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搜神记卷十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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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渠子射虎

楚熊渠子夜行，见寝石，以为伏虎，弯弓射之，没金铩羽。下视，知其石也。因复射之，矢摧，无迹。

汉世复有李广，为右北平太守，射虎，得石，亦如之。刘向曰：“诚之至也，而金石为之开，况于人乎？夫唱而不和，动而不随，中必有不全者也。夫不降席而匡①天下者，求之己也。”

【注释】

①匡：匡正。

【译文】

楚国熊渠子夜间巡行的时候，看见有石头横卧着，以为是趴在地上的老虎，于是便拉弓射它，箭头没进石头里，箭杆上的羽毛都掉下来了。他下马仔细查看，才知道那是块石头，接着又射它，箭都折断了，也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汉代又有个叫李广的人，任右北平太守，用箭射老虎，结果射到的是石头，和熊渠子一样。刘向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何况是人呢？你倡议而别人不应和，你行动而别人不追随，那么其中必定有不完善的地方。不离开座席就能匡正天下，这需要修养自身才能取得。

由基更羸善射

楚王游于苑，白猿在焉。王令善射者射之，矢数，猿搏矢而笑。乃命由基。由基抚弓，猿即抱木而号。及六国时，更羸谓魏王曰：“臣能为虚而下鸟。”魏王曰：“然则射可至于此乎？”羸曰：“可。”有顷闻雁从东方来，更羸虚而鸟下焉。

【译文】

楚王在园林游猎，遇到一只白猿。楚王命令好射手射击它，一连射了好几箭，都被白猿用手抓住，还嘲笑他们。楚王于是命令养由基射击白猿，养由基才拿起弓箭，白猿就抱着树枝哭叫起来。到六国时，更羸对楚王说：“我能够虚拉弓，不放箭，就让飞鸟掉下来。”魏王说：“难道射技可以精进到这种水平吗？”更羸说：“能。”一会儿，听见有大雁从东方飞来，更羸虚拉了一下弓箭，一只大雁就从天上掉了下来。

古冶子杀鼋

齐景公渡于江、沅之河，鼋衔左骖，没之。众皆惊惕，古冶子于是拔剑从之。邪①行五里，逆行三里，至于砥柱②之下。杀之，乃鼋也。左手持鼋头，右手拔左骖，燕跃鹄踊而出，仰天大呼，水为逆流三百步。观者皆以为河伯也。

【注释】

①邪：通“斜”。

②砥柱：山名，今已被炸毁。

【译文】

齐景公渡黄河，有一只大鼋咬着他马车的左骖马，拖进河里。大家都惊慌害怕，古冶子于是拔出宝剑追赶大鼋，他斜着追了五里远，又逆水追赶了三里，来到砥柱山下才赶上它。古冶子把它杀死，才知道它是一只大鼋。他左手提着鼋头，右手牵着左边那匹马，像燕子、天鹅一样飞出水面。他仰头朝天大吼一声，河水被震得倒流了三百步，围观的人都以为他是河伯。

三王墓

楚干将、莫邪为楚王作剑，三年乃成，王怒，欲杀之。剑有雌雄，其妻重身①当产，夫语妻曰：“吾为王作剑，三年乃成；王怒，往，必杀我。汝若生子，是男，大，告之曰：‘出户，望南山，松生石上，剑在其背。’”于是即将雌剑往见楚王。王大怒，使相之。剑有二，一雄，一雌，雌来，雄不来。王怒，即杀之。

莫邪子名赤，比后壮，乃问其母曰：“吾父所在？”母曰：“汝父为楚王作剑，三年乃成，王怒，杀之。去时嘱我：‘语汝子，出户，往南山，松生石上，剑在其背。’”于是子出户，南望，不见有山，但睹堂前松柱下石砥之上，即以斧破其背，得剑。日夜思欲报楚王。

王梦见一儿，眉间广尺，言欲报仇。王即购之千金。儿闻之，亡去，入山，行歌。客有逢者，谓：“子年少，何哭之甚悲耶？”曰：“吾干将、莫邪子也。楚王杀吾父，吾欲报之。”客曰：“闻王购子头千金，将子头与剑来，为子报之。”儿曰：“幸甚。”即自刎，两手捧头及剑奉之，立僵。客曰：“不负子也。”于是尸乃仆。客持头往见楚王，王大喜。客曰：“此乃勇士头也，当于汤镬②煮之。”王如其言。煮头三日三夕，不烂。头踔③出汤中，瞋目大怒。客曰：“此儿头不烂，愿王自往临视之，是必烂也。”王即临之。客以剑拟王，王头随堕汤中。客亦自拟己头，头复堕汤中。三俱烂，不可识别。乃分其汤肉葬之。故通名三王墓。今在汝南北宜春县界。

【注释】

①重身：怀孕。

②汤镬（huò）：煮着滚水的大锅。古代常作刑具，用来烹煮罪人。

③踔（chuō）：跳跃。

【译文】

楚国的干将、莫邪夫妇给楚王铸造宝剑，三年才铸造成功。楚王很生气，想杀死他们。铸成的宝剑有雌雄二把，当时干将的妻子有孕在身，即将分娩，丈夫对妻子说：“我替楚王铸剑，三年才铸成；楚王生气了，我去见他，必定是有去无回。你如果生的是男孩，长大了，就告诉他：‘出门望着南山，可以看见一块石头上长着棵松树，宝剑就在那树的背上。’”于是干将就带着雌剑去见楚王。楚王非常生气，叫人仔细验看，说：“宝剑共有两把，一把雄剑，一把雌剑，雌剑送来了，雄剑没有送来。”楚王恼怒，立即下令杀死了干将。

莫邪的儿子名叫赤，等他长大了后，他就问母亲：“我的父亲在哪里？”他母亲说：“你父亲给楚王铸剑，三年才铸成，楚王很生气就把他杀了。你父亲离家时嘱咐我：‘告诉我儿子：出门望着南山，可以看见一块石头上长着棵松树，宝剑就在那树的背上。’”于是儿子走出门来，向南望，没看见有山，只看见堂前有一根松木檐柱，立在石砥之上。儿子便用斧头劈开松柱的背，得到了宝剑。他日思夜想，打算向楚王报仇。

楚王梦见一个男孩，两条眉毛之间有一尺宽，说要向他报仇。楚王就悬赏千金捉拿他。男孩听到这个消息，急忙逃走，躲进深山，他一边走一边悲歌。有一个侠客遇见他，问他：“你年纪这么小，为什么哭得这样悲伤呢？”男孩说：“我是干将、莫邪的儿子。楚王杀死了我的父亲，我想向他报仇！”侠客说：“听说楚王正悬赏千金要你的脑袋，要不，你把你的宝剑和脑袋给我，我为你报仇。”男孩说：“太好了！”他就割下自己的头，双手捧着头和宝剑交给侠客，身子僵硬地站着。侠客说：“我不会辜负你的。”男孩的尸身这才倒下去。

侠客拿着男孩的头去见楚王，楚王十分高兴。侠客说：“这是勇士的头颅，应该用大汤锅来煮它。”楚王按照他说的做了。男孩的头煮了三天三夜，依然没有煮烂，头还在滚水中跳跃，瞪着眼睛，很是愤怒。侠客说：“这个小孩的头煮不烂，希望大王亲自到汤锅边察看，这样就一定能煮烂了。”于是，楚王就走到汤锅边去看。侠客用宝剑向楚王的头砍去，楚王的脑袋随即掉进沸水中。侠客又挥剑砍掉自己的头，他的头也掉进沸水里。三颗人头煮得稀烂，难以区分是谁的人头。于是，只好把那锅里的汤肉分成三份埋葬，统称为“三王墓”。如今这墓在汝南郡北的宜春县境内。

断头而语

渤海太守史良姊，一女子，许嫁而不果，良怒，杀之，断其头而归，投于灶下。曰“当令火葬。”头语曰：“使君我相从，何图当尔。”后梦见曰：“还君物。”觉而得昔所与香缨金钗之属。

【译文】

渤海郡太守史良姊和一个女子相好，女子承诺嫁给他，后来却没有兑现。史良姊生气了，将她杀了，砍下她的头带回家，扔到灶底下，说：“我要用火烧了你。”女子的头说：“使君，我和你相好，哪会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后来史良姊又梦见女子说：“还你东西。”他醒来一看，是香缨、金钗之类的东西，都是他以前送给这名女子的。

东方朔灌酒消患

汉武帝东游，未出函谷关，有物当道。身长数丈，其状象牛，青眼而曜①睛，四足入土，动而不徙。百官惊骇。东方朔乃请以酒灌之。灌之数十斛而物消。帝问其故，答曰：“此名为患，忧气之所生也。此必是秦之狱地，不然，则罪人徒作之所聚。夫酒忘忧，故能消之也。”帝曰：“吁！博物②之士，至于此乎！”

【注释】

①曜：明耀、光亮。

②博物：通晓众物。

【译文】

汉武帝在东方巡游，还没走出函谷关，就有一个怪物挡住道路。怪物身长好几丈，形状像一头牛，青色的眼睛，眼珠闪耀明亮，光彩夺目，四只脚伸进地里，脚动却没有走开。随行百官都感到十分惊奇害怕。东方朔于是请求用酒灌它。灌了它几十斛酒，这个怪物就消失不见了。汉武帝问是什么缘故，东方朔答道：“这个怪物名叫患，由忧郁之气产生。这个地方之前一定是秦朝的监狱，不然，就是罪犯集中服劳役的地方。酒能解愁、忘忧，所以能消除它。”汉武帝说：“啊！你真是个知识渊博的人，连这个都知道！”

谅辅以身祈雨

后汉谅辅，字汉儒，广汉新都人。少给佐吏，浆水不交。为从事①，大小毕举，郡县敛手②。时夏枯旱，太守自曝中庭，而雨不降。辅以五官掾出祷山川，自誓曰：“辅为郡股肱③，不能进谏纳忠，荐贤退恶，和调百姓，至令天地否隔，万物枯焦，百姓喁喁，无所控诉，咎尽在辅。今郡太守内省责己④，自曝中庭，使辅谢罪，为民祈福。精诚恳到，未有感彻。辅今敢自誓：若至日中无雨，请以身塞无状。”乃积薪柴，将自焚焉。至日中时，山气转黑，起雷，雨大作，一郡沾润。世以此称其至诚。

【注释】

①从事：官名。

②敛手：拱手，一种礼节，表示恭敬。

③股肱：得力助手。

④内省责己：反省、责备自己。

【译文】

东汉谅辅，字汉儒，是广汉郡新都人，他年轻时任佐吏，为官清廉，浆水不受。后来又任从事，大小事情都办得十分妥当，郡县里的人都敬佩他、尊重他。当时夏天干旱，太守在庭院中让太阳暴晒亲自祈祷，还是没有下雨；谅辅以五官掾的身份向山川之神祷告，他誓说：“我谅辅身为郡守的得力助手，不能劝谏上司采纳忠言，举荐贤才摒退坏人，使百姓和睦，致使天地隔绝不通，万物枯竭，百姓只能抬头祈雨，找不到地方控诉，这些罪过都在我谅辅。如今郡太守已经反省、责备自己，在庭院中暴晒，现在就让我谅辅来承担这个罪过，为百姓求福；太守诚心诚意，恳切真挚，尚未感动神明。我现在誓：如果到了中午还不下雨，请让我用自己的身体来抵罪。”于是他堆积木柴，打算自焚。到了中午，山上的云气变黑，响起雷声，下起了大雨，全郡都得到了滋润。当时的人因此称赞谅辅是最诚信、真挚的人。

何敞消灾

何敞，吴郡人，少好道艺，隐居。里以大旱，民物憔悴，太守庆洪遣户曹掾致谒，奉印绶，烦守无锡。敞不受。退，叹而言曰：“郡界有灾，安能得怀道？”因跋涉①之县，驻明星屋中，蝗蝝②消死，敞即遁去。后举方正③、博士④，皆不就，卒于家。

【注释】

①跋涉：在泥水之中艰难行走。指旅途艰苦。

②蝝：未生翅的蝗幼虫。

③方正：原是正直无邪的意思，这里指选才纳士的考官。

④博士：传授经学的官。

【译文】

何敞，吴郡人，年轻时喜好道术，隐居。乡里因为大旱，老百姓生活非常困苦，郡太守庆洪派遣户曹掾送上名帖，拿着印章绶带，请何敞担任无锡县令。何敞没有接受，告退回来的时候，他叹息着说：“郡中有灾荒，我怎么能有道术而不用呢？”于是他步行来到县里，用道术使太白金星停留在屋子里，蝗虫通通消灭死了后，何敞就悄悄离开了。后来有人推选他做方正、博士，他都没有去任职，老死在家里。

白虎墓

王业字子香，汉和帝时为荆州刺史。每出行部，沐浴斋素，以祈于天地：当启佐愚心，无使有枉百姓。在州七年，惠风大行，苛慝不作，山无豺狼。卒于枝江，有二白虎，低头，曳尾，宿卫其侧。及丧去，虎逾州境，忽然不见。民共为立碑，号曰：“枝江白虎墓”。

【译文】

王业，字子香，汉和帝时任荆州刺史。他每次出巡部属，都要沐浴斋戒，沽净身心，然后向天地祈求：“请启、帮助我那愚笨的心，别使我做出辜负百姓的事情来。”他在荆州任职的七年，仁爱的风气盛行，残酷罪恶的事情从未生过，连山中都没有豺狼。他后来死在枝江，有两只白虎，低着头拖着尾巴，在他的身边守卫。等到他丧事结束，那两只老虎便越过荆州州界，忽然不见了。人们一起为王业立了块碑，称为“枝江白虎墓”。

葛祚去民累

吴时，葛祚为衡阳太守，郡境有大槎①横水，能为妖怪。百姓为立庙，行旅祷祀，槎乃沉没，不者，槎浮，则船为之破坏。祚将去官，乃大具斧斤，将去民累。明日当至，其夜闻江中汹汹有人声，往视之，槎乃移去，沿流下数里，驻湾中。自此行者无复沉覆之患。衡阳人为祚立碑，曰“正德祈禳，神木为移。”

【注释】

①槎：木筏。

【译文】

三国吴时，葛祚担任衡阳太守。郡县内有一个大树杈横卧在江上，能兴妖作怪。老百姓给它建了祠庙。过路的人去庙里祷告祭祀，大树杈就沉入水底；不然的话，大树杈就浮在水上，航行的船就会被它撞坏。葛祚将要离任的时候，就准备了许多斧头，要为老百姓除掉这个祸害。第二天他们就要到江上去了。当天夜里，他们听见江中有喧哗的人声，前去查看，那根大树杈竟然自己漂走了，沿江水流下几里，停在江湾之中。从此以后，行人不再担心行船会翻覆沉没。衡阳的老百姓为葛祚立碑，说他：“端正德行，祈祷消灾，神木因此移走。”

曾子孝感万里

曾子从仲尼在楚，而心动，辞归问母。母曰：“思尔，啮指。”孔子曰：“曾参之孝，精感万里。”

【译文】

曾子跟随孔子在楚国游历，突然心里有所感应，于是他告辞回家问候母亲。母亲说：“我想念你就咬了自己的指头。”孔子知道这件事后，说：“曾子的孝心，能传感到万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