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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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黑影推开了茅草屋的门，脱下身上的蓑衣，忍不住捂住鼻子，看着床上毫无生气的人，这是吐了多少血啊？
走到床边，黑影看了他好一会儿，叹了口气，“我来给你收尸。”
黑影解下背着的小包袱，拿出一块黑布，展开，盖在了王招宝的身上，当黑布盖过头顶时，黑影一顿，又将黑布掀开，有些惊讶的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就在黑影以为自己弄错了要收回手时，一股非常微弱的气息触到了她的手指。
“！”红犰瞪大双眼，再次将手指凑近了些，等了一会儿，确实赤墨还有呼吸，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还没死？不可能啊！”
红犰再次看了赤墨好一会儿，如果是其他人发现他，肯定会以为他已经死了，因为她是乌影，感知气息自然比一般人要强，真不知道他是运气好还是不好。
犹豫了许久，红犰才伸手从腰间取出一个小方盒，打开，里面是一颗药丸，又迟疑了好一会儿，她才叹了口气，伸手捏住赤墨的下颚，将药丸塞进了他的嘴里，在他的喉咙处用力一点。
“算你命不该绝。”
***
‘哗啦啦啦……’
雨声？王招宝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看见的依旧是茅草屋的屋顶，只不过比较亮了。
“醒啦。”红犰手里端着小碗，探头看着赤墨眼睛那条可以忽略不计的缝，“见到我是不是很意外？”
王招宝再次闭上眼。
红犰耸耸肩，喝了口小碗里的肉汤，坐回火堆旁，赤墨已经这样半死不活的躺五天了，到今天气息才算恢复了正常，能睁开眼那就没事了。
……依然是雨声，王招宝这次没有睁开眼，而是先听了下动静，除了雨声之外，还有衣物摩擦的声音，是被风吹的，门口有人呢，应该是红犰。
红犰双手抱胸的靠着门，失神的看着因为雨而显得朦胧的远处，她一身暗紫色的劲装，衣摆和长发被风吹起，身上有不少被雨水打湿的地方，她没在意，看起来显得有些孤寂。
“你……怎么救的……”
沙哑异常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听得出来说话的人嗓子受伤了，红犰回过神，转身进了屋，坐到了小床边，嗤笑一声，“你这不问的废话嘛，除了让你吃那不算解药的解药，我还能有本事解了蛆丝毒不成。”
王招宝看着红犰，“你的……给我了？”
“怎么可能，”红犰伸手将手指覆在赤墨的手腕上，“那颗是别的乌影的，只不过他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受了重伤，没来得及跟独眼骨领就死了，独眼骨让我把它给你。”
乌影的解药都是按人头算的，不会多，秦公公这人也不知道哪儿来的消息门道，反正该给几颗相当的准，只要有一个乌影任务失败，那么他就没有解药领。
“反正除了独眼骨，也没人知道哪个乌影执行了什么任务，所以，你算是捡了个便宜，”红犰收回手，“脉象正常，你的恢复力一向很好，应该马上就能动了。”
“……”王招宝沉默了一下，冷冷道，“你……胆子挺大，敢…把任务…转给我。”
“你的脑子还能转的这么快啊，”红犰笑了笑，“是啊，刺杀杨仕宏一家是给我的任务，我骗了你，只是没想到，你竟然没能完成任务。”
“跟了……我多久？”也是他自己过于悠闲自在了，红犰不过是钻了空子。
“你毒发后吧，我就一直在暗处偷偷看着你，难得你没能发现，”红犰眯了眯眼，露出一丝意味深长，“倒是让我发现了相当有意思的事儿呢。”
红犰说完，就感觉到赤墨眼中的杀意，她哈哈一笑，“你现在这副模样还想杀我？不是该担心我会不会改变主意杀了你嘛。”
王招宝闭了闭眼，“你没想救我，为何……救了？”
“确实，在你毒发后的一天，独眼骨就把解药交给我了，”天渐渐黑了，红犰走到屋子中间，点燃火堆，“我当然不想救你啦，本来我是准备给你收尸的，但是你明明应该死了，却还没死，我脑子一热，就把解药给你吃了。”
赤墨没有再说话，红犰转头朝床上看了眼，他估计又昏睡了，便坐在火堆旁，看着渐渐旺盛的火堆发呆，过了许久，才轻声道，“独眼骨自己不方便出来，所以，是拿我赌了一把嘛，哼，为什么非要救他呢？”
王招宝再次醒来时，蛆丝毒已经完全被解药压下了，身体可以动了，浑身还有些酸疼，红犰不在，他慢慢坐起身，身上散发着一股恶心的臭味，衣服上的血早就干涸，浑身难受的很，弯腰捡起地上的拐杖，朝门口走去。
今天还是在下大雨，天空昏暗，看不出是什么时辰，王招宝眯了眯眼，慢慢走入雨中，让雨水将自己身上的污垢冲刷掉，比豆大的雨水打在脸上，有一点疼。
“哈，”王招宝仰起头，感受着这种疼，“哈哈哈……”
红犰穿着蓑衣，拎着篮子，站在离茅草屋不远的地方，看着淋雨还笑的开心的赤墨，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的很，但他脸上的笑是发自内心的，所以他看起来充满了…生气？是的，他是活着的人呢。
在乌影，就没有‘活着’的人，即使将死被救活，也并不是值得高兴的事，因为被掌控的人生，没有存活的意义，可是，赤墨为什么这么高兴呢？红犰突然想到了那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俊美少年，是……因为还能见到他吗？
王招宝深深的吐了口气出来，脸上的笑意依旧在，他转头看向不远处的红犰，喊道，“给我带衣服了吗？”
赤墨的声音依旧沙哑，但他根本不在意的大喊，他的喉咙是她喂他吃药的时候太随意…也许带着刻意而弄伤的，红犰愣了下，抬脚走过去。
“衣服我早放在里面的凳子上了。”
“哦？这屋子还有凳子呢？”王招宝拄着拐杖进了屋，果然看见角落的凳子上放着衣服，“你等会儿，我换一下。”
红犰转身靠着关起来的门，雨声很大，她脑中却又浮现刚刚看到的那一幕，所以，这就是独眼骨待他特别的原因？这就是救他的原因？因为乌影没人‘活着’，所以他才……与他们不同。
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火堆燃了起来，王招宝喝完红犰给他带的肉粥，舒服的拍了拍肚子，“你干嘛一直看我？”
红犰见到的赤墨基本上是穿一身黑的，她给他拿的是在万祥寺随手顺的灰色僧衣，此刻他披着长发，一身宽松的僧衣，苍白的脸上，五官很是精致，整个人看起来有点像手无缚鸡之力的俊秀书生。
“我以前并未觉得你好看，”红犰弯了弯嘴角，“没想到，你很适合这身和尚服嘛，剃了头发可以当个俊俏小和尚了。”
“呵。”王招宝往火堆里扔了根柴火，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为什么不想杀杨仕宏一家？”
“……”红犰拿起一旁的木棍，挑着火堆，“你为什么不杀那个小女娃儿？”
王招宝笑了下，两个人没再说话。
“赤墨，如果能摆脱乌影，你想做什么？”
王招宝看了盯着火堆的红犰一眼，认真道，“我想去宁王府，当小王爷的侍卫，一直保护他。”
没想到会得到这种答案的红犰吃惊的看向面露笑意的赤墨，“你……你……”
“这么惊讶干嘛？你不是说了，跟着我的时候，发现了相当有意思的事嘛。”王招宝抬起自己的左脚，检查小腿的伤，还好还好，没有加重，“既然被你发现了，我也不藏着掖着了。”
“你真的……对那个王爷……”红犰咽了咽口水，有些说不出来，她一直跟着他，肯定是发现他的行为了，但是真的得到赤墨的承认，不震惊才怪呢，毕竟，王爷可是个男的呀！
“我喜欢他，”王招宝大方承认，“非常喜欢他。”
红犰张着嘴，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闭上嘴巴，“你这么坦白的告诉我，不会是想杀我灭口吧？”
“你要是说出去，我一定会杀你。”王招宝笑道，“所以，你得替我保密。”
红犰白了赤墨一眼，“那个王爷对你确实是不错，但是，没想到你竟有这种嗜好？”
“呵呵，”王招宝耸耸肩，“不是嗜好，就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罢了。”
“所以，你刚刚淋雨淋的那么高兴，是因为还可以再见他？”
“是啊，想到我还可以再见到他，就觉得，这世间也没有那么糟糕，活着也挺好的。”
“……”红犰沉默，她想象了一下那种感觉，却没办法感受到，“有一个喜欢的人…那种感觉真的那么好吗？”
“当然好，但是……”王招宝垂了垂眼眸，“前提是，不要奢求太多。”
红犰明白赤墨这话的意思，无论如何，他们都是乌影，也许根本就配不上任何人，也不配被任何人喜欢，更何况，赤墨喜欢的，还是皇上最疼宠的宁王，还是个男的。
“你也算运气不错，遇上了宁王。”
“是啊，我这辈子的好运，大概就用在他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