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言犹在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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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是热气蒸腾、静谧的林中，却突然多了些嗡嗡之声和奇怪的绿气。

柳岩正掩在一片枝繁叶茂的树冠之中，静坐在一根粗大的树杈，嘴里嚼着不知从哪儿薅来的野草，手中还捏着一枚灵石正在缓缓恢复灵力。

野草的汁液在嘴中嚼散，顿时一片苦涩在嘴里蔓延，不过也让他清醒了几分。

此刻除了微微咀嚼嘴中的野草之外，他屏气凝神，动也不动，偶尔飞过来的一两只小虫子，落在额尖、鼻梢，他也未动一下。

不过树下之物还是在晕头转向了一圈之后，展开羽翅，精准地朝他飞来。

见此，柳岩又是一阵苦笑，连忙施展巧罗烟步，化为一道白烟，自原地消失，下一刻，另一棵树梢之上，身影显现。他还想再次躲匿进去，可还来不及钻进树冠之中，这大螳螂就有所感，再次汹汹飞至。

如此几次，柳岩就发觉不对，自己不管到哪里，这大螳螂总能如影随形，准确知道他所在之处，好像冥冥之中是有条绳子，把他们牵在一起。

自离开了那三人之后，柳岩一路直上，然后发现前方茫茫已无人影，这才发觉被四个青年追着追着，竟跑到了第一位。尤其是那四人中一人用灵器被传送走，另外三人被大螳螂纠缠，自顾不暇，都没有追来，更让柳岩一时觉得此行稳了，拜入仙门有望。

他心中洋洋得意，满面春风，甚至放慢了步伐，一边休息调整一边恢复灵力。

可走着走着，身后嗡嗡声乍起，直让他头皮发麻。

那心底间的不安再次涌了出来，和方才一样，是大螳螂追了过来！

柳岩暗叫不好，明媚的心情霎时铅云密布，直坠心间，再次蒙上了一层阴霾。

他此时灵力已干涸见底，而前方密林之中，枝叶更加茂盛，挡住了洒落的天光，显得阴暗无比。林中似有鬼影绰绰，绿气蒸腾。柳岩仅是吸了一口，就觉得脑袋发昏，识海都有点不灵了。

他连忙扯下一株野草，胡乱塞入嘴中咀嚼，然后藏进了一棵大树上，凝气屏息，潜藏起来。

那追逐的大螳螂一会而至，见此地已没了人影，就有点错乱般，硕大的眼睛随三角头转动，四处寻觅。

柳岩之前已经知道，这大螳螂虽然有些微灵智，可毕竟有限，对于死物是不管不理，所以遇上最好不动，甚至不要有气息传出。

他靠在树梢之间，原本是不应该被发现的，那大螳螂转动了一圈之后，竟准确地盯到了他所在的位置。

难道这就是宋离之前说的灵力波动？

可宋离也说过，只有修为有成的妖兽或是妖族才能感知，一般初具灵智的，只会简单思考，大部分还是本能驱使。柳岩心下有种种疑惑，但来不及思索，大螳螂就挥舞着如刀般的前肢，震动着透明的薄翅，飞了过来。

然后就是一路追杀。

又行十里，林中嗡嗡声再次，和后边交错着，听起来延绵不断。

又一只大螳螂从林中飞了过来！

“这是跑到螳螂窝了吗？清霞门的试炼不会这才刚刚开始？难怪每人发了个灵符，看来说有危险不是随便说说，是真的有呀！唉，仙门试炼果然不是那么简单！”

柳岩一边感慨一边跑，跑着跑着，又一阵嗡嗡之声，第三只大螳螂来了！

现在他只能苦笑了。

此时他捏着的灵石光芒正在黯淡，灵力恢复大半，不过却在以极快的速度消耗着。若一直用着巧罗烟步，那剩下的灵力也不过撑的一盏茶的时间。而此刻山顶遥遥，少说还有三分之一段，最起码还得跑两个时辰。若是甩不开这些大螳螂，那肯定到不了登仙台，这也就意味着仙途无望，回家无望。

他在燕国，一个从未听过的地方，还仅是在南抚郡，五州之下的一个郡而已。

入不了清霞门，他能想象在以后漫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只能在此地漂泊了，而且终其一生，都很难再走出燕国。

柳岩有种种不甘心，可现下除了一往无前之外，别无他法。

随着绿气蒸腾，天光昏暗，灵力的消耗，他愈发觉得景物迷蒙，视线模糊，甚至最后手脚都有点感知不是特别灵敏了。

一滴滴汗水自额间落入了眼睛，有痒痒的不适之感，可是他不敢闭眼，怕闭上之后，那一抹黑暗会让他流连深陷进去。

要继续往前跑，不能停下，不要停！

“柳岩，你要冷静，要学会思考。”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突然想起了母亲小时候和他说的话。

柳岩突然哭了，热泪盈眶，两颊温热。

有这泪水的浸润，他似乎清醒了一点，眼前的迷蒙如被雨水冲刷得澄净清澈。

所有麻木的感觉再次传了过来。

手臂划摆吃力，两脚如坠铅般沉重，身体的跳跃也有点不协调。

可是，不能慌乱！

柳岩回身望去，脑海急剧转动，从各个方面想逃脱之法。

这些妖兽一看就是初具灵智，还只是靠本能行动、捕猎，会有简单判断，但还不到和人一样，有复杂的思考。

既然是捕猎，那就给他们换个猎物。

柳岩神念一展，能在方圆三丈之内，不过修仙给他带来的不仅是会各种道法仙诀，对肉身改善也是极大，如他凝神之时，可以听到些微之声，看到遥远之景。

当下，他一边跑，一边仔细聆听，终于在侧方十丈之外，捕捉到了一丝活动的动静。

他之前虽然被追逐，但选的还是沿山坡扶摇而上，此时往侧边走，实是走了一大段没有意义的妄途，但现下不甩开这些大螳螂，他根本连到达山顶的机会都没有。

“是了，是两头鹿。”

前方密林之中，正有两头山鹿，一大一小，在林间逡巡，不时低头啃一下青草。

它们的模样好像也和正常的鹿有点不同，不过现下紧急，柳岩来不及观摩，就直冲过去。只见身形一闪，就来到两个鹿前。看着似母子的两头鹿，柳岩有所不忍，但身后风声逼近，叹了一句：“不好意思了，小鹿。”只见一缕轻烟飘起，就自原地消失了踪影。

而后边追着的三个大螳螂，目光一变，看见两头山鹿之后，竟扑了上去。

锋利的前肢挥舞，划出道道寒芒，就向两头山鹿斩去。

“刺！”

呦呦鹿鸣声，清澈悠远，那头大鹿似有警觉，竟用鹿角抵住了挥斩而来的螳螂前肢，竟和一只大螳螂相持住。不过随后而来的另外两只大螳螂，挥动前肢，深深刺进了鹿皮之中，鲜血汩汩。

随后三只螳螂细碎的口器咬在了鹿身，开始分泌墨绿色腥臭的液体。

而那只小的山鹿，看了一眼大鹿，眼中似有水花，可在大鹿发出的一声痛苦的鹿鸣之后，纵身一跳，也开始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