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淮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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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江陈关江岸
小舟已停泊在边上,陈关百姓因着没有等到传说中的凌言七皇子,早就因为没耐心去了大半回家吃饭。可怜一众大小官员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头顶炎炎烈日,剩得好一阵抱怨。
也有人注意到了凌言等人的小木舟,凌言自船篷里一出来的狼狈模样,他们就知道这是个没下过水的旱鸭子,面有讥笑。
凌言自然顾不得旁人憋着笑的打量,就着江水稍稍整理了衣衫,再复向崤山望,本就隐在云海中的崤山更只剩个轮廓了。
打量完了崤山,这才将目光移到船家身上,秦庄拿出钱袋子就要自里边儿拿了付钱,凌言“倏”地一伸手就夺过来,快得秦庄尚且有些错愕。
他将钱袋子打开,抓出一把碎银子,看得秦庄似要动了杀心。
凌言一阵后怕,最后抓着十几两碎银子的手,就如同饥荒年代官府派米小吏的米斛一般抖啊抖的,痛定思痛地抖成了二两银子。
“船家神乎其技,请收下。”
凌言借花献佛,用着秦庄的银子自然也跟不要钱似的。不过这次秦庄出乎意料地没有阻止凌言,显然老者江心弄潮的确让人心服口服。
“好嘞——”
拿二两便收二两,船家也不推辞。同船家道过别,两人这才转了身往陈关渡口走。
秦庄从还没有下船就开始注意岸上的状况,刚才刘二拐船上那些黑衣人必然不可能就这么放弃。不过到底光天化日又是人多势众,还有官府的人,这种情况下动凌言不是个明智的决定。果然,并没有发现在江上的那批人。
秦庄放下心来,他想那么多,不代表凌言也有这份觉悟。
陈关与朝安城,一在崤山南,一在崤山北,山水阴阳之间造就了两国人民不同的差异来。朝安城的女子,生性多了种江南温柔,陈关女子又比朝安城的女人多上几分活泼热烈,不过淮江养出来的,必然都是一些大美人儿!
凌言在朝安城见多了温柔可人的江南女子,总觉得小舟那一趟能躲掉其余势力追杀,又能够避开官府接送,看看陈关的女子,也是值了。
从一上岸起,集市上就出现了一个锦衣华服的浪荡公子。
不过,按照凌言不要脸的说法是,陈关的集市上多了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
秦庄尽可能加快了自己的脚步要带着凌言走。
他就不明白在小舟上折腾成那样的人,怎么还能够有这样的精力去随意打量街上行人。
凌言赶不上秦庄,索性就不追着秦庄赶。
吵吵闹闹这大半天,最后还不是要来找自己?他若是丢了,秦木头也没有办法去向靖国皇帝交代。
陈关,本就是青国商贸往来顶热闹的地方,凌言这样见山喜山见海喜海的大俗人,看上什么都能瞧上好几眼,陈关种种,不说美人,就是集市趣味也能多上好些兴致。
因着商贸关系,既下船出渡口,出来就必得经过集市。
集市街巷打破了传统的固定区域模式,大街小巷,纵横相接,条条道道,商铺林立,饭馆住宿跟雨后春笋似的,冒了就没下去过,反而越添越多。大至商行货运买卖,小至街边卖花总角,端的是一副人间烟火来。
人说崤山是庆俸观守灵人修行的清净地,那么庆俸观山下的陈关市集就是平常人的江湖。清净的地方不见是非,吵闹的江湖也可修行。陈关市集,本也是江湖众神群魔的交集所在。
秦庄只在前面带路,才刚耳边没有凌言想要买这买那的聒噪,再一转身,人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躲过了秦庄,凌言才长舒一口气。没有秦木头的陈关市集,他的浪荡自由显出本来面目。
有什么关系,左右秦木头也会找到自己。
他不记得自己穿过多少条小巷,又绕过多少条街道,最后七拐八拐的,拐进了一条五色杂陈的小巷来!
第一就是绝色。巷头连着巷尾,从红玉楼到得绿蜡馆,街边香粉缭绕了大半个街巷。陈关市集不比其他地方。其他地方的青楼只在晚上迎客,白日宣淫的除了陈关市集就只有朝安城市集。
青楼,在这里是作了合法买卖。淮江每日渡河人口成百上千,青楼就在市集,一来艰难的人家挣得养家糊口的用度,二来,船上劳累的水手们得到一点满足的慰贴。
因着这种种不成文的风俗,白日宣淫的青楼显出别致的韵味来。
朝安城民风较为收敛,不似陈关这般豪气,就算他们同样理解青楼这种地方的存在,然而青楼女子尚且多了些羞涩,不似陈关青楼女子的豪爽。陈关的青楼女子,给了钱云雨一场,便算相识过了的缘分,往后街边能认出来还同你笑骂打招呼,常常惹得一些自诩洁身自好的男人气红了脸不敢走这街巷。
两地差别一出来,还闹出一个顶有趣的现象。陈关的男人渡江去朝安城找温柔妹子,朝安城的男人也渡江来陈关找热烈姐们儿。后来传到寻常百姓家里,两个渡口的女人,隔着江面你骂我我骂你,都指着对面说人青楼里的姑娘偷自家的汉子。
看官且乐了,哪里有说人家青楼姑娘偷人的道理的?
陈关的青楼女人管你骂不骂,她们自在自己这条巷子里过活,就是大白天的也能站着招呼客人,娉娉婷婷的涂脂抹粉,这么齐整的,可不就是一道别处不可见的“绝色”?
青楼买卖已经在了,小赌怡情似乎也就在情理之中。
从秦木头身边溜走已经不容易,在他钱袋子上打主意这种事儿凌言自然也不可能做。几条街走马观花浪下来,更临近中午肚子空空,这时候才有些后悔从秦庄身边跑出去。秦木头是抠门了那么一点点,不过人家好歹管饭啊!
这么一想,人已经晃到了赌坊门前。他自腰间取出一两银子拿在手中掂量一番。只怕秦庄也没有弄明白,之前在船家那里抖回钱袋子的一两银子,是怎么给不小心抖进了凌言袖口里兜着的。
掂量完了银子,他那长而带翘的眼睫毛跟着眨动的眼睛扑扇了一下,大咧咧地进了赌坊。唉,秦木头什么都好,就是心眼儿太实!
等到凌言再出来的时候,怀中已赚得满盆金珀,他见好就收,趁着庄家还没有人秋后算账赶紧开溜。出了赌坊大门,望过去除了一溜烟花枝招展的女人们,最醒目的还算作青石板上坐着的好些算命先生。
小巷鱼龙混杂,自然的还算命。
巷子最外头青石板上坐的好些算命先生,老的少的,男的女的,有瞎着一只眼的,也有不能说话哑巴的,当然更多的是好胳膊好腿啥事儿也没有的。
他赢了钱本是下意识就要走,那边算命的忽然传来了动静。
靠着自己所在位置左边儿不远,一背着包袱的外乡人坐在摊子前面,一个老头子摸一把自己胡须,整出仙风道骨的风范来,若不是这街道背景实在磕碜了点儿,真就能唬住了人。
老头子皱了眉,在给外乡人看手相,边看边连连点头,好似满意地很,忽然面上一沉:“这,本是大富大贵的好相啊,只可惜,你命中有一大劫!”
凌言倚着旁边的梁木,抱着手臂看好戏,这功夫,不到家啊。
说的自然不是算命的功夫,试问,世间命理又有几个人可以参透呢?
凌言骗钱,那好说也得拿一点儿术业名词出来,显出你既是听不懂,我又唬着你了,那我就是世外高人的表象来,这一上来就是命中有大劫,跟大劫和你闹着玩儿一样。
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碰上点儿事儿就这是我命中大劫,那是我人生大坎儿。须知凡受大劫者,那上天也是要挑人的。
你既是要算命,这命中大劫四个字,不弄点儿生词出来能唬住人?就是出钱免灾那也得有个谱儿不是?果然,老先生捏了一把胡须,出口便是贫道可为消其大劫!
他看得好生无趣,转了身就要走,然而算命老头儿那里却出现了状况。
本来这时候破财免灾已说出了口,老头儿手上银子也快到了手中,却忽然自巷口冒出一个人将想要算命的外乡人给钱的动作阻止了。
那人生地很干净,一身道袍不染尘土,凌言看着,是个可能还没有弱冠的小道士。
自庆俸观下来问命辰的小道士廿三眯着一双满目带笑的桃花眼伸手阻止,道:“老头儿,二两银子,打听个事儿”。
算命先生见是小道士,瞪圆了眼睛半天没出一个字儿来。最后只好板着一张脸:“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晓人和,先交钱后打听,唬不到你不要钱。”
小道士自褡裢中取出二两银子放在老头摊子上。不太像是一般道人的作风,还带了点儿少年人的痞气,后冲着银子的方向向老头儿努嘴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