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角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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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也正如海克福德期待的那样,这两人就像是卯足了劲谁也不打算让谁,每一次目光对视,每一次你来我往的台词挥,每一个细微动作,每一个充满变化的眼神,都仿佛迸出一次又一次激烈的火花,让围观着不由得大呼过瘾。
在最后这一幕戏中,饰演克里斯塔贝拉安德奥莉的康妮尼尔森有大尺度的裸/戏。虽然在最终成片中观众看到的当然是康妮的全/裸,但拍片的时候的真实情况可不会让康妮真的将衣服全脱了,这又不是拍□□。
服装组和道具组给康妮做了一个模子,让她可以穿在身上,看起来就像是她脱光了一样,甚至这个模子上面还有某处的假毛,道具师还挺恶趣味地询问过康妮的意见,问她想要什么颜色。
当时康妮只是笑骂了一句,跟他说你喜欢什么颜色就弄成什么颜色,结果最终他给种了一个红毛,为什么是红毛?
“我喜欢红美人~”道具师当时笑得格外意味深长,深长到康妮都想一个高跟鞋糊在他脸上。
在被美人修理了一顿之后,道具师捂着被不痛不痒揍一拳的脸讨饶着:“好,等等,我错了,我给你换,我换!但亲爱的,你不觉得这种事情,你也可以去问问西奥的意见吗,嗯?就是……那什么,你懂我的意思,反正这是你们俩的事,嘿嘿……停,别打,我错了!”
康妮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和导演以及帕西诺探讨什么一脸认真的西奥罗德,想到刚才自己看着他和帕西诺的对戏竟然激起一身鸡皮疙瘩,不由得佩服起这个比自己小十四岁的孩子,至少她和帕西诺站一块的时候就没有觉得如此自如。
等会儿她就要和这两个天才一起对戏,想想还觉得有些紧张,她似乎在担心自己的加入会让海克福德的“cut”声不断。
“别开玩笑了,最好认真点,否则待会儿揍你的可不是只有我,泰勒的认真程度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那两个天才也需要尊重。”康妮警告地瞪了道具师一眼,然后走向导演和男主角那边。
啧,北欧的女孩们和西欧或者北美的女孩们比起来就是不一样,道具师看着康妮那的修长背影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西奥罗德那小子上辈子到底是拯救了整个天堂还是怎样,演技强就算了,还这么有女人缘。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道具师可不知道西奥罗德的性取向问题。
“哦,看看,女孩来了。”海克福德现在的心情明显好到了极点,以至于他看到谁都笑眯眯的。见康妮路过,他立刻挥了挥手,示意对方走过来,“康妮,十五分钟后你就要加入这两个变态了,此时此刻你有什么感觉吗?”
“感觉?你想问我和一个比我小十四岁的弟弟亲热,顺便自己的老爹还在一旁观看时,我有什么感觉吗?是的,这感觉太变态了,我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渣父亲。”康妮打着趣,掩饰了自己言语里的紧张。
“瞧,米尔顿,我说你是鬼父你还不相信,安德奥莉都站在我这一边。”西奥罗德就像是得到了助攻一般,抱着胸挑衅般笑着,看向帕西诺。
“凯文,你怎么能将自己和一般人类相提并论,魔鬼们是不会在乎自己交/配对象的性别,年龄,取向,物种。你知道撒旦曾经还和一头山羊交/配过的吗?”帕西诺毫不在意,甚至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
西奥罗德无语地笑了起来,不想再和他理论什么的他直接扭过头,看向踩上高跟鞋就能和他差不多高的康妮,明明十九岁不到的他看着三十二岁的康妮,眼神里竟带着柔柔和和的包容和赞许,他嘴角温暖的微笑让他看上去十分真诚。
“别理会我们那糟糕的老父亲,姐姐,你要相信我,等会儿我绝对不会做出让你尴尬的事情,即使你确实非常迷人。”
西奥罗德温和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尊重和严肃,他看上去太过真诚,以至于康妮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为什么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她应该叫他哥哥而不是弟弟?以及……其实……她心底里也有那么一点儿,不介意他做出那么点儿……令人尴尬的事情……
好莱坞这地方说好也好,说狭隘,也确实听狭隘。在这里种族歧视性别歧视年龄歧视资历歧视性取向歧视,各种各样的歧视被掩盖在看似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比如女人天生就比男人的戏份范围窄,白人天生就比黑人更容易接到剧本邀请,美国人天生就比欧洲人更容易拿到工作,甚至在美国国内,不同区域都存在歧视,东海岸的人仿佛就是贵族和上层阶级,而南部和中部地区的人就像是农民和没用的工人,更别说对于性取向不同的人的差别待遇了。
直到二十世纪末,在美国甚至全世界,都有成万上亿的恐同者,他们歧视同性恋甚至到了仇视的地步。在西奥罗德上个世界的那个时代,虽然表面上好莱坞已经接受了同性恋,但西奥罗德知道,事实根本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美好。
只要某个明星公开出柜,他就基本上无缘任何学院派的奖项,他将很难找到剧本邀请,他饰演的角色也会出现轻微的变化,片方在删选角色的时候,如果有一个异性恋和他同时竞争一个角色,那么片方就算选中那个实力比他差的异性恋,也不会考虑他这个同性恋。
这也是西奥罗德在上一世并没有公开出柜的原因之一,他想继续博得学院派欢心。而这一世,也一样,就算他不在乎学院派的目光,但是他在意电影,如果他不想将自己的事业方向局限化,那么他就得一直呆在柜子里,他太过热爱演戏,所以他没有这个勇气。
当然,他并不知道这个世界世人对待同性恋的态度要缓和许多,至少不像他那个世界那般严苛不近人情。
以至于现在,或者是不远的将来,无论是在这个世界还是上个世界,他都能接到各种各样异性恋甚至同性恋的角色,和女性演绎大尺度画面,又或者受到哪个合作的女演员,甚至男演员的爱慕或追求。而处理这些事情,西奥罗德也早就有了经验,所以他并不在意康妮此刻对自己的好感。
十五分钟后拍摄继续,西奥罗德也如同他自己说过的那样,绝对没有做出任何超过剧本要求的尺度范围动作。康妮一开始和这一老一小演技派对戏时还有些不自然,但从小跟着母亲表演的她很快就进入状态,再加上帕西诺的强压刺激和西奥罗德若有若无的体贴引导,很快,她就进入角色之中。
剧情进入到最后阶段。西奥罗德将凯文从一开始的崩溃绝望到此刻的放纵情感层层递进演绎得十分具有深度。此刻,凯文早就抛却了一开始瘫坐在地上时的绝望和麻木不仁,米尔顿大段大段的言语诱惑似乎让他下定了什么决心,于是,他笑了,就像抛弃了一切包袱,就像早就看到了自己的最终结果。
他向撒旦提出了交易,如同每一个堕落的人类,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场交易。
然而,不知为什么,他的笑容异常诡异和讥讽,他那隐藏在碎背后的眼神,诡秘而又挑衅。火光将他的脸印得通红,好似一只站在烈焰之中,奋不顾身的恶魔。
他配合米尔顿的要求和安德奥莉亲热,但是在最后一刻,他突然抬起头,望向对面的米尔顿,笑了起来。
他的笑容,太过灿烂和耀眼,灿烂到没有任何真实的感觉,灿烂到犹如疯子的大笑,又有如看破红尘之后的洒脱。而他那双蓝绿色的眸子里,所有情感,无论挑衅也好,仇恨愤怒也罢,几乎在那一瞬间消散殆尽,唯独留下了无欲无求的平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得意及傲慢。
“现在,你又在害怕什么?”凯文的声音无比平静,他直勾勾盯着米尔顿,不等他阻止,抬起手中的枪,朝自己的太阳穴,扣下了扳机。
他的双目圆睁,一直望着惊怒交加的米尔顿,就算是死了,米尔顿也能看清他眼底的得意和讥诮。
凯文认为自己赢了,认为自己摆脱了提线木偶和被利用棋子的身份。
而这,才是最悲哀的,因为他并没有。
他认为自己自杀是自己自由意志对撒旦的反抗,但是他不知道,他的人性中善良部分的最终抉择,实际上一直掌握在另一个主人手中,那就是上帝,他以为自己摆脱了撒旦,但是,他依旧是上帝的棋子,上帝利用他人性的光明,粉碎了撒旦的计划。
但撒旦,却拥有推翻一切重新开始的能力——也就是传说中的读档重来。
至始至终,凯文都是一个可悲的玩具。
今天的拍摄结束之后,西奥罗德将引来第一次和自己的“妻子”查理兹塞隆的真正对手戏。之前在法庭上的戏份两人之间只有一句台词,但这次可不一样,因为这一次,将会拍摄玛丽安自杀的镜头。
西奥罗德和帕西诺第一次交锋就能激起人们的无穷肾上腺素,这让剧组的工作人员不禁好奇,如果没有帕西诺在一旁刺激,西奥罗德的独角戏将会挥到何种层次,又或者,无法超越和帕西诺对戏时那种巅峰境界?
大部分人都认为西奥罗德大概再也达不到那种高度,但是他们错了。
当玛丽安在凯文面前割开自己颈动脉的那一刻,眼神涣散的玛丽安似乎看到了门上窗户背后,凯文在那一瞬间破碎的碧蓝眼眸,如同地板上躺着的无数玻璃碎片,看上去就足以扎人到心痛。
凯文有一两秒的停顿和寂静。
西奥罗德想到了自己所爱的,却离自己而去的人,无论是幼年就离开自己的父母,还是那个永远最好的朋友,以及,自己唯一的奶奶。那时的他陪在病床前,握着玛姬的右手,看着她渐渐停止呼吸,但他却无能为力,那时的她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力气,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双眼浑浊布满泪花的玛姬,仿佛用尽自己浑身上下所有力气,将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孙子的脸,深深刻入自己的心里……
一两秒之后,所有的情感,在那一刻,全部爆,几乎在瞬间,让在场的所有人鼻子一酸,眼眶湿润。
“不!!!梅,不!!!”凯文不顾一切地从门边的缝隙中挤进房间,为此,西奥罗德甚至因为太过用力而被碎玻璃道具刮伤了手臂。鲜血顿时从他的手臂上低落到地面,那是真的血,而不是什么道具血浆。
在几个工作人员倒吸一口气的声音中,海克福德差点就喊了“cut”,但是他刚刚开口,那个声音就被堵在自己咽喉里。因为他看到了西奥罗德,看到了他的毫不在意,他甚至像是没有感觉到疼痛,依然继续自己的表演。
那一瞬间,海克福德意识到,如果他此刻打扰到西奥罗德的表演,就是对这因为表演而完全忘我的孩子的不尊重。所以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奋不顾身地扑向玛丽安,跪在碎玻璃上,将玛丽安的尸体抱入自己的怀中,抱得紧紧的,仿佛自己一松手,他就会失去自己的整个世界。
西奥罗德爆式演技几乎让所有片场人员移开了眼,他们不忍心再这么看下去,他们害怕自己再这样看下去眼泪就会收不住。西奥罗德演绎出来的绝望,以及那几乎破了音的嘶吼声中卑微的乞求几乎让所有人感同身受,看着原本骄傲的男人如此低声下气地哀求,听着那原本迷人的嗓音如今沙哑而绝望的哭喊,他们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但是在医生宣布玛丽安死亡的那一瞬间,西奥罗德的哭声渐渐平息,他低着头,静静地看着玛丽安,温柔到不忍心打扰到她的沉睡那般,替她温柔地整理头,然后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任谁拉都不动。
末了,他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如同一个断了线的提线木偶。他看着自己沾满妻子鲜血的双手,突然用那冰凉的血液,抹上自己的头,将自己额前的碎,全部捋到脑后。
当他再次抬起头,看向自己的母亲(镜头)时,凯文就像是……彻底变了一个人。
他满脸平静,平静得就像是一潭死水,仿佛对任何事情都无动于衷,而他的绿色双眼,好似带着猩红血气,仅仅是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人浑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