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化学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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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有劣等基因的文森特在外漂泊的并不容易，“瑕疵人”无论在哪儿都是受到歧视的群体，好点的公司不会聘用他们，“正常人”用异样的目光看他们，好像他们身上带着病菌和犯罪的细胞。
几乎打扫了全州一半的厕所后，文森特在格德佳公司固定下来，这是他做梦都想工作的地方——格德佳汇聚了几乎整个地球的基因精英，优秀的职员想飞上太空飞船容易——但是先天基因决定了文森特要想呆在格德佳，只能是做清洁工。
尽管文森特和太空中心近在咫尺，但他的梦想却远在天涯。
文森特当然不甘心。
他也曾试过一个人偷偷溜进公司内部，但是不行，格德佳公司有严密的保卫措施，职工每天上班，打卡的方式不是通过声音指纹瞳孔，而是通过血液检测dna，不是真正的职工（或者说没有优秀的基因），根本没法通过最初的检测。
文森特自己的血液，在刚刚接触到检测设备的时候，公司的警报器就嘀嘀嘀的响了起来。
有些气馁，但文森特没有绝望。
他在工作结束后健身，倒挂在门上做仰卧起坐，十个、二十个、五十个、一百个、两百个……运动量远超他能承受的，但在力竭之前他从不停止。
文森特一次次的挑战着自己的承受极限——为了活过30岁。
出生时的基因检测断定他活不过30岁，文森特要反抗基因学对他的命运做下的结论。
……
简陋的房间，昏暗的光线，逼仄的空间，威廉倒挂在门上做着仰卧起坐，整个*的上半身都泛着粉红色。
“一百八十、一百八十一、一百八十二……”威廉在心里默默数着数字，这是他拍这场戏以来一共做的仰卧次数。
与上半身的粉红不同，威廉的脑袋和脖子因运动和倒挂涨的几乎已经是通红了——在灯光师刻意加强的红光照射下更是如此。
“……一百八十九、一百九十。”
当威廉感觉到又一滴汗水从眼皮滴进眼眶的时候，导演安德鲁·尼科尔终于满意了，他打了个手势，向摄影师示意切换镜头。
威廉小心的从门上跳下来，没有来得及休息一会儿，就等来了安德鲁·尼科尔示意再次开拍的信号，
“嘭！”的一声巨响，威廉虚扶着墙壁倒在地上，他的嘴巴大张、胸口剧烈的起伏，像一条脱离了水面很久的鱼那样从空气里攥取氧气。
安德鲁·尼科尔想要拍摄到文森特做运动做到力竭的画面，而威廉为了尽可能真实的表现出文森特的情感，真的把自己做到了精疲力竭。
威廉在地板上挣扎了两分钟，安德鲁·尼科尔叫了“cut”。
丹尼·伯恩立刻拿着条毛巾冲上前，威廉接过擦擦汗，站起身，本来想的是回演员大巴车上休息，不过想了想，他还是走到了导演安德鲁·尼科尔身边，问：“我能看看刚才那几个镜头吗，安德鲁？”
“当然没问题，威尔，你过来看。”安德鲁·尼科尔向旁边欠了欠身，给威廉在摄像机前留了一个位置，然后回放已拍摄的胶卷画面，一边指着刚刚的拍摄成果，一边对威廉说：“瞧，你给文森特加的运动力竭后不停吞咽口水和几乎要翻白眼的表情动作实在是太逼真了，完全将文森特体质不足，但倔强执拗，为了达成目标不顾一切的性格特质表达了出来。”
“哦，谢谢。”威廉对安德鲁·尼科尔的话有点心不在焉，他盯着摄影机的屏幕看，大脑飞速的思考着——他总有点感觉这画面还缺少了点什么，是什么呢？
威廉想起一周前和裘德·洛的一场对手戏，那场戏按照故事展是在今天的戏份之后，但是电影拍摄可从不照着剧本的顺序来——和电影成片不一样，拍摄期间，除了剧本会给出故事大纲外，一切戏份的拍摄都是按照便捷性而不是连续性安排的，比如说一个故事的开头和结局都出现了教堂场景，那这两场戏就会被安排在一个时间点拍摄，哪怕虽然只是场景相同但故事和演员情绪都是相反的。
像是威廉在拍《理智与情感》的时候，因为最初的拍摄地点恰好有个乡村教堂，于是导演李安立刻就决定，把影片大结局的戏份提前在乡村教堂里给拍摄了。
甚至还有些喜欢故弄玄虚的导演，连个完整的剧本大纲都不给演员，只是让演员们按照自己要求拍一场场凌乱而不连贯的戏，演员们可能直到电影上映后，才会知道自己到底拍了怎样一个故事。
所以虽然好莱坞俊男美女多，但漂亮又演技好的演员却不多——好莱坞电影制作已经完全工业化产业化的现在，指望着按照剧本从开头到结局这么拍是不可能的，好的演员需要在电影开拍最初，就对剧本和角色本身有深刻的理解，并有着至少两个以上不同的表演层次，这样才能根据导演不同的拍摄要求，给出相应的表演。那些靠着一个表情混过整部电影的人，或许能成为很好的明星，但绝不会成为很好的演员。
裘德·洛在威廉看来，就有极大的可能成为一名好演员，之所以说现在还不是，是因为在对方身上，伦敦西区和纽约百老汇戏剧舞台遗留下来的痕迹还是太重了，肢体动作偶尔会有点夸张，特别是在大银幕上看更是如此。但是有时候，这份夸张却很容易能打动人心。
比如一周前的那场戏，文森特和杰罗姆初步达成购买基因身份的合作，黑市商人在测量文森特外表和杰罗姆的不同之处，并给出修饰或整容的建议，这场戏算是威廉扮演的文森特，和黑市商人的对手戏，裘德·洛扮演的杰罗姆在他们的对话里，只是充当了一个背景角色，就连切给他的镜头都不多——但是裘德·洛在充当这个“背景角色”时却完全没有干巴巴的等待着，而是一会儿推着轮椅转来转去，一会儿给自己点根烟、倒杯酒，虽然只是寥寥几个镜头有拍到他的这些动作，但却非常有存在感。
如果换成其他主演，看到第二男主角总是在给自己加肢体动作，可能会觉得对方是在抢戏，但威廉完全没有这个感觉，相反，他还觉得裘德·洛非常可爱，那些夸张的抽烟喝酒的肢体动作，似乎使裘德·洛本人和杰罗姆这个角色都有渐渐融合起来的感觉。
自己一直感到这个镜头有哪里不对，是不是也是缺少了一些可以加深文森特性格特质的小动作呢？
威廉由裘德·洛想到自己，突然灵光一闪。
安德鲁·尼科尔又叮嘱道：“今天明天都没有你的戏份了，威尔，回酒店去好好休息一晚，想进城去玩玩也可以，不过记得后天准时回来，顺便做个身体护理，然后我们就要开始集中拍摄那些清洁身体的戏份了。”
在《千钧一》设定的基因决定一切的世界里，对人类基因的检测无处不在，头、皮屑、血液、尿液、眼睫毛……每一样人类身体自然脱落的物体，都有可能成为文森特暴露身份的致命证据，所以使用了杰罗姆基因身份的文森特要想不被现，每天早上都要从头到尾清洁自己，然后换上杰罗姆为他准备的各种体检数据，彻底变为另外一个人。
在剧本里安德鲁·尼科尔设计了好几场文森特清洁自己的戏，这些都会放在一起拍。
“安德鲁，我觉得刚刚那段戏处理的有点不太好，可以重来一次吗？”想出了个不错点子的威廉对导演说。
安德鲁·尼科尔虽然有点惊讶，但还是同意道：“没问题。”然后拿起导筒：“所有人注意，第一百八十三场戏需要重拍，摄影灯光化妆都准备一下。”
开机以来，威廉还是第一次在导演本人对拍摄比较满意的情况下，提出自己要加拍，安德鲁·尼科尔非常好奇对方要带来什么样的表演，因为据他观察，威廉·布兰德利绝不是那种无的放矢的演员。
再次拒绝了化妆师想要往自己身上喷水的念头，威廉喝了半瓶运动饮料补充水分和糖分，然后走近道具师特意给文森特布置的书架，从上面挑选了一本快有二十公分厚的《天体航空学》——道具书，当然了——结果这本书重的超乎他的想象！差不多有十磅重！
道具师竟然没有偷工减料，拿一块塑料泡沫伪装成未来书籍，而是真的找了本这么厚的书然后做了个精致的书皮？威廉忍不住翻开封面，里面的内容竟然是《不列颠百科全书》……
虽然书重的超过威廉预料，但他还是抱着这本书去跟导演安德鲁·尼科尔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意图后，简单热了身，又重复了之前那场运动戏的拍摄。
比起之前那次拍摄，这次威廉才是真正用上了全身的力气，不用打一点灯光，脑袋、脖子甚至是上半个胸膛都是粉红滚烫的，急促的呼吸和砰砰乱响的心跳也不打一点水分。
而导演安德鲁·尼科尔的表情，随着镜头的不断移动，也在渐渐的生着变化。
疑惑、惊奇、惊喜、兴奋。
“如果说之前文森特不顾自己的差体质，一直挑战着自己本来征服不了的高难度运动量，是在表达文森特对这个基因至上社会的反抗的话，那他一边做运动一边抱着天文学著作，则同时还表现出了他对自己梦想的不懈追求！”
“太棒了！这场戏这么处理太棒了！这本书简直就蒙娜丽莎的微笑，没有它，画面虽完美但略显无趣，有了它，整个世界都被点亮了！”安德鲁·尼科尔激动的都坐不住了，他站起身，在摄影机前来回走动，又忍不住对正在掌镜的摄影师说：“书名拍下来了没有？还有威尔的汗水滴在上面的痕迹，他倒下时看向那本书的眼神！最后给那本书一个特写！绝对要给书脊一个特写！”
……
“你太棒了，威尔！”丹尼·伯恩像个信使，忠实的向威廉传达他耳闻目睹的一切：“你的灵感得到了安德鲁·尼科尔导演的称赞，他可是一边拍，一边结结实实的夸了你十分钟！”
其实不用丹尼说，威廉也感觉到了，刚刚那个镜头拍完的时候，安德鲁·尼科尔脸上的笑容可是灿烂的连摄影棚都能照亮了。
今天的拍摄可把威廉累坏了，他坐上保姆车，一边让丹尼开车回酒店，一边问道：“亚蒙打电话来了吗？”
《罗密欧与朱丽叶现代版》今天在洛杉矶映，威廉没法到场，就请亚蒙·高夫曼帮他订了个花篮送过去。
“打过了，他说花篮已经送到。”丹尼回答说。
威廉还是没有买移动电话，这年头的通信技术再达，制造出来的移动手机长得还是像板砖，他实在是没有随身携带的兴趣……所以在请了丹尼做助理后，威廉就给丹尼买了一个，主要是用来在外拍摄时自己身边没有电话亭，亚蒙、玛德琳等人找他会方便点，万一有事可以及时联系丹尼，然后让丹尼再通知他。
“亚蒙还说了什么吗？”
“没什么重要事，只是说《罗密欧与朱丽叶现代版》全线公映后他会关注票房数据和影评人文章，有情况会联系的，然后让你安心拍戏。”
威廉点点头，开始闭目休息。
回酒店，洗漱过后，又看了会儿剧本和选修课的课本，威廉就睡觉了，第二天早上五点半起来晨跑，快七点回到酒店房间的时候，住在套间另一个卧室里的丹尼也不在，大概是出去吃早餐或者买报纸去了。和威廉不一样，丹尼·伯恩可是那种一运动就会死的人，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丹尼天生新陈代谢比较高，不运动也不胖，只是胳膊和肚子上的肉软绵绵的，脸蛋看起来还有点婴儿肥。
打电话叫了早餐，洗完澡后的威廉换上舒适的衣物，又等了会儿见丹尼还没回来，就打开了套房里配备的台式计算机，准备上d网站看看有没有《罗密欧与朱丽叶现代版》的最新信息。
d，全称是互联网电影数据库，开办于1990年，一开始只为行业内人士服务，是收费的，1993年更新服务器后面对公众开放，在d上可以查到电影史上几乎所有影片的信息，包括导演、演员、剧情和更深层次的内容，近来也有更新电视版块，能够查到1982年以来的很多电视剧集信息，因为资料全，影迷们几乎能查到自己想要的所有信息，每一个注册用户还可以根据自己的想法给任何一部电影评分、评论，所以非常得电影爱好者的欢迎，特别是在年轻人群体中，几乎是风靡。
而且d评分也越来越受到纸质媒体的重视了，大约是因为该网站的用户，有很多是媒体记者影评人或好莱坞业内人士的缘故吧——d的收费版较于公众版不同的是，多了很多导演、演员、编剧或其他职业的好莱坞业内人士的具体个人信息、工作联系方式，还有各大电影公司愿意向业内公开的信息，有合作意向的人完全可以绕开美国演员工会，通过网站上提供的联系方式进行联系。
据威廉所知，亚蒙·高夫曼在d上就有自己的账户，也给他，以及其他客户都注册了账户。
不过虽然知道账号密码，威廉自己倒是很少上d更新自己的信息，那些都是亚蒙负责的。
打开d主页，查询《罗密欧与朱丽叶现代版》，果然有页面跳出来——短评31条，评分人次110，电影评分8.3。
鉴于电影昨天才全美公开上映，这会儿又是九十年代中期，有上网浏览电影网站习惯的人还不多（大部分应该都是大学生），在还不到二十四个小时内有这个评论数量和人次，数据已经不错了。
不过在看到最上面一条短评的时候，威廉却差点没把嘴里的咖啡喷出来：
“朱丽叶的演员是谁挑的？和罗密欧亲吻没有罗密欧漂亮，和帕里斯共舞没有帕里斯高贵，这真的是凯普莱特家的朱丽叶吗？”——账号“lucky”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