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张 不配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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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巡和陈豹的主治医生将骨髓配型的事情告诉陈豹后，他问周巡要了一支烟，随后，只是默默的站在床边，看着外面萧条的冬日景色吸烟，没说一个字。
烟抽完了，他才缓缓转过头，看着周巡问道：“如果我说我不同意，你们会不会觉得我不配做人？”
医生对陈豹的话给了否定的答案。
“捐献骨髓干细胞，完全靠捐献者资源，如果您真的不同意，医院是不会强制对你进行手术取出的。”
“他可是你亲儿子，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周巡提醒道。
“可是我从来不知道他的存在！”陈豹的情绪有些激动，“我以为我一辈子都不会有孩子，她敢偷偷生下来，却不告诉我，就说明她肯本没有想过要让孩子知道有我这样一个爸爸的存在！既然如此，就当我不存在好了。”陈豹扔了拐杖，扶着窗台说，表情阴郁的说，“与其让他被别人嘲笑身世，倒不如随我一起去了，黄泉路上也有个伴儿。”
“你他妈……”周巡脾气爆，听到陈豹的话当然是气愤的不得了，“这么多年我谁都不服，就他妈服你！”
“虽然这是自愿行为，但是您身为孩子的父亲，有这个责任和义务去挽救他的生命。我希望您能好好考虑一下。”医生劝说道。
“我累了。”
陈豹直接转身上床，背对两人，闭上了眼睛。
医生摇了摇头，无奈的出去了。
“你给我好好想想！靠！”周巡被气的不轻，摔门出去了，“你们给我好好看着他！”
周巡对门外的几名负责看守的警察怒声说。
几个人齐刷刷喊了一声：“是！”其他的话不敢多说。
听到房间里没有动静了，陈豹张开眼睛，看向窗外。
“儿子，爸爸是为了你好。”他低声说。
他抬起手，摸向自己的后腰，那里，曾经有过一次痛入骨髓的回忆。
安迪兴高采烈跑到医院，将在商场买的东西都放在柜子里。
“妈妈你去哪儿了，我好疼啊！”安心躺在床上，脸色十分苍白，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安迪。
也许他自己心中也明白，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如今每多看一眼，都是上天给的恩赐。
带上口罩，抱着儿子说：“多多乖，你很快就不痛了，我们很快就能好起来了，到时候妈妈带你去迪士尼，带你去海洋馆，植物园。”
“真的吗？太好了，我还想要去动物园看大熊猫，想要去海洋馆看海豚表演……”安多多满脸期待，仰头看着妈妈。
安迪强忍着眼泪，抱着儿子笑道：“好，你想去哪儿妈妈就带你去哪里。”
医生站在门口犹豫了很久，看着面前温馨的画面，不忍打扰。
安迪转身看到医生，现他的脸色不太好，立即放开儿子，起身走到门口。
“医生，您有事吗？是不是很快就可以做手术了？”安迪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医生让开门口，示意安迪一起走到病房外，将病房的门关好，从玻璃窗看到里面，护士正在给多多读故事书。
医生带着一脸歉意说：“我刚刚和陈先生谈过了，他……”
“他怎么了？”安迪焦急的追问。
“他说不愿意捐献骨髓干细胞，虽然我们劝说了他，但是他似乎态度很坚决。”
安迪的眼泪再也没能忍住。
“怎么可能呢，多多可是他的亲生儿子啊，他是不相信多多是他亲生的？还是因为什么不肯配合？”安迪拉着医生的白大褂，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医生十分同情的看着安迪，摇了摇头。
“你先不要着急，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也许还能找到其他合适的配型。”虽然医生自己都知道，躺在病床上那个瘦削到盖着被子都看不到身体起伏的小男孩儿，也许坚持不了多久了。
安迪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
“医生，我求求你了，他现在是一名囚犯，你们随便用什么办法，把他的干细胞取来给我儿子不就好了吗？他反正是要判死刑的，为什么还要挣得他的同意啊？”
医生和刚刚路过的护士，以及在走廊里的家属都上前搀扶，在医院这么久，很多人都认识了安迪和安心，知道她们是苦命人。
“你别这样，医院方面会想办法的，我们也会继续劝说孩子的父亲主动捐献的。但是按照规定，就算是死刑犯，也不能强取，请你理解。”
安迪被人搀扶起来，满脸梨花带雨。
“你告诉我他在哪儿，我亲自去求他，医生，我求你了，告诉我陈豹在哪儿？”
医生指了指对面的2号住院楼。
“2号楼，1706，他在那儿，但是禁止任何人探视。”
“好。”
安迪按照医生的指示，找到了陈豹的病房，但是果然，门口站着三名警察，透过玻璃可以看到还有一名警察坐在房间角落的椅子里，监视陈豹的一举一动。
而陈豹正坐在床上，悠然自得的吃着晚饭。
看到他那副悠然的样子，安迪胸口气闷，径直朝门口走过去，被警察拦住了。
“你是谁？有事吗？”警察拦住安迪问。
安迪红着眼睛，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警察同志，我是他儿子的妈妈，我来找他，为我儿子治病。”安迪说明原委，“我想你们应该知道的，我儿子得了白血病，就在1号住院楼，如果再不进行骨髓移植，用不了多久就会死了!”安迪有些情绪失控，“我求求你们了警察同志，让我进去跟他谈谈，我要救我儿子的命！”
安迪的样子十分可怜，几名警员虽然是在执行任务，但看到这样的场景也心软了。
“你先稍等一下。”其中一名走到一旁去给周巡打电话。
陈豹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不知道生了什么事。
“谁在外面大吼大叫打扰我吃饭？”陈豹皱着眉，抬头问警察。
他的语气和态度，就像警察是他之前的那些小弟一般。
警员自然不喜欢他说话的态度，笔直的坐在椅子里，警告他不要多管闲事，吃完饭要把碗收走。
周迅接到下属的电话后想了想，沉声道：“让她进去，但是必须你们其中两个人跟着一起进去，防止出现什么突事件，我刚走，现在返回来。”
几名警察低声商量了一下，打开了病房的门。
其中一人领着安迪走进病房，另外两人守在门口，关好房门。
陈豹看到安迪，似乎并没有表现出多意外的样子，反而十分淡定，就像是他们约好的时间，安迪来赴约一样。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安迪站在门口，甚至不愿意靠陈豹太近，“他是你的亲生儿子！”
陈豹放下碗筷，将桌子推开，看着安迪。
“你来也没有用，我是不会答应的。反正我也要死了，黄泉路上有儿子陪着，正好不寂寞，这辈子没缘分，下辈子再做父子也一样。”
安迪双拳紧握，双眼通红。
“你是不是人！你自己要死就去死，干嘛还要带走我的儿子！他那么可爱，那么懂事，他承受着那么大的痛苦！你是他爸爸！你是他最后的希望！他还那么小，他的人生还没开始，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都是你！”安迪瘫坐在地上，指着陈豹大声指责，“都是因为你作孽太多，报应在了你儿子身上，他才会得这个病的！都是因为你……你凭什么不管他？凭什么？”
此时的安迪，身为一名为儿子的生命争取最后机会的母亲，几乎在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软硬兼施。
陈豹又如刚才一般，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警察同志，不是说不让人探视我吗？为什么这个疯女人会进来打扰我休息？”
“陈豹，你要救的是你儿子，不是别人，你为什么不捐赠干细胞？”身边的警察都看不下去了。
“呵，”陈豹冷哼了一声，“因为你们不是我。”
安迪觉得自己头上被浇了一盆凉水，从头凉到脚，她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
安迪起身，跪着一步一步挪到陈豹身边，拿出手机给他看。
“你看，这是你儿子，他叫安心，我给他取了小名叫多多，希望他多多的笑，多多的开心，有多多的幸福，和多多的生命……”
陈豹闭着眼睛，无动于衷。
“你看一眼，他长得像你……眼睛，鼻子，都像你……”安迪打开一个为安多多录制的视频。
听到视频中传来孩子的笑声，陈豹终于忍不住张开了眼睛。
“妈妈，你来抓我呀！”他看到画面中的那个孩子，光头，穿着病号服，但是他的身上似乎有一种温度，让陈豹的心口突然涌入一股暖流，他笑的那么灿烂，那笑容就像太阳一样，照进了陈豹的心里。
“是不是像你?他总是问我为什么没有爸爸，为什么总是看不到爸爸回家？我跟他说，他的爸爸是一个超级英雄，就像超人，像蜘蛛侠那样的英雄，总有一天会突然出现在咱们家窗前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