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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不得不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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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秋河几次改道,到了也还是带着半洲黄沙入了海。

当年那段不太长久的江湖路,刘暮舟与钟离沁不知看过多少日升日落。但在这大河入海之处,却另有一番滋味。

看罢日升,二人在河边等船渡河,都没背剑。两人皆穿青衣,一看就是一对儿。只不过即便未曾背剑,刘暮舟腰间悬挂着酒葫芦,也不像个读书人。

不多久,便有一艘小舟划了过来,刘暮舟率先等船,然后走到船边上,抱着膝盖蹲了下来。直到钟离沁走来才赶忙起身,扫了一眼钟离沁。

钟离沁使劲儿翻了个白眼,却极其配合,开口道:“剑是你的?”

刘暮舟点头道:“算是吧。”

钟离沁闻言,一脸嫌弃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

刘暮舟憋着笑,点头道:“是!”

到下一句时,钟离沁瞅了一眼刘暮舟,心说你这家伙现如今的皮囊,说那句话有些昧良心。不过当初怎么说的,现在怎么说呗。

“剑不错,人差点儿。”

结果刘暮舟满脸笑意:“人差不差,你说了可不算。”

钟离沁又翻一记白眼,却如同初见时一样,抱拳道:“方才失言,我向你赔罪。”

说罢,两人对视一眼,一个笑的比一个欢。

老舟子转头扫了一眼,眼神像是看傻子,手底下不由得快了些。

他心说,我这不是拉了俩傻子吧?说剑,哪儿有剑?你们衣裳都穿一个色儿,装什么不认识啊?

两人这段对话,或许也只有曹同能明白了,因为是曹同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当年初见,琴瑟湖上,少年拘谨,少女大方。

这趟学宫之行,刘暮舟压根儿没打算要做什么惩奸除恶降妖除魔的事情,学宫脚下要是有这种事,那这瀛洲真就没救了。

过河之后,抬眼便是一处大山,那便是大名鼎鼎的闻道山,山下有一城,名为夕死城。

朝闻道,夕死可矣。

钟离沁微微转头,问道:“除了要几块儿砖石之外,你是不是还要问宋伯的事?”

刘暮舟点头道:“现如今十二祭酒都在学宫,我总要找到四先生,问问为何要将我宋伯逐出白鹿洞。”

但刘暮舟望向那座闻道山时,微微眯眼。

因为他也要问问宋伯为何魂缺失一魂,是不是白鹿洞所为,若不是,那是谁?

四九之争,大人物的事情,宋伯一个观景修士怎么卷进去的?

走了一段儿,钟离沁抿了抿嘴,沉声道:“你记得那个彭壁吗?脑门有个囚字的家伙。他与宋伯一样,都是颜四先生的再传弟子,因为当年那件事,被罚在闻道山下守门。肯定能见着的,见了忍吗?不忍的话,咱们就得做好闯完祸跑路的准备。”

刘暮舟满脸笑意,因为钟离沁没跟刘暮舟自己说要忍与否,而是问了句要不要忍。

“见了再说吧,我听说颜夫子在祭酒之中年岁最大,二十岁教书,六十才拜的那位老夫子,所以除了老夫子,十二位祭酒当中,只有他被称为夫子对吗?”

钟离沁点头道:“颜四先生与姚五先生,与我们山外山关系挺好的。颜先生年岁最大,脾气最好。陈先生岁数略小,但在十二人中脾气最大。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他们两人怎么争起来的。”

刘暮舟一笑,呢喃道:“我想,颜夫子是说不出有些圣贤书也尽是狗屁道理这样的话吧?但陈先生说得出来。”

一脉文风如何,从彭壁就能看出来。想必对于那位颜夫子来说,也是规矩大过天吧?

钟离沁有些疑惑,“你从哪儿知道的这些话?”

刘暮舟眨了眨眼,答复道:“宋青麟给我写了一封信,信上是这么说的。”

况且这话也符合陈默的性子,但教书先生出身的颜夫子,当然会不一样。

钟离沁点头道:“好吧,那咱们就去独台,扒砖。”

学宫一般不前缀闻道山,因为闻道山是以学宫闻名于世的。

几十里路,两人在步行,所以走的不快。快走到夕死城时,已经过了午时。

但走着走着,钟离沁瞧见了路边有人卖西瓜,姑娘一下子就走不动道儿了。

刘暮舟看在眼里,便拉着她走到瓜棚处,与那卖瓜的老丈卖了一只大的。

吃瓜之时,老丈见刘暮舟腰间悬挂酒葫芦,便笑问道:“这位公子是远道而来的游侠吧?”

刘暮舟吞下西瓜,好奇问道:“老丈见过许多?”

老人家磕了磕烟杆子,微笑道:“学宫脚下,读书人多,游侠儿也多,见怪不怪了。只不过,大多都是挎刀背剑的,像公子这样只悬着酒葫芦的,算少。前几日还有个灵洲来的年轻僧人,据说是武陵菩萨的关门弟子。他与大先生的关门弟子,在城头打了一架呢。”

刘暮舟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吊了起来,“谁赢谁输啊?”

老人一乐,“据说是雷音寺大菩萨的关门弟子,两个大弟子的小弟子,好像最终打了个平手。”

钟离沁闻言,嚼着瓜肉,笑盈盈望着刘暮舟。

意思是加上你这个大剑仙的唯一弟子,就是三个大了。

咽下习惯,钟离沁笑盈盈问道:“老伯,那连个大弟子的小弟子,走了没有?”

老丈闻言,摇了摇头:“没呢,听说在等人。”

刘暮舟闻言,嘴角一扯,嘀咕道:“别不会是等我吧?天天打架谁受得了?”

此话一出,钟离沁倒是还没开口,可卖瓜老丈却笑个没完。

“这年轻人,你……你真会玩笑。人家都是大弟子的小弟子,你……”

刘暮舟挠了挠头,“也是,我倒不是大弟子的小弟子。”

不论是学宫还是雷音寺,又或是玄都山,四个活死人座下都有十二人,都是师兄弟。但昆吾洲是个例外,楼外楼是高于十二剑气楼的。

以前刘暮舟不知道,也是这几日才知道盖尘的师父,起初也是活死人。但后来不知怎么,真死了。原本应该是盖尘接替活死人位置,但那位不理人间世数千年的老祖宗将盖尘按了回去,他自己成了活死人。

所以十二剑气楼加上楼外楼,十三位元婴修士严格来说并无师承关系,剑脉也不同。

钟离沁在刘暮舟身上擦了擦手,淡淡然开口:“去了就知道了。”

刘暮舟有些无奈,这黏糊糊的,擦我身上干嘛呀?

往前走着,刘暮舟又问:“他们修为都很高吧?像你这样的天之骄子?”

钟离沁摇了摇头,“跟我一样的,估计就你那个好孩子了。不过这几人我知道,与我年岁差不多。像任先生的关门弟子,姓王名云,玄风吏部尚书之子,如今也就二十岁吧,黄庭八炼上下。你不知道正常,你才走了几年江湖?但他名声很大,因为打小儿就直眉瞪眼憋着做圣人。灵洲大菩萨的关门弟子,法号道衍,岁数也就十九二十吧,喜穿一身黑衣僧袍,听说俗姓姚。他与你一样是炼气士武道双修,但他从未显露过炼气士修为,武道修为在五品宗师吧。说起来了,就再说说玄都山大真人的关门弟子,叫丘密,应该是十九岁,黄庭七炼,道门剑修。”

说着,钟离沁笑盈盈望向刘暮舟,轻声道:“以后能不能加上个你,就看你本事喽。”

此刻二人距离夕死城不过数百步而已,钟离沁还在说话,可刘暮舟却站住了。

因为城头以左,有个年轻僧人一身黑衣,城头以右,读书人身着儒衫。

钟离沁眨了眨眼,“别真是等你吧?”

刘暮舟嘴角一扯,挠头道:“不至于吧?唱戏呢,弄这么大阵仗?”

但此时,一阵桃花开来,有身着蓝靛道袍的年轻人御剑停在城头。

年轻道士悬在半空,笑着举手:“二位道友,是在等我?”

黑衣僧人双手合十,笑道:“道衍等候已久。”

读书人则是作揖道:“丘道长远道而来,要不要歇息片刻?”

几句话的功夫,此地已经围满了人。就连方才卖瓜的老丈,都不知啥时候跑来,看热闹来了。

城里人已经看过一场争斗了,此时加了一人,不知得多热闹呢。

看了片刻,刘暮舟一把抓住钟离沁,嘀咕道:“咱们还是别掺和了,先进城吧。”

刘暮舟心说我这点儿修为,掺和就是丢人,丢的还不是自己的人。

说着,便要拉钟离沁进城。

结果此时,书生王仁微微一笑,轻声道:“四洲到了三家,刘道友,既然都来了,为何不上来论道一二?”

丘密闻言,眼前一亮,问道:“是那楼外楼刘暮舟?他在此?既然如此,为何不出现,我张师兄都跟陆师妹都把你夸上天了。”

本来已经迈步的刘暮舟,脸皮一扯,心说他们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结果此时,黑衣僧人淡淡然一句:“刘道友,我师祖对你夸赞有加,小师叔还说带你看过莲花呢,我倒也想瞧瞧你。今日三家俱在,独缺你楼外楼嫡传。”

刘暮舟一愣,鸡公寺的老和尚跟小和尚?

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要是再不出去,更丢人。可刘暮舟想不通,谁嘴这么大,把我要来学宫的事情捅出去了?

钟离沁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去吧去吧。”

刘暮舟无奈,只得顿了顿衣袖,摘下酒葫芦之后,一步跃上了城头。

三人皆望向刘暮舟,但某人先喝了一口酒。

都以为他要说点儿什么豪言壮语,哪成想塞住了酒葫芦之后,刘暮舟当即破口大骂:“你们都他娘有毛病吧?多高的修为?弄这么大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金丹元婴约架呢!找个僻静地方不成吗?”

丘密嘴角一挑,身后桃木剑自行出鞘,直奔刘暮舟而去。

“少说废话,拔剑!”

刘暮舟嘴角抽搐,你们当道士的,脾气都这么爆?

结果此时,黑衣和尚一拳轰出,“丘密,你我上次,胜负未分。”

丘密剑气如桃花,道衍的真气之中,慈悲分明。

刘暮舟眼皮一抖,一道雷霆凭空递出,“和尚,人家先找的我。”

道衍微微一笑,当即还出一掌。

刘暮舟并未接掌,而是以指作剑,雷霆剑气刺向丘密。而丘密的桃花剑气,则是击往道衍。

正此时,王仁一步迈出,瞬身到了三人中间,浩然气陡然而现。

只听见一声闷响,四人各退几步。

也不知道为什么,刘暮舟突然有一种想打架的冲动。

于是他心念一动,抽出风泉。

四人皆满脸笑意,但笑着笑着,便几乎在同一个呼吸,同时出手。没有固定对手,打到谁是谁。

有个卖瓜的老人挠着腮帮子,嘀咕道:“还真是等他啊?”

与此同时,有个刚刚辞去书院山主的年轻书生走出了栖客楼。季渔在一瞬间便察觉到了山下动静。

他摇了摇头,笑道:“看来这四个小家伙要出名了,就是都太年……”

话未说完,季渔猛地想到了什么,再一转头,见大先生在不远处,于是沉声问道:“这是……”

那位大先生笑了笑,轻声道:“风口浪尖总要有人,站得住,未来就是他们的。”

季渔倒吸一口凉气,先看了一眼栖客楼,又望向大先生。

那位大先生笑了笑,随后竖起四根手指头。

季渔当即了然,原来不是一家之意。

结果此时,有个发须皆白的老夫子拢袖走来,呢喃一句:“这都是你那九师叔逼出来的。”

当年龙背山下,陈默曾说恭请诸位下场。

棋局已乱,高人不得不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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