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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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相亲失败并不能浇灭我妈的热情,她对我进行了详细的约会后反馈,我提出的一切否决性缺点都被她认为是我的矫情,她严肃叮嘱我不要再惦记严潮,更不要浪费掉这些她广泛撒网重点捕捉搞到手的优质男人,一定要从中带回来一个做她女婿。
这样高难度的要求让我觉得生无可恋,但寄人篱下不得不委曲求全,为了卤猪蹄和省点租房费,我只能被迫向我妈的统治低头。
我一连相亲了四个男人全部以失败告终,我活了二十一年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对相亲这件事深恶痛绝,沦落到靠赶场约会来选择伴侣,并不是社会浮躁的爱情观造成他们落单,而是自己的问题。
相亲大军大多分为三类人,第一类是对待感情很淡薄,没有纵情风月的欲望,只想要满足自己满足父母甚至满足这个时代的世俗观,找个传宗接代洗衣做饭的保姆型妻子,为自己奔波操劳的工作添一笔温情的颜色。第二类多出女性,事业小有所成,曾受过情伤或是坚决不妥协不将就,耽误成了老姑娘才幡然醒悟,可好男人早就成了别人的囊中物,万般无奈屈尊降贵,踏进这一入深似海的相亲漩涡,兜兜转转破罐破摔。
第三类奇葩则令人指到咬牙切齿,他们是比自闭症好一点的精神病患者,对伴侣要求过高认不清自己位置,把身边人当成烂白菜,就他一枚西兰花一枝独秀,看谁都不入眼。
我昨天彻底拉黑的相亲对象就是这样,外企中层管理,年薪不错外形也可以,父母退休职工,反正不会拖他后腿,有房有车无贷款,这样条件按说该让女人趋之若鹜,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姑娘成家生子婚姻美满不是难题,但他二十九岁竟然没有谈过一次恋爱,每当有人催促他的终生大事,他就反问对方,“她有张曼玉的气质吗?她有王祖贤的美貌吗?她什么都没有,我为什么要爱她?女人不能太看不清现实,当她向男人伸手索求时,她难道不该掂量一下什么资本让她有这样的勇气开条件?”
于是他在茫茫人海找了二十九年,也没有找到属于他的张曼玉和王祖贤,当他终于肯认命妥协于相亲,他曾经的傲慢与挑剔又让女人望而生畏。
不曾活在现实的男人,比没有活在现实中的女人更可怕。
三天相亲了六个怪鸟儿让我崩溃绝望,也让我绝处逢生,因为我终于明白自己不是这个世上最惨的人,比我差劲的填满太平洋四个都不够用,我不该这么自卑。
在我爸使计谋坑走了他教书学校传达室收员老刘头后,我爸千方百计要把我安排进去顶替做小阮婆,后被学校领导以年纪太小为理由拒绝,我爸颇为感慨说现在这世道干什么都不容易啊,传达室走后门都不行,二十年后会是什么样,他女儿我能不能在这个世上活下去他简直不敢设想。
在他陷入忧思不能自拔时,我意外接到了广告公司的录取电话,通知我次日到客户部上班,薪水比我预估还多了五百元,在深城这座超一线城市也可以绰绰有余的生活。
之所以意外因为我根本没想过我能被录用,这家公司给我的直观感受不知道比华锦高端几百倍,和我一起面试的都是清一色国内顶级名牌大学高材生,而且货真价实,绝不是买来的文凭,个顶个跟整过容一样的貌美性感,还拿得出一手好才艺。
我惊讶于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美女竞争,这是广告公司又不是模特公司,安然告诉我这家公司在商场上名气很大,但有美名也有臭名,美名在于它的实力和前景,臭名是几乎每个部门都有一个老色鬼,专门占小姑娘便宜,这家公司男女员工比例达到可怕的一比九,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女儿国。
我拉屎时我爸堵在卫生间门外不停询问我这家公司靠谱吗,不会是什么皮包公司骗子公司吧?这家老板正经吗,有没有结婚,结婚了最近有没有离婚的打算,条件比较好的男同事多不多。
我那天正好便秘,死活挤不出来,我憋红了一张脸对门上我爸来回晃动的黑影大喊,“给我纸!”
事实证明安然给我打的预防针是正确的,这家公司老板我没见过,但是客户部经理确实很好色,而且他和一般男人口味不一样,他非常喜欢冷门的,比如我。
我自认为这张脸长得清秀有余美貌不足,而不管是上学还是上班,始终都有那么两三个妖艳贱货生活在我身边,以致于我从来都没爆冷过,一直非常安全,在男人自动忽略掉的范围内。
直到我进入真正的职场,必须接受优胜劣汰适者生存的法则,我忽然意识到很多时候所谓的劣势也许是优势,关键在于你面对怎样的上司,职场法则对于一些急于立脚的美貌女人来说,豁得出去未尝不是一条捷径,走捷径比按部就班至少少奋斗五年,这也是为什么越来越多的年轻女性在职场中迷失了自己,违背了靠双手起家的初衷。很多男上司手持的筹码确实太吸引人。
但我从没想过当筹码忽然落到我眼前,捡不捡取决于我自己时我该怎样做。
我在乔尔传媒的第四天下午,经理秘书忽然找到我的格子间,让我马上去一趟经理办公室,有重要事情吩咐我。
我在这里一直如同隐形人,没有任何工作交待给我,倒是和我一起进来的姑娘每天忙到加班两个小时还不够用,她背地里已经因为我的清闲怨声载道,不止一次向组长反映过,我自己也觉得尴尬,尽量窝在自己的位置不动弹,以免让别人看了不平衡。
我甚至想过是否林维止再次出手为我摆平了新公司的一切问题,但我又想不太可能,他为什么要在我那么坚决提出不见面后还无条件帮助我呢,他是商人,他不是慈善家,他做的每件事都有他的图谋,只是我一直把他当作长辈和好人,我给他的定位太过纯洁高尚,以致于当我现一丝丝要改变的苗头后,才如此落荒而逃。
我问秘书是要给我安排工作了吗,她想了下说大概是吧,我内心欢呼雀跃到不行,虽然谁都喜欢不干活白拿钱,但背后的指指点点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
我到达孟经理办公室门没有关,我站在敞开的门外喊了声,他从里面的休息间走出来,看到是我笑得非常温和,招呼我进去,等到我进入后他走到门口将门关合住,还特意拉了拉,确定关得非常严实才回来。
“怎么样,在公司这几天还适应吗。”
我说还好,大家都很照顾我。
我说完想到安然教我的一些场面应酬,我立刻又凿补了一句,“主要是孟经理对我非常关照。”
他听我这么说笑得更开心,“原本以为职场新人都不怎么明白事理,可你让我刮目相看。其实也没有怎么关照,只是在你进来之前叮嘱部门同事对你少些约束和吩咐,让你多适应一段时间再正式安排工作,毕竟还是小姑娘,我也不忍心让你太辛苦。”
他说完站在柜子前找到一份档案袋,从里面取出我的资料表,他目光在我的一寸相片上停留许久,也不知在看什么,“阮语,二十一岁。我记得上周面试你说是第一次接触广告项目,之前有工作经验吗。”
“做过一些杂活,但经验很少。”
他点头说也好,一张白纸塑造起来比一幅五颜六色的油画要容易很多。
他放下资料转身拿起桌角摆放的空杯子,走到饮水机前接水,他斟满后直起腰才现我还拘束站着,立刻让我坐下,我左右看了看,现只有办公桌后紧挨着他软椅旁的一张椅子是空的,我想了下觉得不妥,就没有过去坐,但是他不断邀请我,我才来几天不好拒绝,何况他也是好意,只能勉为其难坐下。
他看到我浑身紧绷,不知出于什么想法忽然伸出手触碰了我一下,他粗糙滚烫的手掌刚沾到我的指甲,我吓得立刻弹起来,他看到我脸上露出的惊慌和谨慎有些尴尬,笑着告诉我别怕,他只是希望我放松一点,和他谈谈心,谈谈理想。
我支支吾吾说我没有理想。
他笑着问那怎么可能呢,人如果没有理想,和一条死鱼有什么区别。
可我确实没有,如果平淡生活也算理想的话,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说自己的理想这辈子也实现不了,难道平淡已经是这个世界最难达到的标准了吗。
“阮语,你到现在为止只在一个很小的公司任职过,所以你并不知道真正的职场有多么复杂,竞争有多么激烈,为了一份高薪水和高职位厮杀起来多么残酷,越是庞大的公司靠近上层的位置,越是一个杀人不见血的战场,为了上位彼此栽赃陷害尔虞我诈,过于野心勃勃的人甚至能用手段逼死对方。”
我咽了口唾沫,他说得实在恐怖,我表达了自己只想混口饭脚踏实地做小职员的想法,否决了那些雄图大业对我的吸引力,他哈哈笑了两声,“可是如果摆在眼前有机会让你达到,你会拒绝吗。”
我反问他天上可能掉馅饼吗,就算真的掉了,也是素的不是肉的吧?
孟经理说这世上一切事都有可能,不一定天上就不能掉馅饼,否则也不会有彩票这样的东西存在,幸运都是给少数人准备的,能被选中已经很难得,如果再把握住,理所应当会成为别人羡慕的人。
我忽然想到严徽卿,当他提及羡慕这个词语,我脑海第一时间窜出的面孔竟然是她。
不是她的高贵优雅富足生活令我羡慕,而是她有一个非常优秀的丈夫,这个丈夫给了她疼爱尊重陪伴与体面,我并不恨嫁,我也非常惊讶为什么自己会如此羡慕一个人妻。
孟经理问我明白他的意思吗。
我摇头说不明白。
他没有急,指了指门外空荡死寂的走廊,“和你一起被招聘进来的女孩,这几天在做什么你看到了吗?”
我说她很忙,忙到没有时间吃饭。
他说知道为什么她会忙吗。
我无意识舔了舔嘴唇,他目光落在我舌尖上,我意识到这个动作可能会被人误解,我立刻缩回去,门牙死死咬住嘴唇。
“因为我把你们两个人的工作全部摊到她一个人头上。”
孟经理的解释令我大惊失色,我不解问他为什么。
他将办公桌上的标识牌翻了个个儿,直接面对我,让我清晰看到上面书写的五个烫金大字,“因为我有权力,在这个拥有四十人的部门中,我想要谁忙碌谁就会忙碌,我想要谁清闲谁就可以清闲,同样,我让谁过得不舒服,他一定从早到晚疲惫得喘不过气,而我让谁过得快乐,他就可以拿着一份丰厚的报酬,每天吃喝享受,过着神仙一样的生活。”
他看着我懵懂的面孔,非常喜欢,“其实你都很明白,不会有谁连这样简单的道理都不懂,不过我还真的很喜欢你这种单纯的姑娘。”
他说完忽然脸色一变,变得意味深长,他再次握住我的手,而且是不容许我挣脱抗拒的握住,“小阮,你放心,只要你懂事,明白一些粗浅的道理,不需要你再深入了解什么,我都可以让你在公司过得舒舒服服,升职加薪也不在话下。所有属于你的工作,我都会交给别人来做,你只要每天来我的办公室坐一会儿…”
他说着话手已经伸向我的腿,虽然隔着裙子,我仍旧感受到他的温度和抚摸。
我低头看着他那只还不算肆意妄为但已经越来越不受控制的手,他手背上的皮肤长出几块类似老年斑的褐色印记,显得非常粗糙恶心,我下意识要抽出来,但他按得太紧,我尴尬笑了声,“孟经理,您可能误会了,我才刚来几天,我确实不敢奢望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我懂您说的规则,也感激您的美意,但也许我不适合。”
孟经理手上的动作微微停顿,他眯眼盯着我的脸,一点点下移,他忽然翻开我衣领露出后面镶嵌的商标,他看完笑着说,“这是什么不入流的牌子。你知道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她们穿着什么衣服,背着什么包,用什么化妆品,甚至在什么餐厅吃饭吗。”
我想到了时娅,想到了一度很奢靡的周简,也想到了媚色酒吧陪在开豪车男人身边喝酒跳舞的妙龄女郎,我有一瞬间的恍惚与迟疑,孟经理说,“没有人不喜欢那样的生活,只是过不过得起,你想要吗。”
孟经理已经被岁月荼毒了一多半的脸,闪烁着以为诱惑我成功的得意和神采,我笑着问他您结婚了吗.
他一愣,说当然。
我嗯了声,“那样的生活我不想要。”
我说完这句话用力拂开他的手,在他的错愕注视下毫不犹豫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步步走出办公室。
当我打开门,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吹在我裸露的皮肤上,我对身后的孟经理说,“我可以不要这份工作,但我不会亵渎我一直坚守的底线,以及也许在这个社会强大的规则面前,我那点可怜的尊严。只要不触碰我的底线怎样去讨好都可以,喝酒,唱歌,跳舞,或者违背良心说甜言蜜语。但我的底线就是我绝不会用身体换取我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