊……”
藏马笑了一声，那个笑容里面很是有一些意味深长的意思在里面。
“倒是我的错了，居然怠慢了你吗？那走吧，横竖……”
藏马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儿，似笑非笑。
“也没有再在这里停留的必要了。”
他得到了另一种意义上的“重宝”，这也多少足够了。
*******
藏马的地盘距离这里并不是太过于遥远——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能够在日常出门闲逛的时候，恰巧的看到这边的血雾，进而跟上去现了一方通行。
不过都说狡兔三窟，作为远比兔子聪明了不知道多少倍的狐狸，藏马这家伙在整个魔界有着大大小小数十个的小金库。如今他带一方通行来的这一个，也不过是放于明面上的、用来糊弄他人的障眼法之一罢了。
当然，一方通行也在那个被糊弄之列。
真指望嘴巴上说说这无利不起早的妖狐就会对你推心置腹？别开玩笑了，这就和一方通行的本名会是铃科百合子一样半点可信度都没有。
藏马的领地附近美好的根本不像是魔界，虽然没有碧水青山，但是却有着在风中摇曳着的姹紫嫣红的百花、以及地面上嫩绿的草叶，美好的同人类世界里面很多斥巨资修建的精致花园比起来都不遑多让。
可是如果真的有人会把这当做是什么休闲散心的花园那才真的是大错特错，作为操纵植物进行战斗的妖狐，在自己的落脚处附近种下的全部都是虽然好看但是却暗藏杀机的凶残植物，真的将其视为手中可以轻易把玩的柔弱花朵，怕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一方通行作为第一次来到这里、第一次与藏马接触的人，并不知道这些秘辛；但是这不妨碍他本能地察觉到危险。
少年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走在他身旁的藏马也跟着停了下来。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可以看见前面的山体上，那个开在山腹处的山洞。隐隐可以看到里面华美的装帧。
并不是说魔界的妖怪就茹毛饮血不事生产，而只是妖狐单纯的并不喜爱这些东西罢了。毕竟他可是随时都有可能需要跑路的盗贼，要是有一个确定的居所了，哪一天被人上门来找麻烦那他不是跑都跑不利索。
所以，不同于酒吞童子那样指挥着无数的小妖为自己建造了一座华美无双的宫殿，也不同于恶罗王占山为王将一整片的疆域划作了自己的地盘。同为S级大妖的藏马在外人的眼中只是给自己打了这么一个小小的山洞，就权当是自己落脚之处了。
哦，他日常忽悠沙雕给他当炮灰拉起一个团的时候不算数。
“这里应该可以了吧？”
一方通行抬起头来，冷笑着问。
“现在说说吧，你是希望利用我，去达成什么目的？”
从一开始接触的时候一方通行就意识到了，这只狐狸接近自己的目的，可绝对不仅仅像是他口中所说的想要找一个同伴那么简单的事情。
“面上那一副作态也可以收起来了……本大爷可不是什么会被温情欺骗的小傻子。既然彼此都不信任那也没必要端着架子说话了，还是单纯的利益往来更能够让人心安吧，啊？你不这么觉得吗？”
“哎呀哎呀，就这么直白的说出来还真是……让我有些措手不及啊。”
藏马虽然是这样打趣，但是面上之前那可以堆叠的笑容却是收了起来。这一刻的他面容冷酷，周身是不刻意也自带着的杀伐之气，就像是月下一把泛着寒光的刀剑，稍有不慎就会被划破肌肤。
这才是凶名远扬的极恶盗贼该有的样子，之前那个笑容总是挂在脸上的阳光小帅哥是谁啊，怎么可能会是那一只心眼比莲藕还多、心黑的泡过的水都可以直接拿来当墨汁的妖狐呢。
“那我也就直说了吧。”
藏马的瞳孔暗了下来，细细的一条竖线横贯在瞳孔的中央，显得冰冷而妖异。
“就在几个月前，我现了一座大妖的墓穴。”
在刚刚现的时候，藏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要知道，大妖的墓穴意味着什么呢？
妖怪并不像是人类一样，对于自己的死后之事过分的在意。更何况，妖怪的力量是流淌在自己的肌体之中，换句话来说，他们的骨骼肌肉、毛血液，全部都蕴藏着巨大的力量。
这也就导致了，每每当一只妖怪死去之后，或许用不了多久，他的尸体就会被早已虎视眈眈的其他妖怪吞噬殆尽，去获取血肉之中的那一份力量。
更不必提……那些生前本就是威名赫赫的大妖，觊觎他们的身体的妖怪就更是多入过江之鲫。
君不见，当初犬大将死亡之后，他的嫡子和那半妖之子就为了争夺用他的牙齿打造的刀器，争了个头破血流，可是足足让魔界与现世的妖怪们看足了笑话。
嗯，是的，没错，就算是两边的世界分开来了，但是妖怪们之间却是似乎有着什么独有的渠道，至少可以互相传递信息往来。这是让灵界一直都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件事情。
所以说，能够拥有一座自己的墓穴，在妖怪们看来是多么不得了的一件事情。那必须得是生前无比显赫、拥有着强大的实力和势力的一方霸者，才能够在自己亡去后建造出来这样的一座庞大的墓穴。
就算是不为其他，哪怕只是得到对方留下来的尸骸，那无疑都是大赚了一笔。虽然藏马并不需要，但是他完全可以想到，自己若是真的得到了几根骨头，不需要更多，都足够他在拍卖行里面血赚。
只是……当藏马想要进去的时候，他却气闷无比的现……
这个破墓穴，特么进门的时候，仅仅是妖怪是进不去的：）
也不知道那一位墓穴的主人究竟是怎样的偏爱人类，总之，等到藏马不知道费了多少的心力、耗费了多少的脑细胞、试验了多少的方法之后，他总算是现，必须得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种族擦可以一起进去。
换句话来说，在魔界这个遍地是妖怪的地方，要是想进去的话，他要么去找只半妖来，要么去找个人类来。
第一次被难住了的妖狐：？？？
我怕是还没有睡醒。
这特么的要让他去哪里找？！
就算是向来喜怒不显于脸的妖狐，这一刻都不免被气的有些咬牙切齿。
但是无论如何都不死心的藏马还是在这几个月里面尽可能的跑遍了他知道的大大小小的黑市。
——然后他就绝望了。
我就知道！在魔界里面怎么可能找得到人类！都是骗人的！骗人的！
藏马很想有骨气的抛下那个墓穴不管，但是得不到的永远在躁动，越是克制着自己不要去想，那个墓穴就越是在他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就像是一只香喷喷的烤鸡一样悬挂在藏马这只狐狸面前，如果不真的张嘴去咬上一口的话，总是会让他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到了最后，藏马几乎是忍无可忍。
他不是没有尝试过暴力进入，然而无论他怎么努力，甚至都没有办法在那一扇大门上面留下哪怕是半点的痕迹。
……这就有点伤人了。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藏马见到了一方通行。
如果不是性格使然，他现在说不定已经感动的哭出声来。
毕竟，这事情都快成了他的心魔了，现在大概是终于看到了解决的曙光。
所以这才是为什么向来冷静的妖狐藏马会这么主动热情的出邀请的原因。
——实在是被逼的跳脚了。
然而一方通行不是妖怪，他并不能理解一座大妖的墓穴到底意味着什么。
“所以呢？”
他颇有些不以为意地问。
然后，他就看见面前的妖狐苦笑了起来，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挺翘的鼻梁。
“啊，”他说，“我之后遗憾的现，只有带着一个人类，才可以进去。”
一方通行的眼角立时就是一抽。
还有这么奇葩的事情？他觉得自己真的是长见识了。
“这就是你找上我的原因啊。”
说来也奇怪，在藏马这样说之后，一方通行反而是放下了一点点自己的戒备。
只有利益才是最最真实的东西，藏马如果不曾对他提出任何的要求，那么一方通行可能还会反而去怀疑对方是不是有什么更大的图谋。
有所需就好，只有双方都对对方有所需求，他们这个临时组建的同盟才能继续下去。
“陪我去一趟吧？”
藏马自己也是个聪明人，是以十分明白一方通行此刻心底的想法。他索性直白的提出了自己的请求，也是打算藉由此来让两人之间的合作能够破冰步上正轨。
“哼。”
一方通行倨傲的抬了抬下巴，像是一只骄傲的小花豹。
“那作为合作的伙伴，我就姑且陪你走一趟吧。”
藏马眉头一挑。
这种骄傲的小样子，还真是让人想要去逗弄又或者是欺负一下呢。
妖狐基因里面的恶劣因子开始忍不住的冒泡泡，但是他强耐着忍住了。
不行，还不是时候。他这样告诉自己。可不能一开始就把小合作对象给吓跑了，不然的话他得上那里去才能再找到一个人类？那时候可就真是哭都没有地方哭了。
于是他也就把这些心思全部都压在了心底，面上却是端庄正直的半点风声都不露。
“嗯，那就麻烦你了。”
妖狐听见自己这样说着，声音里面满满的，都是面前的少年听不出来也听不懂的隐忍。
********
藏马的这一处驻地，距离那一座遗迹还是有些距离的。
原本以妖狐的速度，全力赶过去的话也不过是一天的事情；但是为了照顾一方通行这个“脆弱的”、“无助的”人类，这个时间硬生生的被拖到了三天。
两个人都默契的没有提起过诸如“让藏马把一方通行抱起来/扛起来/背起来赶过去”的这种想法。
开什么玩笑，彼此又不熟，对于他们这种别人仅仅是接近都会条件反射性的想要做出攻击的家伙来说，为了减少某些不必要的争端，果然还是减少接触吧。
然而这都是妖狐想当然的想法，如果他肯拉下脸来……不，也不是说拉下脸，就只是，如果他不是那么自傲、不是那么看不起人类，如果多问了那么一句的话——
他就会知道，面前的少年可以拥有着让很多妖怪都望尘莫及的速度，他们完全可以在一天之内就赶去那一座墓穴前。
可惜藏马没有问。
大概在妖怪们的眼中，人类就是那种始终不如他们的生物吧。这是一个物种对于另一个物种天然的蔑视，就好像人类总是会不自觉地将自己居于万物之、看不起那些在自己的食谱上的动物一般。
同理，妖怪也是一样的。
至于一方通行似乎也没有和藏马提起这件事？
哦，他以为妖狐就这个速度= =
这可真是一个美妙的误会。
所以，等到他们日月兼程（并没有）的感到了那一座墓穴的时候，还没有接近，藏马的脸色就是一沉。
“怎么了？”
一方通行出于人道主义精神问了一句。
藏马磨了磨牙，好半晌才控制住了自己的脾气，勉强还可以端着一个乍一看上去没有什么问题的笑脸。
“消息看起来泄露了。”
他像是有些头疼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一方通行感受不到，但是在藏马的感知里面，前方似乎有不少的强大的气息。
最弱也没有低于A级，就连S级，也屡见不鲜。
这还有什么不懂得，藏马立刻就明白过来，在他离开的这一段时间里面，这一座墓穴的消息，终归还是走漏了。
确实不知道，想要来分一杯羹的，都会有谁呢？
他一边这样思索着，一边同一方通行一起上前。各种不同属性的妖气混杂在一起，每一股都不甘示弱，彼此相互争斗着，有如露出了獠牙和利爪在相互试探的猛兽。
“嗯？又有人来了？”
当他们出现的时候，已然来到此处的妖怪们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
“……”
藏马看着眼前那些妖怪们，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
“嗯？是那只小狐狸啊。”
腰间挂着酒葫芦、穿着粗麻的、裸//露出了大片的古铜色健壮胸膛的武士打扮的男人转头来看了他们一眼，继而大笑起来。
“多年未见，你居然也是成为了S级的大妖啊？真不错，哈哈哈哈！”
一方通行注意到，在他的额头，有着尖尖的长角刺破了血肉生长了出来。
藏马像是有些牙疼。
“的确是很久未见了啊……”
“大江山之主，酒吞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