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207 哉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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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围满医护的担架车上,赤程即将被送进治疗室。虽说只是一次小手术,但对于还在看守所中未出来的赤程而言,本就复杂的情绪线团被再次打乱。
他甚至抓着一旁极妍的手,紧张的问:“我是不是得了什么治不好的病。”
“没有,缺氧症只是一个小病而已,没事的,我会在外面陪着你。”目送着赤程进入抢救室后,极妍才轻微叹了声气。这个多灾多难的孩子,除了胆小之外还多病。真是个可怜又可爱的少年。
而极妍通过自己的一些手段,也得知了,赤程缺氧症由来已久。似乎是伴随他在这颗星球上的苏醒,就埋下了隐患。
但极妍还是很看好斯坎迪拿的医疗条件,因此,对赤程的安危并不是很担心。
大概是因为这重原因吧。
“不过,事情似乎已经开始脱离原本的轨迹了呢......”正在极妍自言自语之际,从她身边突然路过了一位白大褂医生,通过胸前挂牌,极妍认出了他属于心理科。
“请等一下,医生。”极妍仔细看清了他挂牌上的名字,称呼到,“哉茵·诺亚。”
“如果你是在等待手术室里的人,请放心,叶立医院的医生都十分优秀,一定能帮你的家人或是朋友渡过难关的。”名为哉茵的心理医生,将极妍当做一般病人家属,给予应有的安慰。
但在与这位看似身材娇小的姑娘对视的第一眼里,哉茵便隐约察觉到,她的身上有股不属于孩子的成熟气质。这一点,能从她那件整洁礼服上看出。
“不,我是想帮我的一位朋友,预约一下心理治疗。”
“哦?他有什么心理问题吗?”
“内心自卑,但是外表却装出一副极其坚强的样子,把自己伪装成刺猬一样。”极妍这样形容躺在里面的赤程,不知是否贴切。
哉茵点了点头,瞟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回答道:“这样吧,如有需要,请在下午两点十分到心理科预约吧。我们会为您的朋友,提供全面的咨询和治疗。”
极妍点了点头,而那位医生头也不回的走向了自己的治疗室,似是有病人在等他。
“极妍?你怎么会在这里。”就在此时,刚做完男科检查的高文迪殿下,在去往心理咨询室的路上,碰巧与脑科手术室外的极妍相遇了。
此情此景,高文迪立刻反应过来,躺在里面的人是赤程。口吻急切的说道:“赤程的缺氧症又犯了?”
“听医生说并无大碍,都是常见的病灶,但唯一不寻常的就是突发频率。”在斯坎迪拿病史上,缺氧症是可以被根治的,甚至不需要进行手术。但赤程的病例,显然逐渐超出了医生们的预期。
极妍也想趁机打听一些关于赤程的情报:“高文迪先生,知道赤程的病是怎么回事吗?”
“知道一些。”
“能否展开说说。”极妍的眼中透露出一丝急切。
纵使她再精通伪装,也被久经人场的高文迪,品味出了端倪。况且我王子殿下对一个人的怀疑,从来都不是无风起浪。
只见高文迪额头微动,一副看穿了极妍的神情,浮现眼前;那意思似乎是在说,我知道,但我却不能告诉你。
自问无愧的极妍,自然立刻明问:“您这是什么意思?似乎是对我表现出了不信任。”
“你我之间,或许本来就不需要太多信任。”高文迪不是赤程,他和这位小姑娘的见面次数,屈指可数。
不过也多亏了赤程,令高文迪顺着当初“提取计划”参与集团中,顺势查了下,对这位一直出现在赤程身边,且对赤程呈现出莫名关怀的“小女士”,有了一点深入了解。
而既然极妍揣着明白当糊涂,且高文迪与赤程之间的关系,正好也到了如此,这个微妙的地步;那么或许,这张刚摸到不久的牌,也可以打出。
“对于极妍小姐,我只有一点想要提醒,不要以为你父亲在十年前的那场意外中抹去了一切,就没有人知道你的身份了。爱莲娜·玛丽斯·罗伊德。”一个尘封已久的姓名被再次搬出,还是从高文迪的口中。
极妍仿佛瞳孔地震般,惊在了原地。
没错,那正是她在这里的名字。她的父亲曾是一位集团企业家,在多年以前掌握着国家命脉的电力系统不小的经济比重。他此生做过许多明智的决定,唯独在入股“提取计划”这件事上翻了车。
玛丽斯罗伊德,这个姓氏极妍已经很久没再听到过了,久到她自己都快忘记。
“你还知道什么?”身份曝光的极妍,在高文迪面前的底气,明显不如以前足了。但既然继续交涉,就说明她有想要维持的现状的理由。
高文迪靠近她的耳畔,说道:“这可不好说,你应该也知道我重回政坛的事情。对于主皇派而言,斯坎迪拿说大也大,有些事情可能永远石沉大海;说小也小,说不定哪天就全都抖了出来。”
想跟我谈判?
极妍觉得此时与高文迪的交涉,并非坏事。极妍的重心在赤程身上,而高文迪此刻显然已经对驾驭者失去了兴趣,只是单纯作为朋友,在帮助赤程,避免被人利用的风险罢了。
该说他是个怎样的老好人吗?
被人打了,还要兴致冲冲的跑过来,被打他的人考虑。
“高文迪先生希望怎样?”极妍给出了回应,接受这门私下协议,这也侧面说明了,她确实有在赤程身边继续待下去的某种动机。
“别把我说的好像什么危险分子,仿佛在威胁你一样。”关键在于,高文迪结合手上的资料,大致能猜出极妍的目的,只要她不太过火,高文迪并不会说什么,“只是想提醒一下爱莲娜小姐,别通过抽取他人的幸福,来满足自己的愿望。你或许失去了很多,但是,赤程也同样如此。”
“吼,看来你对我父亲集团的事情,知道的比我想的更多。”极妍起初以为,高文迪对她的了解,仅限于那个名字与身份。
但听他这般振振有词的描述,她就已经知道,这个高文迪对十多年前,他们集团参与提取计划的来龙去脉,都应该清楚。自己是谁,为什么出现,又为什么会以各种理由赖着赤程。
但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仅凭几天时间,应该不可能搜集得这么全面才对。高文迪甚至像是自己亲自经历过一般,这不禁引起极妍的警惕:他是在什么时候开始调查我的?
“无需大惊小怪,提取计划在某种程度上,保密性并不高。况且,我也是那个计划的受害者啊。”虽说高文迪以受害者自称,但他却清楚地知道,提取计划给予他的,除了有伤害,也有益处。
只不过权衡之下,他觉得弊大于利。
“哼。”极妍突然释怀的笑了,也可能是她想换一种方式,来跟这位高文迪殿下交流。毕竟自己在他那里的神秘感,已经被破坏,“其实关于赤程,您对我有些过于警惕了。我的身份如你所知,但另外,我其实挺喜欢他的,真的。”
否则,极妍又怎么会花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在赤程的身上呢。又帮他办理各种手续,又帮助他治疗疾病,赤程一个无业游民,这些费用可都是极妍在出。
高文迪也并不否定这一点,而且,他料到极妍也知道了,至此过后,他与赤程之间的联系,会逐渐淡化。少几双眼睛在俱乐部盯着以后,恐怕极妍做起事来,会更有恃无恐。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高文迪的猜测。
“究竟怎样,事实会给出回答。而我,会盯着你的。”高文迪还是那个意思,只要她做得不过火,借助赤程办一些事情,高文迪可以视而不见。
如今的赤程失去了元素装甲,身为驾驭者的威胁性降低了许多。而倘若需要让他重新融入社会,身边一个引导人是必不可少的。
或许目前也只有极妍有这个功夫,这也是高文迪没有拆散这对组合的原因。就让他们相互帮助,得到自己想要的吧。
“说起来,高文迪先生怎么会在这家医院?”
“这个嘛,当然是一些私人病症,总之我是来来看病的......”就在此时,高文迪对转角传来的一对声音,产生了细微感应。
一个疾步,拉着极妍顺势躲进了手术室对面的病房。病房虽是空的,但有几个医护在整理床被,正要质问,被高文迪一个食指轻嘘给拿捏住。
而外面他所顾忌的声音,正是来自艾梦,以及陪同她一行来此的露西。
原本露西是建议艾梦直接去她曾经工作过的那家欣安医院,但由于看的是心理科,艾梦觉得和医院里的大多数医生都是熟人,这样有些问题反而不便开口,于是才特意选了离市区较远的这家叶立医院。
“我刚刚好像听到了高文迪的声音。”艾梦的神经也开始敏感起来。
若是换做塑料姐妹,此时或许已经开始了挖苦话。但露西却牵着她的手,说:“是你这两天都在想他,所以才会觉得他就在你的身边。好了,专业的问题,就交给专业的医生解决。我在外面等你,你进去吧。”
她殊不知,此时某个躲在墙角后的王子,脸上的表情显得多么懦弱。
极妍内心笑道:这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刚才在我面前不还颐指气使的吗?怎么,你也有应付不来的人。
但她却不似赤程那般直白,只是旁敲侧击,小声询问了句:“高文迪先生,为什么要离开她呢?”
“没有为什么,强迫自己去爱一个自己不爱的人,是一种错误。”高文迪已经犯过这样的错误,现在亡羊补牢而已。
极妍不再多问,高文迪透过门的缝隙看到,艾梦选的那位心理医生,竟和他是同一间治疗室。
这世界上当真有这么巧的巧合?桑兰德那多家医院,偏偏都选在了叶立医院;又偏偏都在这时候选在了同一个心理科的同一个医生?
高文迪沉默着,脸上不知什么表情。
而进入治疗室的艾梦已经开始了与哉茵之间的话疗。
“我很喜欢一个男孩子。”艾梦一边说,一边用勺子搅拌着杯中的热饮,这是哉茵给她提供的小道具,为的是分散一点点注意,让她能更随意的聊天。
“因为什么呢?”
“他救过我的命,在我们小的时候。听上去是不是很梦幻?”
“哦不,亲爱的,人生本就很梦幻。医生会相信你。”哉茵大致了解了艾梦爱着一个怎样的人,总的来说,她和那个人只是在十多岁时见过一次,因为救命之恩结下缘分。
在多年之后,他们各自成长大,女孩心里的这份感情与日俱增,而男孩心里却并没有对当初的那个行为,蔓延出爱情的幻想。
“我们在一起快两年了,为什么他要离开我,我为他打工、出国,加班,还拿钱给他,可是他却跟我说分手,他根本不知道我有多爱他。”
“你有没有想过,你喜欢的,其实并不是那个男孩子呢?”哉茵先生妙手回春,一顿话疗,专治恋爱脑。
艾梦身为局中人,难以自知:“如果我不爱他,为什么我会心甘情愿的为他做那么多事,甚至连尊严都放下呢?”
“你不妨回忆一下,你在被他救下过后,却又从没跟他见面的那些时间里,你的心理变化。”哉茵先生使用了治疗术:回忆复盘。
在哉茵的引导下,艾梦仿佛以第三人的视角,回到了曾经的时间里。
那时的她,因为父母离异的事,闹得很不开心。家庭鸡飞狗跳,而她自己也被一系列鸡毛蒜皮的事,搞得焦头烂额。她将自己封闭起来,锁住了自己的内心。自暴自弃,甚至连生命都觉得毫无所谓。
但其实一个花季少女,真正的内心,又怎么会是向往死亡的呢?
她其实也希望爸爸妈妈能和睦的相处,家庭能友爱一些。学校的同学能对她好一些,除了学习之外,没有那么多奇怪的排挤,没有野蛮的霸凌。
而当这一切理应得到的东西,得不到满足时,那时的她,便诞生了对一位“王子”的渴望。那是许多过得不幸福的女孩都会幻想的事情,深爱着自己的王子,会在某天来拯救她。
他理解她的一切,他接受她的一切,他包容她的一切,他深爱着她的一切。
在被药水紧紧浸泡的培养器中,艾梦选择以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但当死亡的痛苦再度折磨着身体里的基因,求生的本能又驱使着她爬向高处。
真正令她绝望的不是覆盖全身的药水,也不是封闭罐子般的培养器。而是培养器外的世界,同样是死一般的痛苦,需要她去面对。
而就在那样的情形下,某个少年闯入了这里,将她从装满药水的培养器中救了出来;他不顾一切拯救自己的样子,甚至在艾梦的记忆中都只剩下数秒的片段,就是那个片段,诞生了她愿意不顾一切去热爱的王子。
她误解了。
她以为高文迪会将她从培养器中救出,也会将她从冰冷的生活中救出;人在最低谷时,往往只需要一点点的温暖,就能慰藉整个心灵,艾梦便是那样的人。
以后的她,即便依靠自己的力量度过了生活的难关,也会将这一切归功于“王子”的头上。因为在她看来,没有高文迪的拯救,就没有自己。
就这样,她将一个美好的片段和一个真实成长的人拼接在一起,构成了她所深爱着的那位王子殿下。
哉茵一点一点,令艾梦意识到了这个事实。在她那无药可救的恋爱脑里,将高文迪这个名字,添加了太多的美好;而真正让她渡过难关,不是高文迪,也不是什么王子,而是她自己啊。
“我不能接受。”艾梦的心里还心存着幻想,她年轻又漂亮,如果高文迪还喜欢她,那不是一个美好的结局吗?
而如果高文迪还喜欢着她,而她却不在了,那么高文迪会多伤心呢?
“我当年应试考了450分时,也和你是一个态度,艾梦小姐。”哉茵的这话,令即便严肃的艾梦,也忍不住想笑。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明知道是不好笑,或者不应该笑的事情,却偏偏忍不住放纵脸上的肌肉。
当然,这也是医生专业水平的体现之一。
那杯搅冷了的饮品,现在可以喝了。哉茵喝着自己的热可,向艾梦举杯。
看着眼前容光焕发的哉茵医生,艾梦突然好奇一件事:“医生,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哉茵脸上的笑容难以抑制:“那当然是有的。”
“那她现在是你的太太?”
“不,我还没有结婚呢,小姐。”哉茵脸上如此淡然幸福的神情,艾梦还以为他一定已经结婚并体验过爱情的甜蜜了。
艾梦好奇地问:“那为什么你能说的这样感同身受?”
“因为知识,还有体验。”
“体验爱情吗?”
“不,爱情不是必需品,而是奢侈品。小姐,如果您未来要打算结婚的话,请先到最便宜的菜市场里,看看肉和菜的价格,荤腥混杂着汗水,尘土裹挟着毛发。那才是大多数人婚姻真实的样子。”哉茵向她介绍,自己所知的,婚姻的样子。
艾梦无从反驳,她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思考,未来的路,究竟应该跟谁一起生活。
“好了吗?”露西关切的询问。
不知为何,当自己从那扇治疗室的大门走出来时,再看露西,已没有反感的阴影。人或许有些时候,只是单纯的想找个台阶,来说服自己吧。
她主动走到露西的右边,随意的牵住了她的手,露西没有在意,两人一起走出了医院。
直到她们彻底离开,高文迪才去到哉茵医生的治疗室,而极妍则继续等在手术室门口。
“请问有什么能帮助你的吗,先生?”
“你知道怎么禁欲吗?”
“哇喔,这可真是个世纪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