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黑云遮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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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京素知郝随是刘皇后身边的红人,特别是一年来,刘皇后成了后宫第一人,郝随更是水涨船高,在宫中地位已俨然不输焦守等人。*.*听到下人来报郝随到府,哪肯怠慢,连忙亲自出迎。
两人到了书房落坐后,蔡京含笑说道:“郝总管多时不曾光临敝府,想是辛劳得很!”
郝随端起茶细饮一口,淡然答道:“宫里也没什么事,倒也闲着,只是蔡尚书为国忧勤,匆匆无须臾空闲,咱家没事不敢冒然前来造访,扰搅蔡尚书清神。”
无事不敢冒然前来造访,那也就是说这回定然有事,蔡京听出弦外之音,立即挥挥手让侍候在旁的丫环退了出去。
“好说,好说,郝总管肯垂教时,就是一日来百遍,蔡某又岂敢惮烦?毕竟是郝总管不肯垂教是真!”
得蔡京这一捧,郝随笑得脸上菊花绽放:“得哪,得哪,别客套了,正好有一件事奉商,还要多多借重蔡尚书哩!”
蔡京立即拱拱手答道:“好说,好说,郝总管有何吩咐,但说无妨。”
郝随不语,再次端起茶来,似是无意地打量起蔡京的书房来。蔡京微微一笑道:“郝总管有话但说无妨,此处书房,未经招唤,府中下人不敢接近二十步内。今日总管到来,蔡某就想着当有要事见教,所以特请郝总管到书房来。”
“人说蔡尚书最是知机,果然名不虚传。”郝随脸上的菊花更加灿烂了。
“不敢。”蔡京却正色地说道,“总管请说。”
郝随也收起笑意。郑重其事地说道:“蔡尚书是想巩固权位呢?还是想丢了这个好官儿?”
对这种套路,蔡京早已司空见惯。他故作吃惊地说道:“可是有人弹劾蔡某?”
“不是。”
“然则陛下将要罪责蔡某吗?”
“也不是,蔡尚书勿须乱猜了,且听咱家细细道来,蔡尚书可曾听说官家昏厥之事?”
蔡京知道该入巷了,他讶然答道:“蔡某原听到一些传言,本待不信,不想此事竟然是真?”
“确有其事。”郝随目光沉沉地落在蔡京面上。严肃地说道,“蔡尚书,到了此时,咱们不妨推开天窗说亮话,官家一向气虚体弱,此次昏厥已经两天两夜。尚未见转醒。太医皆束手无策,若是万一……简王年方十二,势必未能亲政,朱太妃向来不问世事,也难作摄政。年来官家体弱,奏章大都交由刘皇后批阅,刘皇后处理得井井有条。当那时。由刘皇后垂帘再适合不过,此事到时蔡尚书尚能带头倡,刘皇后一但垂帘,蔡尚书必定官上加官,爵上加爵,这等巩固权位的办法,唾手可得,不知蔡尚书以为如何?”
蔡京未立即作答。心里细作思量起来,抛开枝枝节节。直论当前宫中有资格垂帘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朱太妃。但得她答应接受太后之位后才行,否则以太妃名议摄政于制不合,但朱太妃这个妇人……
余下一个有资格的便是刘皇后了,若是她在赵煦驾崩之前产子,则其子理所当然的是第一皇位继承人,她也理所当然的升为太后,垂帘听政就再顺当不过,就算赵煦驾崩在先,赵似年纪太小,由刘皇后垂帘听政也是说得过去。
最重要的一点,刘皇后是新党扶上去的,而当初朱太妃却是严词拒绝了新党的请封,与新党之间便有了嫌隙,若要在两者之间做选择,把持朝堂的新党成员很大一部分会趋向选择刘皇后。
郝随见他久久不语,有些不乐地说道:“蔡尚书,此事有何好迟疑的?蔡尚书不愿意,尽管不答应,不过咱家在蔡尚书面上的情是尽过了,日后可别怪咱家没给相公留情面。”
郝随说完当即起身,便要离去,蔡京连忙陪笑道:“郝总管切莫误会,郝总管瞧得上蔡某,特意来替蔡某设法,就是天大的事情,蔡某也当勉为其难,岂有不答应之理?”
办妥此事,郝随也暗松了一口气,从新换上笑容说道:“好说,咱家就知道蔡尚书是个知机之人,这样的富贵断不会眼瞧着人家取了去,自己却冒着丢官之险来得罪人,才特意跑贵府一趟,如今算来咱家倒没看走眼,蔡尚书啊,做成此事,升官加爵必定少不了,从实际讲起来,蔡尚书倒不是在帮别人,正是帮着自己咧!”
“当得效力,当得效力。”蔡京放低姿态,连连应是,当即还要吩咐下人准备酒菜,尽心款待郝随。
郝随却是推辞道:“咱家出宫也好一阵了,怕是皇后娘娘需要侍奉,这酒就改日再来叨扰吧!”
蔡京强留不住,客气一阵将他送出府去。
郝随出了蔡府,转了两条街,便又对赶车的小太监说道:“向南,去中书舍人林希府!”
隐没在东京喧嚣的市井下的暗流无数,郝随这里或许不过是一个缩影,除此之外,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悄悄地谋划着、观望着、作着艰难的选择。
历朝历代的皇权更迭,即便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底下也必定是暗流汹涌,站在权力顶端的人希望保住手中的权力,站在中层的人希望借此机会更进一步,站在下层的人希望一飞冲天……
而作为这次风波的起源地,凝芳殿反而渐渐平静下来了。
凝芳殿只是宣和殿东侧的一座小殿,今年才成为康国长公主的居所,今天是七夕,本应是康国长公主呼朋引伴,和小姐妹们玩得忘乎所以的时候,但今年凝芳殿中静静寂寂;康国长公主一直不曾知道赵煦急怒攻心昏厥的事,昨天还一心想着出家,连宋贵妃也劝不住。
今天却突然安静了,康国长公主一身白衣坐在佛像前,往日的一头青丝已经剪落,只余一些脚卷在佛帽里,玉体显得更加纤弱了。
一旁的庆国公主有一声没一声地敲着木鱼,听得康国长公主有些心烦意乱。
“十姐儿,别敲了!”
庆国长公主今年只有十一岁,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都有些象朱太妃,但毕竟小孩子的心性未脱,听了康国长公主的话,她也不停手,眉眼弯弯地笑道:“四姐,人家才敲一下子,你就嫌烦了,将来你一个人敲一辈子,那可怎么办?”
康国公主仿佛被人踩了尾巴似的,恼羞成怒地说道:“好啦!那是我的事,要你管!没事玩你的去,少来烦我。”
庆国公主将木椎一丢,跑过去从背后搂着康国公主的脖子,嘻嘻地笑道:“这才象四姐哩!四姐,你忘了吗?今天可是七夕,等下比赛穿针乞巧儿,人家今年一定要赢了四姐。”
七夕之夜,按风俗家中有书读的男子晚上就要对月裁诗,女孩子焚香列拜过后,就要望着月亮把线穿过针眼,谁要是穿得快,就表示谁乞到更多巧儿,男孩自是谁裁的诗好便代表聪明伶俐。家里大人通常都会有所赏赐,表示赞许,即使是皇家也不例外。
康国公主虽然不会做针线,但往年宫里穿针最快大都是机灵好动的她,得到赞许最多自然也是她,常让姐妹们羡慕不已。
想起往年的情景,康国公主里心有些难受,但她一向很喜欢这个漂亮懂事的妹妹,被她缠着一时也不好真使脸色,便说道:“十姐儿,我不会再跟你争了,你去吧!让姐姐一个人静一静。”
庆国公主哪里肯,搂着她的脖子撒娇道:“不呢!四姐不去,人家一个人都不好玩,四姐,一起去嘛!”
“姐姐现在是出家人了,出家人与世无争,十姐儿,我明白你的心思,但是姐姐的心思,你长大后才能明白,去吧!”
“不哩,四姐不去,人家也不去,人家就留在这儿陪着四姐!”不管怎么说,庆国公主就是赖着不走,劝不动自家姐姐,她也不劝了,嘟着小嘴坐回木鱼边,捡起木椎又是左一下、右一下的敲起来。
那模样哪里是在敲木鱼啊,分明象在一个光头上撒气儿!
康国公主心里清楚,是自己母妃让这丫头来劝自己的。
康国长公主忍受着那乱七八糟的木鱼声,姐妹俩就这么耗着,月亮起上了东窗上,殿中帷幔被夜风吹起,寂寞地飘动着。
轩窗下,凉凉的月光照在庆国公主的小脸上,脸上肌肤晶莹如玉,蛾眉微蹙,小嘴还嘟着。看看这个终于累得睡过去的妹妹,康国公主轻轻一叹,起身将她抱到床上,细心地帮她盖好罗衾。
她自己披衣走到窗前,静静地望着天上的半轮明月,记得在沙漠里的月色似乎更为皎洁……
想起往日的种种,康国公主心潮久久难平,就那么一个人静静地站着,二更过后,西天突然划开一道闪电,乌云渐渐覆盖过来,遮住了月色,遮住了天空,闪电越来越密,一道道划下仿佛要将天地劈开一般。
没过多久,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
乾宁殿方向突然传来了嘈杂的声音,有人在大声呼喝,还有宫女太监的惊叫,还有器物倒地、瓦片坠落等声音。
康国长公主心里大为惊讶,这皇宫内院,半夜里谁敢如此大声喧哗?莫非是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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