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搜神记卷四(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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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秦始皇三十六年，使者郑容从关东回来，将要进函谷关，他向西走到华山北面，远远望见白车白马从华山上下来。他怀疑那车中坐的不是人，就在路上停下来等待，白车白马就过来了。里面的人问郑容道：“你要到哪里去？”郑容回答说：“我到咸阳。”车上的人说：“我是华山神的使者。我想托你帮忙带一封信，送到镐池君那里。您去咸阳，将路过镐池，在镐池你会看见一棵大梓树，树下有一块带有花纹的石头，你拿起来敲梓树，就会有人出来接应，你就把信交给他。”郑容按照他说的话，用石头敲那棵梓树，果然有人来拿信。第二年，秦始皇便死了。
张璞投女
张璞字公直，不知何许人也。为吴郡太守，征还，道由庐山。子女观于祠室，婢使指像人以戏曰：“以此配汝。”其夜，璞妻梦庐君致聘曰：“鄙男不肖，感垂采择，用致微意。”妻觉怪之。婢言其情。于是妻惧，催璞速。中流，舟不为行，阖①船震恐。乃皆投物于水，船犹不行。或曰：“投女。”则船为进。皆曰：“神意已可知也。以一女而灭一门，奈何？”璞曰：“吾不忍见之。”乃上飞庐卧，使妻沉女于水。妻因以璞亡兄孤女代之。置席水中，女坐其上，船乃得去。璞见女之在也，怒曰：“吾何面目于当世也。”乃复投己女。及得渡，遥见二女在下。有吏立于岸侧，曰：“吾庐君主簿也。庐君谢君。知鬼神非匹，又敬君之义，故悉还二女。”后问女。言：“但见好屋吏卒，不觉在水中也。”
【注释】
①阖：全，整个。
【译文】
张璞，字公直，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人。任吴郡太守。朝廷征他召回京城，途径庐山。他的女儿到庐山神庙游玩，婢女指着其中一个神玩笑说：“拿这个做你的丈夫。”那天夜里，张璞的妻子梦见庐山神送来订婚的聘礼，说：“我的儿子不成材，感谢你们选择他做女婿，送上这点聘礼表达我微薄的心意。”张璞的妻子醒来，觉得很奇怪。婢女把情由告诉她，她害怕起来，催促张璞赶快开船出。到了河中央，船走不动了，全船的人都非常震惊害怕，于是都往水里投东西，但是船还是不往前行。有人说：“把女儿投进水里，船就能走了。”众人都说：“神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为一个女儿害死全家人，为什么？”张璞说：“我不忍心看见女儿投水。”于是他就爬到船舱上的小楼里躺下，吩咐妻子把自己的女儿投进水里。他妻子就拿他死去的哥哥的女儿代替自己的女儿，在水面上放一张席子，让那女孩坐在席子上面。船这才能够开动。
张璞起来看见自己的女儿还在，生气说：“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上！”于是又把自己的女儿投进水里。等过了河，他们远远望见两个女孩在渡口下面。有一个官员站在岸边，说：“我是庐山神的主簿。庐山神向你致歉，他知道鬼神与人不能婚配，又敬佩你的仁义，所以送还两个女孩。”后来询问女儿，她们说：“只看见漂亮的房子和官吏士卒，不觉得那是在水里面。”
宫亭湖孤石庙
宫亭湖孤石庙，尝有估客至都，经其庙下，见二女子，云：“可为买两量丝履，自相厚报。”估客至都，市好丝履，并箱盛之。自市书刀，亦内箱中。既还，以箱及香置庙中而去，忘取书刀。至河中流，忽有鲤鱼跳入船内，破鱼腹，得书刀焉。
【译文】
宫亭湖（即彭泽湖）边有座孤石庙，曾经有一个商人到都城去，经过这庙下的时候，看见两位姑娘对他说：“希望您能给我们买两双丝鞋来，我们一定会重重报答您。”这商人到了都城，买了好看的丝鞋，都装在一只箱子里，他自己买了一把写字时用来削改竹简的书刀也放在箱子里。回到庙后，他把箱子和香放在庙里就走了，却忘了取走书刀。他的船刚行到河中央，忽然有一条鲤鱼跳进他的船里。他把鱼肚子剖开，竟从里面得到了书刀。
宫亭湖庙神
南州人有遣吏献犀簪于孙权者，舟过宫亭庙而乞灵焉。神忽下教曰：“须汝犀簪。”吏惶遽不敢应。俄而犀簪已前列矣。神复下教曰：“俟汝至石头城，返汝簪。”吏不得已，遂行，自分失簪，且得死罪。比达石头，忽有大鲤鱼，长三尺，跃入舟。剖之，得簪。
【注释】
①俄而：一会儿。
【译文】
南州有个人派小吏给孙权进献犀牛角制成的簪子，船经过彭泽湖边的宫亭庙，这小吏就到宫亭庙中祈求神灵保佑。可那神灵忽然传话说：“我要你的犀牛角簪子。”这小吏惊恐万分，不敢答应神灵。过了一会儿，他把犀牛角簪子放到了神像的前面。那神灵又传话说：“等你到了石头城，我就把簪子还给你。”这小吏也无可奈何，就怏怏不乐地走了。他自知丢了这簪子，将会被判为死罪。哪里知道等他的船到了石头城，忽然有一条大鲤鱼，长三尺，跳进他的船里。他把鱼肚剖开，复又得到了簪子。
郭璞卜驴鼠
郭璞过江，宣城太守殷佑引为参军。时有一物，大如水牛，灰色，卑脚，脚类象，胸前尾上皆白，大力而迟钝，来到城下。众咸怪焉。佑使人伏而取之。令璞作卦，遇“遯”之蛊，名曰“驴鼠”。卜适了，伏者以戟刺，深尺余。郡纲纪上祠请杀之。巫云：“庙神不悦。此是宫亭庐山君使。至荆山，暂来过我，不须触之。”遂去，不复见。
【译文】
郭璞过了长江，宣城郡太守殷佑推荐他当了参军。当时有一个怪物，有水牛那么大，灰颜色，矮脚，脚的样子像大象，胸前以及尾巴上面都是白色，力气很大，但行动迟钝，来到宣城郡城下。众人看见这怪物都觉得很奇怪。殷佑派人埋伏下来把它逮住了，让郭璞算卦，得到的是“遁”卦与“蛊”卦，原来这怪物叫做“驴鼠”。卦刚卜完，埋伏的人就用戟刺这怪物，刺进去有一尺多深。宣城郡的纲纪到神祠里请求把它杀了。神祠的巫婆说：“神祠里的神灵对你们的做法很恼火。这是宫亭湖畔庐山神的使者，要到荆山去，临时经过我们这里。你们不要去惊扰他。”这怪物就走了，从此再也没有出现。
青洪君婢
庐陵欧明，从贾客①，道经彭泽湖，每以舟中所有，多少投湖中，云：“以为礼。”积数年后，复过，忽见湖中有大道，上多风尘。有数吏，乘车马来候明，云：“是青洪君使要。”须臾②达，见有府舍，门下吏卒。明甚怖。吏曰：“无可怖！青洪君感君前后有礼，故要君，必有重遗君者。君勿取，独求‘如愿’耳。”明既见青洪君，乃求“如愿”，使逐明去。如愿者，青洪君婢也。明将归，所愿辄得，数年，大富。
【注释】
①贾客：商人。
②须臾：一会，即刻。
【译文】
庐陵郡的欧明，跟随商人做生意，路过彭泽湖，每次总是把船里的东西或多或少地丢一点到湖里，说：“作为我的礼物吧。”几年后，他又一次经过彭泽湖，忽然看见湖中有一条大路，路上有很多人世间一样的景象。有几个小吏驾着马车来迎接欧明，说是青洪君派他们来邀请他的。一会儿欧明便到了那里，只看见有官府房屋，门口还有差役把受，欧明很害怕。那小吏说：“没有什么可害怕的。青洪君感谢您始终有礼，所以邀请您。他肯定会有贵重的物品送给您，可您别拿，独独求个如愿就行了。”欧明见了青洪君后，就向他要如愿，青洪君就让如愿跟着欧明走了。如愿，是青洪君的婢女。欧明带着她回家，自此，他的愿望总能实现，几年过后，他就极其富裕了。
黄石公祠
益州之西，云南之东，有神祠，剋山石为室，下有神，奉祠之，自称黄公。因言此神，张良所受黄石公之灵也。清净不宰杀。诸祈祷者，持一百钱，一双笔，一丸墨，置石室中，前请乞，先闻石室中有声，须臾，问：“来人何欲？”既言，便具语吉凶，不见其形。至今如此。
【译文】
益州的西面，云南的东面，有一座神祠。开凿山石作为庙室，室内有神，百姓敬奉祭祀他，他自称黄公，于是人们就说这是指点张良的黄石公的神灵，神祠清静素洁，不主张杀生。凡是祈祷的人，只要拿一百文钱、两支笔、一块墨放在那石室中，便可以走上前去乞求了。先听见石室中有声音，过了一会儿，里边就问来祈祷的人有什么要求。祈祷的人说完，他就一一说明吉凶，但不显现他的身体。这情况直到今天还是这样。
樊道基与成夫人
永嘉中，有神见兖州，自称樊道基。有妪①，号成夫人。夫人好音乐，能弹箜篌②，闻人弦歌，辄便起舞。
【注释】
①妪：老妇人。
②箜篌（kōng hóu）：一种拨弦乐器。
【译文】
永嘉年间，有个神仙在兖州显现，自称是樊道基。有个妇女，叫成夫人。成夫人喜欢音乐，会弹箜篌，她听见别人奏乐歌唱，马上就跳起舞来。
戴文谋疑神
沛国戴文谋，隐居阳城山中。曾于客堂食际，忽闻有神呼曰：“我天帝使者，欲下凭君，可乎？”文闻甚惊。又曰：“君疑我也？”文乃跪曰：“居贫，恐不足降下耳。”既而洒扫设位，朝夕进食，甚谨。后于室内窃言之。妇曰：“此恐是妖魅凭依耳。”文曰：“我亦疑之。”及祠飨①之时，神乃言曰：“吾相从方欲相利，不意有疑心异议。”文辞谢之际，忽堂上如数十人呼声，出视之，见一大鸟五色，白鸠②数十随之，东北入云而去，遂不见。
【注释】
①飨（xǎng）：祭祀。
②鸠（jū）：鸟。
【译文】
沛国人戴文谋，在阳城山中隐居。有一次在客堂吃饭的时候，忽然听见有神说：“我是天帝的使者，想降下来依凭于你，可以吗？”戴文谋听了非常吃惊。神又说：“你怀疑我吗？”戴文谋于是跪下说：“我家境贫寒，恐怕不值得你降临。”随后打扫屋子，设立神位，早晚祭献食品，十分恭谨。后来，他和妻子在内室悄悄议论这件事。妻子说：“这恐怕是妖怪来依附。”戴文谋说：“我也怀疑它。”到了祭献食物的时候，神就说：“我来依附你，正准备让你受益，没想到你们存有疑心。”戴文谋连忙谢罪，忽然客堂屋上好像有几十个人的呼喊声。他出来一看，只见一只五彩的大鸟，有几十只白鸠跟随着，往东北方向飞去，钻进云里，最后就看不见了。
麇竺遇天使
麋竺，字子仲，东海朐人也。祖世货殖，家赀①巨万。常从洛归，未至家数十里，见路次有一好新妇，从竺求寄载。行可二十余里，新妇谢去，谓竺曰：“我天使也，当往烧东海麋竺家。感君见载，故以相语。”竺因私请之。妇曰：“不可得不烧。如此，君可快去，我当缓行。日中必火。”竺乃急行归，达家，便移出财物。日中而火大。
【注释】
①赀：同“资”，资产。
【译文】
麋竺，字子仲，东海郡朐县人。他祖祖辈辈经商，家中财产数以万计。有一次他从洛阳回家，离家还有几十里，在路上碰到一个漂亮的媳妇，向他请求搭车。麋竺让她上车后，走了大约二十多里，媳妇向他道谢告别，对麋竺说：“我是天帝的使者。要去烧掉东海郡麋竺的家，感谢你让我搭了车，所以把这个消息告诉你。”麋竺听了后就私下向她求情。那媳妇说：“不烧是不可能的。这样吧，既然是你家，你就赶快回去。我慢慢地走，但到中午一定会起火。”麋竺就急忙赶回家，到家后，把所有的财物都搬了出来。到了中午，大火就熊熊地燃烧起来了。
阴子方祀灶
汉宣帝时，南阳阴子方者，性至孝。积恩，好施。喜祀灶。腊日，晨炊，而灶神形见。子方再拜受庆，家有黄羊，因以祀之。自是已后，暴至巨富。田七百余顷，舆马仆隶，比于邦君。子方尝言：我子孙必将强大，至识三世，而遂繁昌。家凡四侯，牧守数十。故后子孙尝以腊日祀灶，而荐黄羊焉。
【注释】
①舆：车。
【译文】
汉宣帝的时候，南阳郡有个叫阴子方的人，非常孝顺，常常乐善好施、积累功德。他喜欢祭灶。腊日那天，他早上做饭，灶神显形。阴子方再三拜谢庆贺，他家里有一头黄羊，于是就拿它来祭祀灶神。从此以后，他家很快变得非常富有。有田七百多顷，车马奴仆多的能比得上地方长官。阴子方曾经说：“我的子孙必将兴旺达。”到第三代孙阴识的时候，他家就繁茂昌盛了。他家有四个人封侯，有几十个人做了州郡长官。因此后来他的子孙经常在腊日那天祭灶，供奉黄羊。
戴侯祠
豫章有戴氏女，久病不差。见一小石，形像偶人，女谓曰：“尔有人形，岂神？能差我宿疾者，吾将重汝。”其夜，梦有人告之：“吾将佑汝。”自后疾渐差。遂为立祠山下，戴氏为巫，故名戴侯祠。
【译文】
豫章郡有一个姓戴的女子，病了很久病也不见好。一次她看见一块小石头，形状像个小人。这女子就对它说：“你有人的形状，难道是个神仙？你如果能治好我的老毛病，我一定会将你作为神供奉。”那天夜里，这女子梦见有人告诉她：“我将保佑你。”从此以后，她的病就渐渐好了。于是她就在山下为这石人建造了一座神庙，这姓戴的女子做了里面的女巫，所以这庙取名为戴侯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