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图穷匕首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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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公主隔着车窗柔声细语回话，耶律隆绪极有耐心的听她说完，信誓旦旦道：“公主放心，此去上京，孤一路护送，必然不会让公主再受到惊吓。”

“有劳陛下了。”三公主对这位未曾谋面的辽国皇帝颇有改观，本来一心想要在见面前多加了解。如今人都送到跟前，这一路相随的话，倒是不用犯愁。

裴永伦悄悄退到顾长明身边，耸耸肩膀道：“公主的靠山一来，不用你我操心了。”

顾长明轻笑道：“公主的靠山是大宋的皇帝，这一位越想修得两国交好，对三公主必然越会上心，确实不用你我操心了。恭喜裴大人可以放下包袱，好好欣赏辽国的异域风光了。“

“你们才算是皇上的密使，责任比我更大，我可不敢邀功。”裴永伦冲着顾长明挤挤眼道，“公主身边的那个姑娘……”

“姑娘名花有主，还是不问为妙。”顾长明咳嗽一声好心劝他，一个萧铮已经把果子刺激到草木皆兵，千万别再多加一个。

“我是哪种人吗！我就问问那位姑娘的功夫好生厉害，师从何处？”裴永伦顺水推舟把话题给转过去了。

顾长明自然不点破：“峨眉派定远师太。”反正裴永伦对开封府中那些新人旧事不上心，听过也不会联想到柳竹雪的身份，不用刻意隐瞒了。

“我说出手一看就是大家风范，果然是名门之后。”裴永伦见耶律隆绪举手示意车队重新启程，“先行赶路，回头再来讨教。”

这一路到上京，无风无浪，甚是太平。

耶律隆绪直接把公主安置进皇宫中，连同送亲队三十余人，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用戴果子的话来说，辽国皇帝倒是心大，毫不担心这么多宋人进宫会闹出什么事。

“刚才宫中管事的太监过来询问，这些人是不是都算公主的陪嫁，我说除了你们几个以外全部留下，又把名单给拿走了。”裴永伦和顾戴两人混得熟了，怂恿两人有勇有谋不去军中建功立业实在太可惜，又说裕景将军最赏识能干的年轻人，军中比入仕为官不知自由多少，说得那叫一个口若悬河，依然没有打动二人。

顾长明把相同的名单要了一份，拿到屋中细细察看。戴果子凑过头来看一眼：“你觉得里面还有问题？”

“小心行事总是无错，宫中已经开始置办婚宴，我们等三公主大婚后，立即回大宋。”顾长明把名单读了三遍，“果子，我依然感觉到有人想要对三公主不利，危机尚未解除。”

“这是在辽国皇宫里，三公主要是再出事，他们负责。我们包成亲难道还包生儿子！”戴果子不服的嚷嚷道，“我看那个皇上对三公主很是满意，每天各种赏赐不断。小竹说，三公主住的那个殿中，快要放不下这么多宝贝了。”

“柳姑娘是要跟随我们回去的，选出公主身边伺候的宫女了吗？”顾长明问的是正从门口进来的小凤凰。

“刚问过，公主身边原先有两个不声不响的宫女，红音出事后，生怕是同党被隔开了。如今查明无事，恢复原职。方才大辽皇上又送了四个宫女过来，言明本是伺候他的，既勤快又可靠，三公主全部留下了。”小凤凰啧啧做声，三公主才出宫门时，娇怯怯软绵绵的性子。

要说这一路过来，实地操练，能把一个不谙世事的金枝玉叶迅速历练成在宫中游刃有余的高手。又是刺杀，又是火灾的，如果不是和亲，三公主穷其一生都未必会碰到其中一件，与其今后被人牵制，不如把最坏的先放到眼前，学得见招拆招。顾长明说得极好，只要宋辽两国和平相处，三公主的地位在后宫便是凌驾于其他嫔妃之上的存在。

“三公主唯一放不下的是不舍得柳姐姐走。”小凤凰一句话把戴果子的心又给吊起来，“你别着急，柳姐姐偷偷和三公主说过，她答应要与你在一起。三公主还夸你们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戴果子笑得嘴角快咧到耳根了，被逗得心痒痒的，恨不得立时过去看两眼柳竹雪。顾长明也不拦着他，只说在宫中要谨慎行事，不必招惹麻烦在身。

“大婚在三天后，大辽皇上办事效率挺高啊。”小凤凰在正对面坐下来，“本来应该欢欢喜喜的，为什么我依旧心神不宁的？你告诉我一句是我想得太多，让我能够安安心才好。”

“我的感觉和你一致，安心不得。”顾长明把小凤凰扯过来，附在她耳边低声叮嘱，小凤凰的神情先是怔忪，随即了然，连连点头。

三公主下榻的茹春宫中，宫人忙碌进出，一刻不停。距离大婚不过三日，每个人的背脊都紧绷着，唯独柳竹雪清闲。三公主央着她教自己武功，说是学会可以自保。柳竹雪实话实说，她是幼时身体羸弱，又与师父定远师太有缘，五岁时入得峨眉派，待学成第一套基础剑法已然是十一岁。别说是三天，三月，用三年打个内功底子，才算勉强够用。

柳竹雪把皇上送来的匕交付给三公主，单单教她一招最简单的。三公主学得很快，过了晌午时分，匕在手里也算有模有样。

殿外传皇上驾到。柳竹雪连忙示意三公主把匕藏起来，虽说辽国宫中的规矩没那么大，当着皇上的面，摆弄利器总是不妥。三公主将匕藏于袖中，起身走到门口迎驾。

耶律隆绪汉语说得十分流利，这是第二次到三公主殿中，见面先说免礼，又问宫人是否何用，送来的物件可喜欢？三公主柔声一一应答，与辽女相比，语声轻软，笑语嫣然，别有一番韵致。

“多谢陛下隆恩，送来的已经太多，哪里是用得完的。”三公主说的是实话，茹春宫中库房据说都被塞满。

“大婚之后，这里还是给你住。茹春宫前院中的太湖石还是从大宋江南之地搬运过来的，原来当时孤不惜重金，便是为了今日等你前来。”耶律隆绪声音低沉，一双鹰眼锐利，看得三公主缓缓低下头来，双颊泛起蔷薇颜色。

他不禁牵起她的柔荑，向正厅圆桌边走去：“孤知道大辽的气候与你所生所养之地相差甚多，你路上又受了委屈。若是有任何短缺，一定要及时与孤说明。你父皇写下的礼单，孤已经收到，这些是给予你傍身之用，还是留在你的身边。”

三公主听他句句体贴，心有感触，转身把茶盏接过，端到耶律隆绪面前：“陛下，这是今年雨前新茶，口感清冽醇香。请陛下品尝。”

耶律隆绪低笑道：“你倒是懂孤的喜好。马背上行走的辽人惯喝砖茶，孤却喜欢你们宋国的茶叶。”他猛地一俯身，三公主避犹不及，被一双铁臂左右困在桌椅之间。三公主若是换做以往，早就惊声尖叫。这会儿却是抬起一双剪水秋瞳，含羞带怯的多看了对方一眼：“陛下，是茶水太烫，让陛下心有不满吗？”

耶律隆绪一怔过后，朗声大笑道：“你这张小嘴真是会说话，孤很满意。”

柳竹雪本来以为辽圣宗会伤害三公主，差点要现身出手。耶律隆绪缓缓松开双臂，大掌在三公主的颊边轻轻一抚：“孤很期待三天后的大婚。”

接下来，耶律隆绪再无过分举止，询问了些三公主平日喜欢吃的，喜欢穿的。过得半个时辰后，才依依不舍的起身，御书房还有堆积的公文要处理，不得不离开。

三公主再次起身想送，耶律隆绪抓过她的手腕，在其内侧不轻不重的亲了一口，正欲扬长而去。尚未走到茹春宫门口突然喷出一口鲜血，倒地不起。

柳竹雪先听到一声惨叫，然后是重物倒地的声响。等她再看到三公主惨白的脸颊，不知是谁指着这边高喊道：“这是宋国派来谋害陛下的奸细！”

三公主一直故作的镇定顿时被尽数打破，她脑中飞快闪过几种可能，还未曾来得及开口为自己解释，倒退一步的动作太急躁，袖中收藏的匕哐当落地。

图穷匕见。三公主唯一能够想到的只有这五个字了，却见柳竹雪冲过来把她扯到身后：“公主，我们先自保，回头再想办法洗刷嫌疑。”

三公主不明白柳竹雪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见她已经与人交上手。一旦打起来，茹春宫有三十余人宋人，绝对没有帮着外人来抓自家公主的道理。

柳竹雪牵着三公主的手，左闪右躲，脚底生风，很快已经到了宫门口。

“不行，我不能走。”三公主突然伸出双手紧紧拽住了柳竹雪的手臂，“如果我走了，里面那些人必然会被牵连。我没有害陛下，为什么要逃跑！”

“公主，这是被人设好的局，我们必须先走。万一你落在对方手中，相信我连骨头渣也不会给你留下的。”柳竹雪的力气要大得多，使力往前再拖，三公主踉跄着跟上来，不时还回头看一眼，见宫中侍卫已经一窝蜂的冲进了茹春宫。

柳竹雪知晓追兵很快将至，她唯一能够求助的只有顾长明。宫中地方太大，她初来乍到的，情急之下几乎分辨不出东西南北。

戴果子正喜滋滋的赶过来，想要见一见心上人，迎面见柳竹雪带着三公主出现，还没回过味来。她们两人身后又扑上来六七个侍卫，戴果子顿时反应过来，肯定是出事了，而且是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