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070 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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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美丽心灵的永恒阳光》是一部纯粹依靠演员挥的电影，它不像埃伯特前一部作品《奔腾年代》那样充斥着赛马的元素，它的场景多数建立在房间、餐厅、车子等日常生活常见的画面上，这其实非常考验演员的演技。
前段时间拍摄的内容一直围绕着乔尔和克莱门汀之间美好的回忆，演员的挥仅仅保持在一般水平就可以，但到了乔尔意识到他和克莱门汀的感情出了问题、克莱门汀失去了对他全部的记忆时，才开始真正考验埃伯特的演技。
埃伯特前世是看过成片的，电影的剪辑师把它切成了一块一块，在电影的最前面几幕上，乔尔和克莱门汀的感情真挚而温馨，但很快，观众们就会看到乔尔霍然变了的脸色，和克莱门汀忘记他的全部现实。
这完全是埃伯特的独角戏。
至少在今天，凯特·温丝莱特可以悠闲地坐在椅子上喝咖啡，顺便欣赏欣赏埃伯特的表演。
“你有克莱门汀真幸运，乔尔，你跟她有什么情人节安排吗？”
摄像师的身影距离埃伯特只有一米之遥，镜头中，他眼睫毛的跳动都被一览无遗。
他的眼珠不断转动着，眼球没有焦点仿佛下一刻就要跃出眼眶，他的视线无意识地看着头顶，随后，用力眨了眨眼睛，然后下一秒又睁开。
他就像一个陷入狂乱的精神病人，被关在幽闭的空间里，并且视全世界为敌。
镜头一动不动地记录下了埃伯特整张脸上的动态，他的眼神中的炙热，他的僵硬——这一瞬间，在埃伯特周身似乎凝聚起了一种独特的气场，不属于他自己，只属于乔尔。
而到了乔尔试图送出情人节礼物的那一幕，他的精心准备沦落成了一场笑话，他几乎落荒而逃。
从朋友的手中，乔尔收到了一张卡片：“亲爱的艾金先生、艾金太太，克莱门汀已经把乔尔从她记忆里删除了，请不要再对她提起他们的关系。”
接到卡片的那一瞬，乔尔脸上的表情堪称狰狞。
镜头这时候又给了埃伯特一张特写，他抿着唇，手指带着微微的颤抖，眼中全是不可思议的绝望。
埃伯特的眼眸一直是清澈的，但在他演绎乔尔的时候，他的眼睛里都是红血丝，整个人都处于僵硬的状态。
这一幕拍摄结束的时候，埃伯特拼命眨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陷入了乔尔的情绪，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沮丧，即便米歇尔·冈瑞喊了“卡”，他也是呆呆愣愣地站在那里，很久之后才挪动了步子。
他仍然在回想着电影的剧情。
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忘情水的，也没有消除记忆的手术，当一方忘记一方却深深记得彼此的爱情时，这其实是很残忍的。
不止对乔尔，对克莱门汀也是这样。
埃伯特正着呆，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嘿，埃伯特，你还好吗？”
是伊利亚·伍德。
埃伯特点点头：“我很好。”
尽管如此，他还是迈着缓慢的步伐，慢慢走向了休息的长椅。
导演米歇尔·冈瑞眼神微眯，冲着一直在片场监督的查理·考夫曼眨了眨眼睛：“埃伯特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好。”
查理·考夫曼自然也看出来了，他一直神情严肃地盯着埃伯特。埃伯特是一个年轻的演员，即便他在电影中表现得再成熟，米歇尔一宣布“卡”，他就会立刻恢复年轻人的活泼。
但是刚刚……
他佝偻着背，神情溢满了沮丧，脚步轻飘飘的仿佛迷失了方向……这活脱脱就是现实版的乔尔。
演员一直是一个抑郁症高危职业。一方面，演员在媒体的监视和影迷的围追堵截下隐私几乎都暴露在公众面前，他们很难享受平凡人的生活，媒体以及影评人的批判也会使演员这个职业比别的职业更容易遭受责难，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必须要有一颗强大的心脏，一旦他们支撑不了高强度的曝光和外界的重重评判，他们就很容易出现心理问题。
另一方面，好的演员也很容易得抑郁症。他们常常为了一个角色经年累月地思索、模拟，甚至陷入角色的情感无法自拔，他们的心理和角色产生了共鸣，随着电影拍摄的深入，他们往往要加深这种共鸣，电影拍完之后如果不能够恢复原来的状态的话，他们甚至需要去看心理医生。
电影才拍摄了一小半而已，作为男主角的埃伯特如果真的陷入角色的话，对《美丽心灵的永恒阳光》剧组并不是件好事。
其实有些剧组真的会置演员的心理于不顾，演员陷入了角色，他们明明看出来了，却为了更好的拍摄效果而选择无视，电影上映之后或许会取得成功，但这对于一个演员的演艺生涯来说，几乎是致命的伤害。
不过那是各大电影公司霸占好莱坞的时代才会生的事情了。现在电影的拍摄更加规范，片场除了有工会人员负责维护演员权益外，还配备了专门的心理医生，一旦现任何可能存在的心理问题，心理医生都会及时帮忙疏导。
不用剧组通知，当晚，在了解到埃伯特可能陷入乔尔这个角色时，林恩便蹭了一架私人飞机火速赶到了剧组入住的酒店。
埃伯特那时候刚洗完澡，正在吹头，听见敲门声便跑过去开了门：“你怎么来了？”
林恩却不说话，只是沉默着抬头看他。
埃伯特的气色还算好，面颊红润，就是看着比前段时间瘦了一些。不过他看起来是不太高兴，整个人蔫蔫的，怎么看都提不起精神。
林恩叹了口气，拍了拍他湿漉漉的头：“拍摄还顺利吗？”
埃伯特的眼神却在这一刻尖锐起来：“你也觉得我有心理问题？林恩，我很好，我只是、只是觉得有些闷。”
林恩是很难理解演员对角色感同身受的心情的，他相信好的演员是能够全身心投入到表演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会出现心理疾病，甚至是抑郁症。林恩听到埃伯特的状态时简直要惊呆了，他知道埃伯特究竟多么热爱演员这个职业，他也知道埃伯特多么渴望获得一个奖项，但比起这些，林恩宁愿埃伯特能够保持正常。
林恩抿着唇，隔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只是不放心你，想来看看。”
埃伯特注意到他背了一个黑色的大帆布包，刚一坐下，他就把包放到桌子上，一件一件的从里面掏东西：“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埃伯特凑近一看，眼神顿时出现了波动。
林恩见有戏，便一个袋子一个袋子的指过去：“都是马克最近做的，有牛肉干、熏鸡肉、炸鱼干……”
埃伯特的口水快要留下来了，他终于不是刚刚古井无波的神情了，尤其是当林恩拆开第一个袋子，握住一大块肉干大嚼的时候，埃伯特也不由加快了吹头的频率。
《美丽心灵的永恒阳光》剧组非常和谐是没错，查理·考夫曼的创作很玄妙也没错，可是作为一个预算只有2000万美元的剧组，日常拍摄的核心只有一个字——穷。
演员们每天以吃盒饭为生，虽然每天的菜都不一样，但是时间久了还是会觉得腻。
而一直以来，埃伯特的饮食都被牢牢把控着，剧组的工作人员或许能在拍摄结束后去开开荤，但对演员来说，想这么做就太难了。
林恩对埃伯特饮食的把控还并不是太过苛刻，剧组里最惨的是凯特·温丝莱特。
这位女演员自拍戏以来便一直以丰腴的身材闻名，天/朝的粉丝甚至给她安上了一个“肥温”的绰号。虽然凯特没有减肥的打算，她在这一点上尤为坚持，可她的经纪人绝不会允许她继续胖下去，这样根本就没有男演员愿意和她搭戏了！
所以比起埃伯特餐盒里孤零零的白肉，凯特的全素宴看起来更凄惨一点。
最重要的是，无论是荤还是素都不好吃！
对乔尔这个角色的同情霎时间转为了吃饭的动力，埃伯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抢过林恩手中的肉干，直接扔了一块进嘴巴：“马克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啊，林恩，你为什么打我？”
林恩一个爆栗敲在埃伯特头上：“减肥减肥减肥，从明天开始减肥！”
“喂——”
埃伯特还未说完，经纪人先生又朝他脑袋捶了一拳：“埃伯特，你好蠢。”
“我宁愿成为麦考利·卡尔金的经纪人，即使他惹麻烦的功力全好莱坞没有几个人比得上。”经纪人先生叹了口气，“在扮演好角色之前至少先考虑考虑你自己，你的身体、你的健康、你的朋友和你的经纪人。你真是把我吓坏了，这已经是第二次了，第一次是你对我公布性向的时候，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埃伯特一边咬着肉干一边点着头：“最后一次，我会分清表演和个人生活的界限的。乔尔毕竟不是我，我很明白，我只是理解他的心情，有些偏执了。导演先生和制片人先生给了我两天的休息时间，我会很快恢复过来的，你不用担心。”
林恩拍拍他的肩膀：“肉干吃几个就够了，不要把脸吃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