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追忆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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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了一个梦。

那是一个被深埋在遥远记忆深处的梦。

梦中出现了年轻时的马尔克斯在故乡多拉戈尼亚的龙神之谷接受最终试炼的场景。

年满十七岁的龙人男子要接受成为龙骑士的试炼。

这个试炼十分残酷，大约有半数以上的人会被淘汰，能成为龙骑士（dragoon）的人不足全体的四成。

被淘汰的人在第二年及以后还可以参加试炼，但如果在二十岁之前还不能成为龙骑士，就会被视为落伍者，被赶到龙人种族中希耶拉基（hierarchy）的最底层。

然而，如果能顺利通过最终试炼，获得龙骑士的证明，就可以正式转职为龙骑士，龙人特有的龙骑士职业非常受重视，来自各种团队和联盟的邀请会络绎不绝。

而且除了龙骑士之外，只有龙人能够驱使龙族，所以在各个领域都很受欢迎，能否拥有龙骑士的资格会极大地影响一个人的后半生。

所以他战斗。所以他们追求力量。所以他们要抓住胜利。力量即正义，为了获得龙骑士这个胜利者的称号，他们每日刻苦修炼。

年轻时的马尔克斯也不例外，为了成为龙骑士而磨练自己的技艺，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这当然有成为龙骑士的目标在里面，但也有洗刷家族耻辱的想法。

马尔克斯的父亲雷纳德?哈尔达曾经是多拉戈尼亚首屈一指的龙骑士。他持枪时天下无敌，骑飞龙时无人能及。

他熟练运用各种战斗技能，在龙人原本不擅长的魔法领域也出类拔萃。所以雷纳德是龙人的英雄。

他娶了被称为多拉戈尼亚第一美女的罗莎莉为妻，本应踏上荣耀之路 —— 理应如此。但这荣耀的转折源于同种族之间的内乱。

坚信力量即正义、龙人是至高种族的主流派，与反对这种选民思想和排他主义的改革派针锋相对。两者自然无法相容。

改革派的大多数是成年后也没能成为龙骑士的人，或者虽然成为了龙骑士但却饱尝辛酸、与胜利者相差甚远的人。

实际上，由于扭曲的社会结构，龙人在文明方面比其他种族落后。虽然在战斗领域龙人有着让其他种族望尘莫及的强大实力，但在其他领域却大大落后。

支撑社会结构的平民大多是没能成为龙骑士的男人和下层阶级的女人，他们被迫从事艰苦的劳动和农业生产。

而收益和收获的大部分都被龙骑士及其家人、族长等统治阶层夺走。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教育也难以开展，国民的识字率与其他种族相比低很多。

所以龙人这个种族和国家的衰落是必然的。于是为了打破这种局面，弱者们奋起反抗。

他们的力量虽然不如龙骑士，但却用智慧武装自己。他们在龙人原本不太重视的魔法领域找到了出路，由有魔法天赋的人组成了魔法部队。

表面上装作顺从，暗地里却在等待反击的机会。一年、两年…… 十年过去了。

然后他们奋起反抗，向主流派发起挑战。这是一场为了夺回权利、自由和尊严的战斗。

一开始主流派还轻视他们是乌合之众，但却遭遇了意想不到的苦战。这意想不到的结果给下层阶级的龙人带来了希望，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反抗的队伍。很快，龙人领地的各地农民和平民纷纷武装起义。

但主流派也有自己的傲气和自尊，不，他们只剩下傲气和自尊了。瞬间，多拉戈尼亚及其他领地陷入了惨烈的血雨腥风之中。

在这场残酷的内战中，担任主流派指挥官的是雷纳德。为了对抗改革派的魔法部队，雷纳德给指挥的龙骑士们配备了魔法抗性高的武器。对于人数较少的改革派，人数占优的主流派凭借力量强攻。

激烈的消耗战在各地展开，但随着战争的进行，在兵力和粮草方面占优的主流派逐渐占据了上风。接着，他们通过飞龙部队等进行奇袭作战，在局部战争中接连获胜。

原本以为会持续很久的内战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就结束了。改革派的领导人和参与内乱的人被一一处决，他们的家族被流放到偏远地区。

结果，只是白白流了很多血，什么都没有改变。而担任总指挥的雷纳德本应成为名副其实的英雄 —— 理应如此。

但在凯旋游行中沉浸在荣誉中的雷纳德遭到了改革派残余势力的毒手。在近距离遭到强力破坏魔法的攻击后，雷纳德陷入了昏迷的重伤状态。

雷纳德虽然勉强活了下来，但作为龙人象征的漆黑龙角左右都被折断了。在追求完美的龙人社会中，这是一个很大的缺陷。

最终，雷纳德因此被开除军籍，不得不早早地领着微薄的抚恤金过上隐居生活。

马尔克斯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生的。一开始，为了刚出生的孩子，雷纳德还试图振作起来，但排他性的龙人社会彻底拒绝了他。

失败者没有用处。

最终，雷纳德完全沉溺于酒精，妻子则从事不习惯的繁重农业劳动来支撑家庭，但过度劳累让她早早离世。

那时马尔克斯五岁。母亲去世，父亲在精神上也死了，马尔克斯失去了可以依靠的人。

他连饭都吃不饱，在贫困的生活中被周围的人嘲笑和蔑视。每天都像例行公事一样被周围的孩子欺负，马尔克斯只能茫然地望着天空。

那是黄昏的天空。虚幻而悲伤的天空，马尔克斯只是呆呆地望着。在这片天空下，无论是龙人、精灵、人类还是猫族尼曼人都没有区别，都是平等的。所以他被欺负后就会这样望着天空。

—— 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遭遇这样的事情。

—— 但据说在这片天空的另一边有一个不分种族、平等的世界。

—— 好像是一个叫中立城市莉安娜的地方。

—— 如果去了那里，自己就不会再被欺负，可以平静地生活了吧。

—— 但现实不会改变。在这个多拉戈尼亚，自己是失败者。

—— 但不想以失败者的身份结束。也不可能以失败者的身份结束。

—— 那么只有自己改变。

马尔克斯在黄昏的天空下下定了决心。从那以后，他小小年纪就开始博览群书，也开始锻炼身体。

但周围的人依旧嘲笑和蔑视他。渐渐地，马尔克斯心中充满了黑暗的情绪。

然后他向一直欺负他的那些人进行了反击。虽然是以一敌五，但马尔克斯瞬间就把他们打倒了。看来马尔克斯和他父亲一样有战斗的天赋。

从那以后，马尔克斯凭借暴力控制了周围的孩子。他抢夺钱财、生活必需品和嗜好品，还命令他们去抢夺。

但他并不满足于此。马尔克斯渴望更强大的力量。为此，他在十五岁时成为了一名冒险者，在世界各地闯荡。

他不仅身体强壮，还拥有很高的魔力数值，所以体验了各种职业。但这一切都是为了通过试炼成为龙骑士。

确实，现在的父亲是失败者。但曾经他是多拉戈尼亚的英雄。虽然记忆有些模糊，但母亲也非常漂亮，据说在多拉戈尼亚也是数一数二的美女。

本来自己的家族应该是领导龙人的存在。所以为了洗刷家族的耻辱，马尔克斯站了起来。

然后他历经重重试炼，来到了最终试炼之地。最终试炼在多拉戈尼亚的龙神之谷，与同样到达最终试炼的人进行一对一的战斗，获胜者将获得光荣的龙骑士之位。

—— 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天，为了这一刻。

他一直这样想着活到了现在。但马尔克斯的对手是族长的孙子米哈伊尔。

米哈伊尔将近二十岁，已经没有退路了。当然，马尔克斯并不知道这些情况。

不管对手是谁都要打败他。但对方是族长的孙子。自己是失败者的儿子。

是幸运还是不幸呢？现在想来，这场最终试炼成了马尔克斯人生的转折点。

最终试炼的前夜，平时沉溺于酒精的父亲罕见地为马尔克斯做了一顿家常菜。

然后父亲讲述了他在黄金时代、作为龙骑士时的英勇事迹，还讲述了他和母亲的初次相遇。这是马尔克斯十七年来第一次和父亲这样交谈，他有些不知所措。

但并不觉得讨厌。马尔克斯苦笑着，倾听着父亲的话。

—— 我已经是失败者了，但你不一样。明天证明给我看。

—— 好，我一定会赢的，爸爸。

但第二天早上醒来，马尔克斯发着高烧，还感到强烈的眩晕。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生病呢？但他不能逃避这场最终试炼。

马尔克斯发着高烧，艰难地爬着向龙神之谷前进。状态极差。稍有松懈意识就会模糊。

但他还是坚持着。凭借精神力量保持着意识，拼命战斗。如果在正常状态下，马尔克斯的实力远远超过米哈伊尔。

但异常的高烧和眩晕让他难以保持清醒。渐渐地，他被压制了。这时，他眼前的对手米哈伊尔嘴角上扬，露出了笑容。

—— 被下了毒的父亲做的菜好吃吗？

那一刻，马尔克斯明白了。然后他绝望了，绝望过后，强烈的憎恶涌上心头。

总之，周围的人不允许族长的儿子输给失败者的儿子吧。这是龙人引以为傲的传统龙骑士最终试炼。

但只要涉及到族长或有权势的人的儿子，这种类似作弊的行为也能被容忍。这就是现实。也就是说，失败者的儿子永远是失败者。

马尔克斯愤怒了。怒不可遏。对人生绝望了，他的精神陷入了黑暗的深渊。但他凭借愤怒和疯狂战胜了身体的不适。

这是他最后的倔强。

—— 无聊。龙人和龙骑士都去吃屎吧。

—— 但即使是失败者也有自己的尊严。

—— 所以我不会原谅，这个糟糕的恶劣环境。

—— 这个糟糕的龙人种族。出卖儿子的垃圾父亲。

—— 我诅咒这个垃圾世界。—— 绝不原谅！！

然后马尔克斯像鬼神一样发起猛攻，压倒了米哈伊尔。等他回过神来，浑身是血的米哈伊尔已经倒在地上。

周围的人都惊呆了。但他的心情极差。黑暗的心情让他感到恶心。

过了一会儿，族长露出为难的表情，宣布马尔克斯因犯规而失败。理由是他玷污了重要的最终试炼之战，这简直是荒谬的理由。马尔克斯笑了。他诅咒着这个世界，笑了。

结果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打算接受自己，这似乎是大家的共识。那么就把这样的东西都毁掉吧。如果是这样的世界，那就由我来毁掉。

等他回过神来，马尔克斯周围已经是一片血海。族长和多拉戈尼亚的统治阶层的人都悲惨地倒在他的脚下。然后他回到家，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下了手。

父亲的最后一句话是 ——

“笨蛋…… 如果乖乖听话，明年就能成为龙骑士了……”

从那以后的事情他就不太记得了。他每天都在躲避追兵。等他回过神来，已经逃到了边境附近。

—— 这么说来，从这里去莉安娜比较近。

—— 反正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那就去看看传说中的中立城市吧。

他过着充满战斗、完成任务、只有金钱、酒和女人的日子。马尔克斯的心像永久冻土一样冰冷，嘲笑一切，甚至诅咒自己。

几年后，一个少年出现在他面前。这个少年有着鲜明的银色头发和锐利的眼神。

和自己一样，除了父母给予的身体之外一无所有的冒险者。但这个少年的眼睛充满了希望，闪闪发光。

这既让他觉得耀眼，又让他羡慕。他心中充满了强烈的嫉妒和兴趣。但只有和这个少年在一起的时候，马尔克斯的心才会稍微平静一些。

这种感觉很新鲜，一种奇妙的感情在马尔克斯心中产生。

那个少年的名字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