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留园背后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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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冉微微一笑，“小狗要是肚子饿了，都会去找东西吃，何况是人。”他用手把菜香轻轻摇到面前，故意叹道：“不得不说，你这院子的厨子手艺一流，我老远就闻到这菜香了。”
陈楠掩嘴轻笑，“我这院子并不曾养狗。公子拿小狗自比，倒是有趣得很。”
田冉面不改色，“能吃到皇家御厨，即便做条小狗又如何？倒是省去了很多人间烦恼。”
“哦，田公子也有烦恼？”陈楠眼波流动，微笑着注视田冉。
田冉轻叹一声，“人活在世上，谁又能没有烦恼？首先，这一日三餐就是一个最大的烦恼。”
陈楠嘴角仍带着笑，“你若是想吃，我可以让你天天吃。”
田冉马上举起酒杯，朗声道：“谢公主！”他接着又眨眨眼，“公主待我这般好，莫非还有事求我？”
陈楠目光柔柔地看着田冉，眼前这个男人眼睛里的好强和不服输的劲头与之前认识的那个郭枫毫无二致，她似乎从田冉那轮廓分明的俊美面庞和玩笑戏侃的话语中，看到了从前那个熟悉的郭枫。
从田冉的剑伤、眼睛和调侃的语气，陈楠几乎可以肯定他就是郭枫，可他为什么不承认呢？
陈楠在心里暗道，“难道他是担心身份暴露会被她擒拿？毕竟郭淮全家都已被判了死罪，而她现在又是近卫门的指挥使，缉拿反臣逃犯本就是她的职责所在。可她又怎会将他拿下？”
陈楠过了好一会才轻轻摇头，悠然道：“不管有没有事相求，只要你肯来，随时都可以给你好吃的。”想到郭枫六岁就流离失所，亡命天涯，她心中一酸，眼角已泛起泪花。
田冉愣了一下，心中暗暗叫苦，“公主这是怎么了？难道她还不死心，已认定了我就是郭枫？”
陈楠还真的已认定了田冉就是郭枫，即便田冉没有承认。
女人心思细腻，感觉敏锐，对某些事物有着微妙的感触，很多时候凭着感觉就能知道事情的真相，田冉又怎会真切明白陈楠的心思。
对陈楠来说，即便不相认，也不会影响她对田冉的感情。或许在如今的局势下，这反倒是最好的选择。如果田冉承认他就是郭枫，那她反而会陷入要么缉拿，要么包庇的两难中。
陈楠起身走到窗前，轻轻推开窗户，外面的阳光瞬间洒落进来。她站在窗前看着天空，虽然天上还不是万里无云的晴朗，阳光只是从厚重的云层里钻了出来，但既然有了阳光，也就有了温暖，有了希望。
陈楠转身回来时眼角的泪花已拭去，她依然面带微笑。
田冉却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他有意躲避陈楠的眼睛，他怕自己会承受不住陈楠眼里的柔情蜜意，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念叨，“小楠，原谅我，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接连倒了三杯酒，又连续一饮而尽，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陈楠温柔地拿过酒壶想帮田冉重新满上，田冉用手轻轻按住酒壶，摇了摇头，“酒足饭饱，该谈正事了。”
“也好！”陈楠的面容也慢慢恢复平静，她在田冉对面安坐，仍旧柔和地看着田冉，“说吧！”
“先前我对姜河说了七天后找到血鹰，让这桩血鹰案告破的。”
陈楠点点头，看着田冉，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想请公主暂时不要宣布案件告破的消息。”
“哦，这是为何？”
“因为这个案子还有秘密隐藏其中，公主应该还需要些时间来应对。”
陈楠沉思了一会，问道：“那封冯玄写给沈龙的密信到底有什么样的秘密？”她也在心中暗自疑惑，难道真的是传闻中说的冯玄和沈龙诬陷了郭淮？
田冉看出陈楠心中所想，他虽已知道密信的内容，但现在还不能提前说出来，所以只能解释道：“现在还不能确认，因为沈龙丢失的信件我还没拿到，七天后我自会向公主禀告。”
“难道案中还有案？”陈楠注视着田冉，如果牵涉到郭淮谋反案，那田冉介入这个案件的目的就很明显了，他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肯跟她相认？
田冉微笑不语。陈楠的确很聪明，已猜到这案子背后必定隐藏着其它秘密，而且很可能与田冉有关。
见田冉似有难言之隐，陈楠神情凝重，又沉思了好一会，才缓缓道：“行，就依你。”随后又关切问道，“你能应付吗？需不需要我帮你？”
听到陈楠这么说，田冉露出笑容，“那我就不客气了。”他已经在等陈楠这句话。
“请公主去无影卫帮我调出之前那十三起血鹰案的卷宗。”
“可以，虽然跟无影卫打交道有些棘手，但我们近卫门毕竟比他们官大一级。”陈楠为了查找冯玄谋反的证据，本来也有计划去调取相关资料。
田冉摇摇头，“不会那么容易。”他正色道，“在你上门之前，无影卫完全有时间隐藏这些资料，这恐怕还需要智取。虽然你贵为公主和近卫门指挥使，但要调阅无影卫的资料还是要等待冯玄的批文，这个时间足够他们转移了。”
陈楠低头沉思了一会，觉得田冉说的有道理，如果牵涉到无影卫和冯玄的利益，他们必定不会让她看到那些资料。
“那依你之见，如何智取？”
田冉做了个偷鸡摸狗的手势。
“去偷？”
田冉轻轻摇头，“确切地说，是声东击西。据我所知，无影卫的所有卷宗都存放在官署最核心的花山档案库。即便不能获得平城王的首肯，近卫门的指挥使也是有权限进入的，公主你只要去调阅资料进入档案库，不管调阅什么资料，他们都会担心你看到那些对他们不利的资料，所以必定会提前转移。”
陈楠疑惑道，“既然资料都转移了，我去了不是白去？”
田冉微微一笑，“资料库里必定浩如烟海，即便他们不转移，我们要找到恐怕也不容易。现在让他们主动转移，只要知道他们转移去了哪里，我就有办法拿到。”
陈楠忽然展颜道：“明白了。你这是要让他们自己把那些资料找出来啊！”可她转念一想，又皱眉道，“可是，如何知道他们会把资料转移去哪里？”
“这个不用担心，到时候我自会让人告诉你的。”
陈楠凝视着田冉，轻笑道：“难道，无影卫里面也有你们的人？”
田冉笑了笑，没有说话。
午时才过不久，天空中的云层又重新遮住了阳光。外面还起风了，窗户里的窗帘已在风中摇荡，天空的云层开始不断变幻莫测，变得越来越厚重，暴风雨似乎就要来临。
田冉已经离开多时。
在那幢灰色的宅院里，陈楠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灰色天空，心绪依然有些许的不定。她的发梢在风中飞舞，她的心绪也在风中激荡。她现在的心绪其实是一种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这种不安定的感觉并不是因为她猜到田冉的身份，而田冉没有与她相认。
她想的是另外一桩事情。
如果七天后拿到二十年前冯玄写给沈龙的密信，里面的内容证实郭淮是被诬陷的，她应该先给郭淮平反吗？她现在的主要任务是找到冯玄谋反的证据，如果给郭淮平反，会不会打草惊蛇，让冯玄发生什么难以预料的变故？在没有准备好之前，她不能冒这个险。
可从另一个角度，田冉没有与她相认，是不是就是因为他自己的特殊身份？田冉帮她查血鹰案，目的岂不就是为了郭淮的平反？为了田冉的名誉恢复，她又岂能坐视不理？如何才能两全其美呢？
陈楠在屋内反复踱步，低头思索。
许久之后，她忽然豁然开朗，这种事情为什么不与田冉一起商量？她相信只要把她现在的难处告诉田冉，如果田冉真的就是郭枫，他必定会理解并跟她一起解决这些问题。两个人共同面对，岂不比独自一人去解决要容易得多？
田冉回到槐园时，傅宣和欧阳平正在屋内焦急地等他。
见到田冉跟成云一起回来，傅宣终于长舒一口气，把心放了下来。
“听说你去了留园，我还以为出了什么问题！”傅宣对田冉道。
留园就是刚才陈楠请田冉去的地方。那里原来是皇帝陈啸天在平城的隐秘住所，后来荒废了，被近卫门用作特别接待之处。虽说名义上是个接待处，其实就是一个临时羁押人犯的地方。只不过那里并没有设置刑狱，主要是让出事的官员在尚未定罪的情况下在那里交代问题，实际就是个软禁的地方。所以傅宣一听说田冉被叫到了留园，就立马赶了过来。
“没事，陈楠只不过想试探我的身份。”
“公主已经怀疑你了？”
田冉点点头，“她已经猜到了，但我还没跟她相认。”
傅宣沉思了一下，忽然大喜道：“那公主想必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这些年还没有一个涉事的官员能从留园出来。所以平城官场流传着一句话，去了留园就等于生涯结束。留园在很多官员眼中就是一个阎王殿般的场所。虽然田冉不是官员，但他是前镇北王郭淮逃亡在外的儿子，从法理上也属于逃犯。陈楠既然猜到田冉是谁而没有抓他，那陈楠必定已是站在了田冉这边。
田冉微微一笑，“我跟公主虽然是小时候的玩伴，但她是坚持原则之人，如果她相信我父亲有罪，又岂会轻易放过我？”
“没错，公主对郭将军是同情的，甚至对当时定下的谋逆之罪也是有怀疑的。”欧阳平对傅宣道，“这个我们已经在暗里进行过查证。”
“原来如此，那我就彻底放心了。”傅宣欣喜道，“有公主的近卫门助力，再加上我的城防营，扳倒冯玄和季无名指日可待。”
欧阳平连忙摆手道：“傅将军不可掉以轻心。冯玄和季无名还没出手，这些年他们在平城的势力也在发展壮大，现在整个北境边军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下，已经有拥兵自立的计划，就连建康朝廷也不敢轻易惹怒冯玄。”
田冉接过欧阳平的话，“对于冯玄和季无名还是要按照当时定下的思路，尽量避免武力相拼，虽然要做好武力的准备，但武力解决可能会让北周乘虚而入，甚至会让北周趁乱夺取平城，这种结果不是我们想看到的。所以我们不能给冯玄留下谋反的时间。证据搜集完毕，必须以雷霆万钧之势迅速拿下，确保平城的顺利过渡。”
欧阳平点头道：“所以血鹰案很关键，现在我们既要找到冯玄诬陷的证据，为郭将军平反，同时也要帮近卫门查证冯玄谋反的罪证。这都要在查血鹰案的掩护下悄悄进行。北周追风营制造的这次血鹰案倒是意外地帮了我们大忙。”
田冉笑了笑，没有说话。他从窗口望向北方，想起了他的恩师公孙离。
公孙离曾化名徐逊，在郭淮帐下担任长史，也是郭淮的首席谋士。他年轻时曾是北墨书院最有名的四大弟子之一，以智谋和打造精巧的防御机关着称。
公孙离投奔郭淮只有一个原因，郭淮的人格魅力和治国理念让公孙离折服。
在很多方面，两人都极为接近，不管是年龄还是对世事的认知。郭淮虽不是北墨学派弟子，但对北墨学派的理念却极为认同。郭淮成长于寒门，青年时走南闯北见过人世间的疾苦，对底层百姓的困苦和遭遇多有不平。在平城封王后，郭淮对百姓极为优待，不但体恤民情，爱民如子，而且从田产、税赋上都偏向底层百姓。这使得平城迅速从一个衰败的边境城市变为繁华富足之城，这其中就有公孙离的功劳。
任谁也想不到，北周追风营制造的这起血鹰案就是公孙离在六年前谋划布的局。即便是计划的执行者北周二皇子宇文拓也不知道这个计划的真正意图。
当时田冉学业已成，在离开北墨书院的前一晚，专门拜别他的老师公孙离。那晚的记忆一直在田冉心里印象深刻。因为那晚公孙离不但为他揭开了很多自小就存在的疑团，还为他指明了今后的道路。
在跃动的红烛旁，公孙离看着田冉，慈爱地问他，“小冉，你既学业已成，今后有何打算？”
田冉恭敬地答道：“当然是接过王凡留下的赤血盟，为父亲报仇！”
不为外人所知的是，王凡的赤血盟就是以飞鹰队为基础创立的，也就是二十年前郭淮帐下那支神秘消失的飞鹰队。赤血盟之所以能在江湖无所不知，也是因为飞鹰队本就是刺探情报的精英。
只不过很少有人知道赤血盟原来就是飞鹰队蜕变而来，这本就是江湖中的一个最大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