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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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道国灾情仍无任何缓解的迹象。西戎趁火打劫,陈兵边境,几次对抗下来,因粮草不足和不善在苦寒中打仗,道国伤亡惨重。道国被逼无奈,只得向同是位处中原地带的大雍国借兵借粮。
要说道国这一年也是够倒霉的,眼下已进入春天,反常的暴风雪瞬间让半个道国陷入难以估计的灾难中。四周如狼似虎的恶邻们哪个不琢磨着趁火打劫,分些肉来吃呢?另外,当今道国君上建元皇帝本就子嗣稀少,膝下只得两子。大殿下戚天琦上个月从马背跌落,四肢无恙,偏偏把最不能坏的脑袋瓜子摔傻了。这还不算完,没过半月,二殿下戚采意又失足跌落池塘,捞上来时脸色青紫呼吸都没了,好不容易才救活过来。出事时唯一陪伴二殿下的小太监也跳了池塘,死的是干脆又利索。
古往今来阳光下没什么新鲜事,不知从何时朝野间外表平静,内里激荡着“应择皇族中能堪当重任的好儿郎成为储君”的暗涌。
太阳刚刚升起,大臣们就已经齐聚宝殿开始早朝。
“大雍同意借兵借粮,只不过,”道国建元皇帝,笑着朝大臣们晃了晃手里的国书,“他们要派一个还不到十五岁的小皇子过来,不仅行监督之职,还要插手我方将领的人选。除非是他点头认可的人,否则无权指挥大雍军队。”
话音刚落,下面炸开了锅!
“大雍到底是何意思?派个小东西过来羞辱我们吗!”
“开什么玩笑!我们的将领人选怎么能让雍国插手!”
“皇上!如若答应,就是国耻啊!”
“我们不靠雍国,照样能击退蛮夷啊皇上!”
建元皇帝表无表情地俯视着下面群臣百态,他转头看向最近时常被宰相和太傅夸得二儿子。“采意,你有何看法?”
戚采意上前,道:“占据肥沃中原地带的只有道、雍两国,四周蛮夷戎狄窥伺了上百年。放任道国被灭,他大雍也没好果子吃。救是一定会救,就看我们讨教还价的结果了。眼下道国受灾,虽不靠大雍也能击退蛮夷,但付出的代价过高。儿臣以为,识时务者为俊杰,保存国力才是要任务,不妨虚于委蛇,会会那个雍国小皇子,再做决断!”
群臣像是第一次见到戚采意一般,诧异地看着殿前慷慨陈词的他。
建元皇帝边听边慢慢点头,最后笑着起身,指着戚采意道:“你与他年纪相仿,就由你来接待好了。那个小皇子的名字,好像是叫顾写意。”
顾写意这名字如今跟紧箍咒似地,阴魂不散历久弥新的回荡在大雍的上方,并丝毫看不到任何会减弱的迹象——没办法,这厮太能折腾,自从出宫办差,简直没过几天就能给你搞出个大新闻出来。
不过这次有玩脱的迹象,若说以前的那些新闻,充其量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谈不上原则性问题,但这次他手起刀落十几条人命没了,瞬间引了舆论大地震。
要知大雍自诩华夏正统,文明国度,除了钦定要犯,处决犯人都应在入秋以后立春之前,名为“秋决”。所谓赏以冬夏,刑以秋冬,秋季草木凋零,呈现一派肃杀之气,此时行刑,正是顺应天道肃杀之威。执行死刑的具体日期也有一定的限制——每月的初一、初八、十四、十五、十八、二十三、二十四、二十八、二十九、三十日的,加上二十四节气日、雨未霁,天未晴及大祭享日和闰月的全月,统统不行!甚至在可以行刑的日子,行刑的具体时辰也有规定——若白天行刑必须等到午时,若夜间行刑必须等到天明,此乃通例。一般死刑案子都要经由三司备案、审理,并报请朝廷批准判,皇帝亲自过目名录,若无异议,才将获刑犯人要收押在狱中,到法定日期处决。
在此背景下,他大开杀戒消息很快传到京城,自然引起轩然大波。一道道折子流水般涌向京师,堪称京师震动。群臣纷纷上折子奏他阴狠毒辣,永辉皇帝亲笔写了诏书,派天使加紧送到嘉应,让顾写意向百官解释他的行为。
都言圣心难测,经过几天接触郭乔安愈觉得五皇子的心思比之圣心也不逞多让。初到嘉应个把时辰便大开杀戒,杀的一帮平日耀武扬威的小鬼们哭爹喊娘,端的是阎王手段。如此暴戾刚烈的性子遇上不明事理的百姓议论斥骂,却也能隐忍不,随他们去了。平日里性情温静,沉默寡言,如同一尊玉雕,与最初那个杀伐明断一切随心的模样大相径庭。
人大都会对摸不准的人事存几分敬畏之心,嘉应府上上下下官员见了这位少年皇子,无不恭恭敬敬,惟恐他突然疯又大开杀戒。
赈灾物资放的异样顺利,这与中间出现的小小插曲不无关系。
顾写意平日看来对公务极不上心,听取汇报时多敷衍了事。某次粮道秦南玉汇报放情况,噼里啪啦说了足足半个时辰。顾写意漫不经心听完,末了掀起眼皮闲闲瞅他一眼,平静道:“数报错了一位。”
秦南玉心中不信,却也翻开账簿仔细又对了一遍,半晌过后,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瞪目结舌怔怔望着顾写意说不出话来。在座其余诸人见状面面相觑,暗中惊心。
顾写意只在嘉应休整了几日,监督完救灾物资放,又要领着大军开赴道国。临走前叫来郭乔安,对他说:“喊打喊杀只能管一时之用,巫蛊若想除根,还得靠官府的引导。我回头会向父皇上书,由朝廷牵头,公开宣传那些高人一般都避世住在深山老林里。至于地方官府,应每得知一件骗子害人的事,都要大张旗鼓弄到人人皆知。如此坚持三五十年,当百姓默认隐居世外才叫高人,索要钱财的都是神棍骗子,方能称为成功。”
郭乔安边听边点头,算是彻底服了这个五皇子。
天使携天子的圣旨终于抵达嘉应府,可惜顾写意没来得及看到。传圣旨的赵英赵公公得知顾写意已离开,捶胸顿足哎呦喂了好半天儿,才算平静下来。酒席上,赵公公喝了几杯佳酿,嘴巴管不住的抱怨起来。“郭大人你说,你说说这算什么事儿?那五皇子你也见着了吧?玉琢出来一样的人,年纪轻轻就独当一面出来替皇上办差,他日封亲王加官进爵指日可待,谁能想他一出门就捅了这么大的篓子!哎哟你说为了这道圣旨,快跑死咱家了也没赶上!你说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呀!”
郭乔安喏喏连声,跟着一块做感慨万千状,心里想的却是——我知道,因为我当面问过他。顾写意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
酒气上涌,郭乔安的望向烛火的视线有些模糊,依稀又见那个清瘦俊美的少年立于廊下,听他不解质问后,侧过脸似笑非笑,不知真心还是假意的说——
“我只做我认为对的事!”
……
郭乔安瞬间酒醒了几分,他斜眼看看还在嘟嘟囔囔抱怨的赵公公,心道,不知道五皇子在道国是不是一切顺利。
道国都城丰京。
管它边疆战况如何,道国皇都丰京城内,依旧是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青石板路两边聚集了卖各色小吃和小玩意的摊位,孩子们嘻嘻哈哈追逐打闹着。
又是平淡而正常的一天。
华盈酒楼内的气氛却着实不同往常。今日早上一开张,客人就陆陆续续不断进门,不过巳时楼上楼下坐满了七八成,店掌柜、店小二乐的牙花子都露出来了。
接近晌午时分,又有一行十几人进门,瞧穿着打扮像是走南闯北做生意的,可不苟言笑,气质硬朗,眼神锐利,人人佩剑,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阵阵杀气。
掌柜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来的不是善茬,忙拉住小二亲自迎出来,笑眯眯问:“几位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其中一个长相斯文些的大汉笑了声道:“这得问我家少爷的意思。”
说话间,又有三人进来,为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弱冠少年,只见他旁若无人、步履轻快地迈进门,而后负手立于随从中央,眼睛看似不经意地扫过整个大堂,最后视线定在了掌柜身上。
华盈酒楼毕竟是开在皇城根脚下的大酒楼,哪怕只是跑堂打杂的下人,平日里皇亲国戚也是见过几个的。眼前的少年虽年幼,举手投足已自有一番风范。虽还不甚高,却也是骨肉均匀,手足纤长,予人修美合度的感觉。映着阳光,皮肤细薄的仿佛透明,淡粉色的唇角轻抿,狭长清澈的丹凤眼配上染墨般斜飞入鬓的眉,顾盼间隐约透出几分睥睨之态。
掌柜愣了下,他想不起丰京何时多了一个如此出彩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