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极度悲伤v话就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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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的轿车也停住了。
谭叔叔和谭尽从车上下来。
车里的人们也被一路见到的恶劣天气吓到了,返程的意愿强烈,一停车便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怎么办,还能开吗?”
“咋开?前面滑坡了,开过去不是找死吗?”
“出去玩这一趟太危险了,还是回家吧。”
“是啊,玩什么玩,”
“算了我们不去了,把我们送回去。”
谭叔叔让司机下车,跟他单独讲话。
谭尽观察了山体和路面情况,前面的道路暂时没有出现变形。
即使如此,谭叔叔那边的交涉依然不太顺利。他帮司机点了一根烟,老师傅摇摇手,不肯接:“老板,不能开啊,出事了我负不起责。”
不知何时,林诗兰也走下来了。
她站在路边,看向河道。
河水暴涨,出镇子唯一的桥,如今看不见桥墩子了。
算准谭子恒离开的日期,在这一天走,又如何呢。人算不如天算,这个时空发生的事已然偏离了他们熟悉的轨道。
——所幸还不算晚,今天大约就是能离开的最后期限。
跨过那座桥能活下来。跨过它。
几年来,林诗兰不遗余力地为自己寻找一条逃离雁县的路。很奇怪的是,这些天她脑子里想的全是在这里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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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不走了(2\/2)
学业繁重的高三,香精味很重的奶茶,不值钱品种的小土狗,装在保温壶里的蛋花汤……
古怪的情敌,心机十足,却不敬业地半路跟她透露底牌,和她做朋友。强势顽固的母亲,把面子看得比她更重,揪着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跟她置气。
邻居哥哥的笨蛋弟弟,暗恋她多年不声不吭。英雄救美后他悄悄嗝屁,她连他是谁都记不得。
这里的一切,说上有多好,说不上有多特别……
可是,如果能留下来。
如果能,让她哪怕再拥有一天,这样普普通通的日子,就算逃不出去,也很值得。
看着桥,林诗兰问谭尽:“还走吗?”
她说得并不明确,但他有足够的听懂的默契。
谭尽注视着她的侧脸,也想开了:“不走了吧。”
达成共识。于是,他们一起走向大巴车。
谭尽帮着将她妈的行李拿到小轿车上,林诗兰一边抱起静静,一边跟吕晓蓉解释。
“妈,你和静静坐到谭叔叔的车上。”
吕晓蓉搞不清状况:“车里的人都想回家呢,我们还去旅游吗?”
“去呀。”林诗兰带着她换到另一辆车。
和谭叔叔打过招呼,他也过来了。
谭家那边由谭尽去交流,林诗兰负责她妈。
掰着指头一算,吕晓蓉还是感觉不妥:“人家是五座的车。加上我们母女和小狗,他们的车坐不下。”
“够坐。我下一趟去,你先去。”
林诗兰一说这话,她妈立马想说“那我跟你回去”。不过,她及时搂住她妈的肩膀,将她的话压了下来:“你听我说。”
“你看,我们拿着这么多行李呢,搬上搬下再拖回家,太不方便了。你先带着静静和行李到目的地。等雨停了,下一班石化厂员工出发的时候,我轻轻松松拎个包,跟着那波人坐大巴找你。”
深得骗子谭尽的真传,现今的林诗兰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吕晓蓉仔细一琢磨,似乎有几分道理。
听到她们说话的内容,谭尽又对她妈补充道:“阿姨,我跟林诗兰一起留下来,我照顾她。到时候我们搭伴坐下一班的大巴车,不会晚你们多久。”
吕晓蓉眉头紧皱:“可是,你们俩小孩,大人能怎么放心……”
“不止我们,好多员工都要去的,别担心。”
林诗兰拉起她的手,引着她坐到车里。
“妈,我比你有主意。你要听我的,是不是?”
她妈不置可否。林诗兰把静静往她怀里一放,吕晓蓉已无别选择,乘车完毕。
通人性的小土狗,始终耷拉着眼睛,目光不愿离开林诗兰。
关车门前,她发现了它闷闷不乐的小表情。手轻轻在小狗的头上摸了两下,她亲了一口它的额头。
驾驶位换了谭子恒。谭爸爸谭妈妈还在依依不舍地和谭尽说话,林诗兰站在车外,和谭子恒对上视线。
他的面容温润谦和,她看着他,也并不觉得疏离生分。
林诗兰对他微微一笑。
他摇下车窗,也回给她一个大大的笑容。
谭子恒喊他爸妈上车,准备出发。
大巴车也等着林诗兰和谭尽,准备返程。
直到他们坐上大巴,谭尽还不安地多向她确认了一句:“真的不走了吗?追车让他们带上你,还来得及。”
林诗兰打了个哈欠:“你废话真多。”
她不客气地把他的胳膊抽过来,做自己的枕头。
浑身透着疲惫,她眼下的青黑严重。
在他以为她要开始补觉的时候,林诗兰小声地说。
“没有你的世界,逃出去也没有用。”
谭尽垂眸,见她已经把眼睛闭上了。她声音轻轻,像在说梦话。
“你要陪着我,一直陪到,你消失的最后一刻。然后,我就和你一起消失。我们一起变成宇宙里的灰尘,一起飘走……飘走……”
尾音越来越轻,林诗兰的呼吸均匀,发出轻微的鼾声。
她睡着了。
林诗兰说的不是梦话,他知道。
这是她憋了一周,没有对他说出口的心里话。
这是,谭尽听过的最动人的情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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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倒计时(1\/2)
隔天, 谭家的小轿车已经顺利到达别的城市。
而雁县及周边地区的雨势愈发猛烈。今日,本地台报道:排水系统无法负荷,街道出现大面积积水, 雁县通往临县的主要桥梁发生断裂。新闻中的滚动字幕不间断地提醒着“居民尽量呆在家中,避免出行”。
林诗兰和谭尽的手机, 一早上都在响。先是吕晓蓉打来电话, 着急女儿的处境;后是谭家父母跟谭尽讲电话,讲了半个小时。
等把家人们的情绪安抚到位,他们没来得及喝水, 苏鸽的电话又来了。
“昨天我们没走成,现在出不去了。”林诗兰对于苏鸽没什么好隐瞒的,事到如今,她心中敞亮,也不觉得慌张:“我们也不打算出去了。”
苏鸽不知原委, 听到这个消息, 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电话那边的两人明明死到临头, 还如此悠哉自在,她都不理解了。
“你们能预知未来,怎么会又被困住?那你们来这一趟折腾了几个月, 只是为了让家人朋友逃出去吗?你们自己呢?真不知道说你们什么,你俩的穿越,简直是穿越了个寂寞。”
谭尽和林诗兰相视一笑。
这对傻瓜小情侣没崩溃, 苏鸽崩溃了:“我说正经的, 你们笑什么?”
止住笑容,林诗兰附和她:“穿越了个寂寞, 你说的一点儿没错。”
苏鸽替他们着急, 但他们自己知道……
他们的穿越, 能让他们再度遇见彼此,这便是意义。
在这儿的日子,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偷来的。
所以,能呆在一起,就是幸福。
他们不悲伤,他们心里很知足。
林诗兰适时地转移话题,问了苏鸽她的事。
苏鸽找妈妈的事进展迅速。她昨天打探到消息,找到了那条她妈卖炸串的商业街。苏鸽打算继续缩小范围,继续找,感觉不久的未来她就能见到妈妈。
和苏鸽通话之后,谭尽和林诗兰都由衷地为她的现状感到开心。
该来的电话都来过了,手机暂时不响了,他们的小家恢复了平静。
林诗兰一边收拾着她搬过来的食物和衣服,一边看着电视里的新闻。
新闻中的画面触目惊心——广告牌倒塌,树木被风刮倒,行人受伤车辆被毁。附近地区,有多处的路段发生塌方。
灾情已蔓延到了她熟悉的商店和街道。
那些画面,全是林诗兰看过的。在往次的雨季,它们会出现在七月下旬,这一回却提前到了六月末。
林诗兰担心起在这儿的人们:“有少量的人逃出去,算是违背了原本的时空轨迹。灾难提前了,这会不会是时空要崩塌的预兆?”
谭尽安慰她:“灾难提前,只能说明这个时空和我们的时空存在不同。他们没有逃出去之前,我们也能感觉到这里发生的很多事,和原本的不一样。这儿的未来,有可能会往更好或更坏的方向发展。但总归,‘不同’不一定是坏的。”
6月27日。
雁县低洼处的房屋整体被淹。
中午到下午,小区一直在广播,通知居民们尽快撤离,前往附近的避难所。
林诗兰堵住耳朵,裹紧棉被,翻了个身。她瞥见躺在她旁边的谭尽睁着眼,他看着天花板,若有所思的模样。
“在想什么?”她问。
他一本正经地答:“在想,给你做什么晚饭。”
她抱着枕头微笑:“想到了吗?”
“冰箱有鸡蛋,先来个辣椒炒鸡蛋。猪肉该吃了,给你做个梅菜扣肉。腌点鸡腿肉,炒一炒,加点小葱花,肯定香。汤的话,就做我的拿手蛋花汤。”
一口气说了这么一长串,谭尽把她都说饿了。
林诗兰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麻溜地爬起床,把大厨拽进厨房给她做饭。
鸡腿肉最畅销,刚端上桌,他们马上清盘。
辣椒炒鸡蛋,好吃得她把辣椒都吃了。
梅菜扣肉有点咸,不过配饭刚刚好。
蛋花汤保持谭尽以往的水平,林诗兰喝了很多。
饭后,他们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心满意足。
“你的生日快到了,”大厨规划道:“等你生日,我得做一顿比这个更丰盛的。”
林诗兰摇摇头:“不过生日,没意思。”
吃饱饭,她犯了饭晕,在沙发躺了一会。
到晚饭的时间,谭尽叫她,林诗兰没醒。
他把她抱起来,抱进卧室,细心地盖好被子。
6月28日。
打雷,林诗兰从床上惊醒。
家里拉着帘子,黑漆漆的。
外面的风雨声凄厉凶猛,宛如魔鬼的嘶吼,几辆停在楼底的电动车发出惊惶尖锐的鸣叫。林诗兰的手往旁边一探,被子空荡荡,谭尽不在。
林诗兰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大声喊着“谭尽”。
她抹了一把脸,摸到自己脸上冰凉凉的全是泪水。
找他找了几个房间,喊他也没得到回音……窗外电闪雷鸣,林诗兰跌坐在墙角,用窗帘挡住自己,抖得像筛子。
谭尽拖地回来,看见蜷缩在角落的她。
他们家窗户被风吹裂,四处漏水。他起来做卫生,修补窗户,再在大门及其他空隙处填上准备好的沙袋布袋,阻止洪水涌进屋内。
雷雨声嘈杂,他没听见她在喊他。
见到谭尽后,受了惊吓的林诗兰没有立刻恢复清醒。她声嘶力竭地质问他为什么乱跑,冲他发了脾气。
谭尽浑身是汗,蹲在她身边,温声细语地说好话。
林诗兰呜咽不止。
他伸手抱她,她拍掉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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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倒计时(2\/2)
“你要抛下我,你又打算食言。不愿意陪伴我的话,那你滚吧,现在就滚。”不安让林诗兰的情绪失控,她竖起浑身的刺,看他像看杀父仇人。
这是上一次,他要她归还誓言,留下的病根。
谭尽自作自受。
他挨了几个巴掌,依然不管不顾地挤过去,将她抱住。
她越哭,他抱得越用力。
林诗兰很凶:“滚,你不要再烦我了。”
谭尽也很凶:“我凭什么听你的,我就要烦你。”
狂风肆虐,洪水滔滔。四周这么吵,又这么安静。
空调停了,风扇停了。
电灯打不开,电视打不开。
这一天,全县的电断了。
家里还有存粮,但胃口不佳,林诗兰和谭尽一天都没吃饭。
他们像被缝在一起了。
她坐在他怀里发呆,他的双臂绕着她的肩膀,将她牢牢圈住。
他们什么也不干、什么也不说,只是紧紧地抱在一起。
当她仰起头,他便会在她的脸颊、额角,或唇上,落下一个轻得像羽毛的小小的啵啵。
6月29日。
起床后,他们发现停水了。
断电断水。夏季的闷热与洪水带来的潮湿,叠加在室内,混合成一股难闻的怪味。那味道有点像在学校垃圾角的拖把,脏兮兮又馊臭臭的。
皮肤黏黏的。他们总是出汗,那汗出得又不爽利。
谭尽寸步不离林诗兰,干什么事都要贴着她。
吃饭的时候,他放着自己的椅子不坐,非要挤到她后面,跟她坐同一把椅子。她去上厕所,他就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等待她。
林诗兰快被狗尽尽的贴贴热死了。
她愤愤地抠他的小痣,捏他的胖脸。
他皮厚,没觉得痛,觉得十分好玩。
睡前,他们用囤的水洗了个凉水澡。也不知道是谁先动手的,洗澡,逐渐演变成打水战。
谭尽完败林诗兰。
浴室传来她张狂的笑声。
他顶着湿漉漉的头,举起双手认输。谁知刚一睁眼,她又泼了一瓢水到他脸上。林诗兰欺人太甚,谭尽扑过去,挠她的痒。
她笑得眼睛冒泪花,浑身没力软倒在墙,为了让他停下什么好话都说。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尽尽,小尽,我错了嘛!”
谭尽宽宏大量饶过她。得到自由没有一秒,林诗兰悄悄去够水瓢,被谭尽抓了个正着。
他一把扛起调皮的她,直接扛回了卧室。
洗过澡,他们身上有相同的皂香。晚上没有灯,置身于黑暗,他们依然能确认到对方的存在。
“水到哪里了?”
“不知道。”
“林诗兰,明天见。”
“谭尽,明天见。”
林诗兰和谭尽牵着手睡着。
6月30日。
上游堤坝出现破裂,洪水泛滥。
受灾的群众挤满了避难所。
尚未被洪水淹没的地区,大范围地出现砸玻璃抢物资的乱象。
他们家小区门口的杂货店,水、零食、烟酒,全被抢掠一空。
人们都疯了,不仅拿店里的东西,还拿别人手上的东西。大家都拼命地想要活下去,能为了一个鸡蛋互相推搡,大打出手。
林诗兰没打算囤物资,在家呼呼大睡。
她觉得:他俩不打算活了,抢物资有什么用呢?况且,整个雁县都可能会在下一秒被倒灌的河水冲垮。到时候,纵使多一口吃的,也没可能活下来……
趁她睡得正香,谭尽偷偷出门,冲去家门口的小卖铺。
店门大开,店内的气氛剑拔弩张,谭尽果断加入,跟大家挤了个头破血流。他一股劲往里钻,比抢红眼的人更加疯狂。占据最好的位置后,他却没拿任何食物,继续向前,直奔小卖铺深处的第四排货架。
——太好了!还有!
他找到自己要的东西,双眼放光。
各色的水彩笔蜡笔,全部原封不动地呆在货架原来的位置上。谭尽如获至宝,把它们全部收到袋子里。
“疯子。”之前被谭尽踩了两脚的大叔,见他拿了这些破玩意儿,忍不住骂他。
谭尽才不管他。
他攥着袋子,把钱塞给坐在门口大哭的店主,而后一脸警惕地出了商店,生怕半路有人抢他的彩笔。
明天,是林诗兰的生日。
如果,还能熬到明天的话,这会是谭尽给她过的最后一个生日。
他们家的楼被风吹得嘎吱作响,像是快要解体。盯着漫过楼梯间的雨水,谭尽恍惚了一瞬。
随即握紧手中的塑料袋,他加快脚步跑上楼,赶在林诗兰醒来前回到她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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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重生日(1\/2)
雁县水位持续上升。
这块区域只剩他们家住着人。
门口的沙袋无法阻止涌进屋子的水流, 林诗兰和谭尽依旧没有撤离的计划。他们守着这栋岌岌可危的楼房,被迫从楼下转移到楼上。
睡前,她牵着他的手,看向被淹没的一楼。
两人都没有说话, 但心知肚明——这是他们的最后一个晚上了。
夜晚是最难熬的。
没有亮光, 房间里又闷又潮。
呼啸的狂风摧毁玻璃, 雨水灌进房屋。雷电声在他们的头顶劈开,谭尽捂住林诗兰的耳朵,将她抱在怀里。
用不太动听的歌声, 他为她哼唱了一首记不清歌词的摇篮曲。
居民楼的屋顶被风一层层剥离, 世界飞速地分崩离析。在谭尽的歌声中,林诗兰闭上眼睛。摇篮曲是一叶方舟,载着她驶向香甜的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
林诗兰被谭尽叫醒的时候, 天还是黑的。
他让她趴在自己的背上。
被背起来后, 林诗兰才发现谭尽的脚踩在水里。
水已经淹到家的二层, 快要没过他的膝盖。林诗兰叫谭尽放自己下来, 他不肯, 一路背着她,背到了另一个有阳台的大房间。
脚没沾过地,林诗兰被他稳稳地转移到一把大凳子上。
她心里奇怪:这儿什么时候有凳子了?
还没问出口, 谭尽先往她的手里塞了一根蜡烛。
打火机“嚓嚓”两声, 冒出火花。
温暖的小火苗蹿起来, 照亮少年的眼睛。
他眼里闪着细碎的星星一样的光,悄悄点燃了她手中的蜡烛。
橙黄色的光亮, 由林诗兰的手心向外散开。那光瞬间填满漆黑的屋子, 也照亮了画满四面墙壁的五彩斑斓。
刚过午夜十二点, 现在是七月一日。
谭尽笑容璀璨:“林诗兰, 生日快乐。”
四年前,他借哥哥的名义,送她一串蓝色的手链。不敢正眼看她,他闪烁其词,送完就跑。
四年后的同一天,他终于有足够的勇敢站在她面前。
这一回,谭尽送给她一屋子的太阳。
憨笑的太阳、害羞的太阳、跳舞的太阳、长胡子的太阳、遛狗的太阳,戴着拳击手套揍飞闪电的太阳……其中有扁扁的小太阳,也有圆滚滚的大太阳;它们颜色不同,表情不同,他的画占据了房间的每个角落。
林诗兰又想哭,又想笑。
这一刻,任凭窗外洪流汹涌,她幸福地置身于华丽的生日宴会。
这里有全套的餐桌、椅子,餐具。桌面上,摆着饮料、花束、零食拼盘,与一块写着她名字的巧克力派蛋糕。
小宴会布置得太好看了。林诗兰悄悄擦掉眼角的泪花:“我应该打扮得漂亮一点过来。”
谭尽忙着点起更多的蜡烛,不同意她说的话:“现在的你就是最漂亮的。”
——是啊。
今天的林诗兰最漂亮。
几日来,应对水灾的疲乏一扫而空。
她快乐泪水,比珍珠更珍贵。今晚的服装也是最合适的——她身上穿着最舒服的“天津”睡衣,和对面的他是情侣款。
温馨的烛光中,他们十指相扣。
还没等她尝一口谭尽准备的美食……
突然,房间的正上方传来一声巨响。
屋顶,被风整片掀翻了。
钢板断裂后重重地砸向他们的阳台。
神色不变,他将小蛋糕推到她的手边。
“该许愿啦。”
林诗兰想了想,笑道:“我没有愿望。”
大楼剧烈地晃了一晃。
雨浇进屋子,烛火熄了大半。
林诗兰没有愿望。她不觉得遗憾,再没其他想要的东西了。
阵仗庞大的雨,落在身上也不过是不痛不痒的水珠,她对于即将来临的死亡并不惧怕。
可是,爱着她的人不想她死。
谭尽又做了一回叛徒。
“没时间了,”下垂的小狗狗的眼睛,轻到不能再轻的语气,他对她说:“是时候把誓言解开啦。”
林诗兰眼里烧着一把火:“上次提这个我有多生气,你不记得了吗?”
“这些年我的意识在手串里,看着你经历雨季看着你痛苦。我比谁都清楚,你有多努力地要把生活过好。林诗兰,去更好的更远的未来看看吧。”
谭尽认认真真告诉她:“解开誓言后,你就终于可以回家,告别所有的雨季。”
他很轻巧地说:“我的意识会跟你一起回去,说不定会寄存在某个物品,某个地方,陪着你。”
“誓死不渝,是你说过的。”
林诗兰仰着脑袋,满脸倔强:“我哪儿也不去。”
捧起她的脸,擦干她的泪,他说。
“你也对我发过誓,记得吗?”
林诗兰望进谭尽的双眸。
他眼里装着星星,一眨眼,漫天的星星都碎掉。
思绪被拽进另一番天地,她瞳孔缩小,意识渐渐沉了下去。
风云变色,天空晴雨不定。
洪流退去,又涨起。
时钟被拨回故事的起点。
爆炸过后,石化厂黑烟滚滚。
无边无际的浑浊的水流,近在脚下。
空气里有皮肉烧灼的气味,身上的衣服湿冷。
窄小的设备平台。
她在上一层,谭尽在下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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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重生日(2\/2)
奋力朝他所在的方向伸出手臂,林诗兰声音嘶哑,几乎是在乞求。
“不要留我一个人,我活不下去的。”
水底的谭尽身受重伤。面色苍白如纸,他的眼眸却如水洗过一般,澄澈明亮。
“不会留你一个人,我陪着你。”
“林诗兰,无论发生什么,我发誓,我会永远陪着你。”
递给她一颗虚假的糖,他为她留下生的希望。
“你也发誓,无论发生什么,忘记我,好好活下去。”
混沌漆黑的世界,被银白闪电劈开。
无数条银白色的丝线,连接着天与地,过去与未来,此处与他方……互相许下的誓言,烙进灵魂;坚定守护誓言的信念,将他们的命运缠成错综复杂的茧。
永生永世,纠缠不休;
无论生死,真心不渝。
林诗兰的嘴在动,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
——“我发誓,无论发生什么,忘记你,好好活下去。”
一边说,一边哭。
刚刚记起的,又被迅速地忘记。
重回誓言缔结的场景,他要她守约,自己却要毁约。
不肯放谭尽走,林诗兰固执地扯住自己手腕上的银线,长长的银线,另一头连通水底,牵着他的生命。
耳边响起轻轻的响。
像泡泡碎掉,也像一声叹息。
那是,一句誓言的消失,一个灵魂的覆灭。
银线另一端,纠缠她四个雨季的重量,不见了。
林诗兰的表情由悲怆,转为呆滞。
脑子空了。
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从设备平台往下看,水越淹越高,水里飘着不知道是衣服还是人的尸体。
整整十天,林诗兰独自等待救援。
她安静地抱着膝盖,盯着死气沉沉的水发呆。
她看到水里,有写满A的成绩单、被车撞死的小狗、破损的眼镜、一碗发馊的鸡汤,散发酒气满口黄牙的大嘴。它们变得好大好大,像巡逻的怪物,在她脚下的水面走来走去。
林诗兰的眼睛麻木空洞。
无意识地,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那里空无一物。
本来,那儿该有一串手链的。瞬时间,她坐立难安,开始四处寻找。林诗兰找遍了身上,将设备平台的栏杆拆烂……
忽然,她的动作停住。
低下头。林诗兰发现,她的左手,原来戴手链的那只手,手背上有个模模糊糊的太阳。
一个带着笑脸的小太阳。
这个雨季之前,林诗兰的人生,像洪流中的一片树叶。
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她沉沉浮浮地挣扎着,被水流推向任意的方向。
可在这个雨季,林诗兰见识过爱是什么样的。
她爱过人,也被爱过。
她已有勇气,抓住自己人生。
林诗兰跳下设备平台。
水中的怪物龇牙咧嘴地涌向她。林诗兰的目光四处搜寻,眼尖地瞄到一串熟悉的灰蓝色手链。
它躺在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