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大人物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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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呼啸，寒风袭袭。

四平山的夜晚既冷又黑。

夜色中，隐约可见远处的山峦叠嶂。山连着山，山顶又连着黑暗的夜空，巍峨耸立的四平山脉在夜晚就像一堵绵延不绝的高墙，跟它头顶上的夜空一样无边无际。

不远处的山坡就是一片隐藏在黑暗中的灌木林海，不知从哪个方向吹来的夜风不时掠过树梢，卷起阵阵树影婆娑。这样的夜晚，耳边除了传来枝叶相互摩擦的沙沙声，间或，浓重的黑暗中还夹杂着一些看不见的动物发出的莫名声响。所有的声响在黑暗中汇聚，仿佛鬼魅般地窃窃私语，让人汗毛竖立。

山中漆黑一片，只有一轮弯月在云层中忽隐忽现，暗淡地照亮着这个深山的夜晚。

山上并没有路，但在黑暗的树林中，却有一支近百人的队伍正向山腰无声地移动。

队伍所有人都身着黑衣，臂上缠着一块红布。

这是赤血盟搜捕那群北周暗探的队伍。

队伍在一处山腰前忽然停住。

在最前面的影迹队的戚明手势下压，让队伍潜伏不动，他慢慢折回田冉身边，用手势指了指前方一个岩洞，示意前方就是那群人的巢穴。

借着稀疏的星光，田冉透过草丛看到前上方出现一个不大的洞口。洞口跟夜色一样黑暗，但里面却隐隐有光亮在闪动。没有人声，洞口内侧隐约可见几个或是岗哨的人影。

田冉回头轻轻挥了挥手，晚上才赶回来的寒血会的太史征随即带着几个手下悄然往前摸去，眨眼功夫已不见了人影。

太史征是寒血会的统领，也是赤血盟的高阶执事。江湖上对赤血盟的传闻还停留在打探消息上，以为赤血盟就是一个专门探听消息的帮会。殊不知，赤血盟还有一个独立的暗杀组织。这个暗杀组织的名号在江湖上的名声更加响亮，流传也更广，它就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寒血会。传说寒血会杀人不拘泥于任何形式。既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正大光明的取人性命，也能在重重防卫中无声无息地击杀。寒血会的暗杀行动跟赤血盟探听消息一样从来没有失手过。不同的是寒血会杀人从不收钱，因为他们所杀之人都是大奸大恶之人。江湖上对这一暗杀组织并没有具体描绘，有的只是一些恐怖的传言，并没有活人亲眼见过寒血会的暗杀行动，因为见过的人都死了。

只片刻功夫，前方传来几声夜莺的低声鸣叫。这是寒血会成功拔除岗哨的暗号。

田冉把队伍分成三队，一队在洞外警戒，作为接应，一队跟随寒血会执行攻坚行动，自己带领剩下的一队人跟在后面展开缉拿。

计划安排完毕，整个队伍迅速散开队形，分成三队依次向洞中扑去。田冉跟在成云后面，快速往前进发。冯希儿身穿夜行的黑色短装，也紧跟在田冉身后。

冯希儿第一次跟随赤血盟行动，虽然她在无影卫亲自参与的大小行动不下百次，但这一次还是吃了一惊。因为赤血盟的行动太专业了。专业到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自愧弗如。如果拿出来对比，赤血盟的行动更加细致，准备工作从地形地貌天气风雨和可能遇到的鸟兽无不涉及，人员也更加精干，不但行动协调一致，令行禁止，而且整个行动显得极为高效。她自己就是无影卫的执剑人，对比之下，她觉得把赤血盟的人放进无影卫里丝毫不会违和，甚至更能胜任。

冯希儿开始以为赤血盟是有成云这样的绝顶高手和龙三客栈内的几百护卫，才敢去抓捕北周的暗探，但亲自一看并不仅仅如此。她在心里暗想，赤血盟那么专业的行动，领头之人绝不简单。她跟在后面细看田冉的轻功招式，又不禁哑然失笑。因为田冉根本就没有轻功。他的身形只不过是比普通人好一些而已。看田冉这种身手，不像是会武功之人，即便会一些，武功也是稀松平常。

冯希儿脑海里又冒出种种疑问。以田冉这样的武功，在赤血盟这样一个江湖帮会如何能服众？可她实际看到的却是这些赤血盟的部众对田冉不但绝对服从，而且极为恭敬。他身上似乎具有一种常人难以企及的凝聚力，使得这些人心甘情愿地听从号令。

在洞口，冯希儿刚想跟在田冉后面冲进去，却被成云从斜侧拦住。

成云微笑着对冯希儿小声道：“郡主在此稍候，里面有毒烟，等毒烟散去再进去不迟。”

冯希儿双眉紧皱，疑惑道：“他们进去的都服了解药？”

“是。”

“怎么之前不给我服解药？”

“公子说郡主是千金之躯，不可冒进，他让我留在这里保护你。”

冯希儿听到洞里一片喊杀声，不知道洞内情况如何，她又急又怒，怒斥成云，“快闪开！”径自抽出背后的短剑，用剑身把成云拨到一边，不管不顾地往里冲了进去。

成云在身后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身形一闪，紧跟着入内。

洞口很狭长，冯希儿约摸跑了四五十步才到洞内，但洞中却很宽敞，岩洞四壁已点起很多支火把，把高大宽敞的岩洞照得通明。但除了人影，冯希儿几乎什么也看不见，洞内被浓重的烟雾笼罩着。进来时冯希儿已用蒙面的黑巾蒙住口鼻，在烟雾中她隐约能看到田冉在里面挨个清点俘获的人员，她心中一急，直奔过去，但才进去几步，已头昏眼花，随即晕倒在地。晕倒的一刹那，她隐约听到有人在喊，“后面还有一个暗洞！”

醒来时，冯希儿已躺在客栈的客房内。

明亮的阳光正静谧地撒在窗前，既不刺眼也不热辣，是深秋温暖的阳光。空气中的温度恰到好处，整个房间温和而宁静。有一瞬间，冯希儿觉得自己就是躺在自家床上，有种慵懒的幸福感，但她的记忆瞬间又回到昨夜，将她从这短暂的幸福中拉回现实。

冯希儿忙起身查看自己，一身黑色的夜行短装整整齐齐，短剑放在身侧，随身的包袱放在房间的椅子上，身上一个指头都不缺。她盘腿而坐，深吸一口气，将气运到全身，又缓缓将气吐出，身体也丝毫无碍。

她走到窗前，推开窗，窗外恰好能看见龙三客栈的大门。大门是敞开的，吊桥已放下，高墙上依然守卫森严，但整个客栈静悄悄的。客栈中间偌大的空地上没有一个人影。

昨夜抓到那些北周暗探了吗？冯希儿心里疑问剧增。她从包袱里翻出那件白色的公子长衫，换下身上的夜行短装，回到男身装扮。飞快下楼，直奔客栈大堂。

客栈大堂还是空无一人。冯希儿在大堂内正迟疑下一步该如何走，从门外翩然走进来一个人，正是客栈的掌柜老冯。

老冯面带微笑，躬身施礼道：“郡主醒了，我安排了早点，请稍坐片刻，马上就送来。”

“早点？”冯希儿疑惑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巳时，还未到午时。”

“怎么客栈没客人，你们田公子人也不见？”冯希儿仍疑惑不解。

“这个时间客栈的客人一般都出去赶路了。田公子也带人去平城了。”老冯耐心解释道。

冯希儿急切地问道：“昨夜那伙北周暗探抓到来了没有？”

一个小二进来把一盘早点端了上来，盘内是一笼包子，两根油条和一碗白粥。

“郡主放心，都抓到了，田公子正是押解他们去平城。”老冯依然不紧不慢，他客气地请冯希儿入座，“郡主先用早点，田公子已经安排好了，时间来得及，他们会在平城外等你一起进城，我这就去给您备马。”老冯说完就缓步退出大堂。

冯希儿哪有心情吃早点，何况这些早点在她眼里简陋不堪，是下等人才吃的东西。但在老冯备马的间隙，她感觉肚子确实很饿，不知道是不是毒解之后身体有些虚弱，于是勉强动筷夹了一个包子吃，没想到才入口，这包子竟然意外的好吃。面皮软糯劲道，馅料香甜可口，带着大山里的朴实味道，王府的厨子完全做不出这样的口感。不知不觉之间一笼包子已一扫而空，冯希儿还不解饿，转眼间，剩下的油条和白粥也一样不剩。

吃饱喝足，冯希儿面色已开始变得红润，比先前有气色多了。她快步起身来到马栏，老冯已将冯希儿的包袱行李在马背上捆绑好。冯希儿心情大好，掏出一锭金子抛给老冯。

老冯随手接过，笑道：“郡主请稍候，我家公子还安排了一队人马陪你一起出发。这几天，这条路上不太安全。”

冯希儿眉头一扬，有些不屑道：“不必，我昨天也是一个人过来的，我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

老冯略为沉思了一会，也不再勉强，只是又递过来一个信号筒，仍微笑道：“也罢，这深山内每隔十里就有我们的暗岗，郡主如遇到危险，发射这个信号，就会有人接应。”

冯希儿点点头，再不说话，接过信号筒放入马背后的行囊内，随即一个轻巧的翻身，已扬鞭跃马，绝尘而去。

老冯看着冯希儿离去卷起的烟尘，稍等了片刻，招手唤过来两个一身劲装之人，他向两人轻声交代了几句，那两人也迅速骑上快马，奔出客栈大门。

将近午时，温暖的阳光已斜射在两侧的山头上，山坡上黄绿色的林木杂草在耀眼的阳光下正随着微风水亮地闪动，但在山底下还是凉飕飕的阴冷，阳光始终照射不到山脚下这条荒凉的小道。四下渺无人烟，除了山坡上偶尔传来几声飞鸟的鸣叫，周围安静得可怕。

小道上只有冯希儿一骑在奔跑。

冯希儿此次出来是盯那群北周探子的，她接到线报，那群北周探子里面有个重要的大人物，于是亲自过来探查，为了行动隐蔽就没有带随从。这里山形险峻，已处于与北周接壤的北境最前沿，但冯希儿并不担心，她自信自己的武功不比师傅季无名差太多 ，这几年出来办案还从来没有失手过，何况这里离前面的平阳关不过几十里。平阳关驻扎有两万精兵，为防备北周军队偷袭，每天都会从平阳关派出巡山队伍在附近进行巡视，守将隋惜劲就是父亲的老部下，万一遇险也可以去平阳关求救或暂时躲避。

冯希儿并不觉得这山里会有什么危险，她纵马狂奔，只想快点赶上田冉的队伍，看看那个北周探子里的大人物到底是谁。

忽然，道路在前面的山脚下出现一个很大的拐弯，在拐弯处出现两匹棕色的骏马，马正在路边的草地上悠闲的吃草。马身上马鞍马镫装备齐全，但没有见到马的主人。

冯希儿拉住缰绳，让马缓行，她往两侧张望，附近也没有看到人。

“这是谁的马？”，冯希儿大声喊道。

“我的。”，一个洪亮的声音沉声应道。稍顷，从前面的一颗大树上飘然落下两个人。这两人装扮像是江湖人士，一个是身材高大的青衣虬髯壮汉，约摸三十岁左右，身背一把黑色硬弓和一壶白羽箭，腰带上别着一把其貌不扬的短刀，刚才回话的想必就是此人。另一个是白衣书生，手里拿着一把折扇，留着道士一样的胡须，年纪并不是很大，大概四十岁左右，但外表却显得仙风道骨。

那白衣书生温和地看着马背上的冯希儿，微笑道：“前方道路被堵住了，少侠何不下马歇息一会。”

冯希儿一身男身装扮，腰悬短剑，看起来的确像个英姿飒爽的江湖侠士。

冯希儿将马停住，她的目光从那两人身上快速扫过。这两人都是相貌堂堂，仪表不凡之人，看起来不像是坏人。白衣书生说话有平城口音，但听口音又不是土生土长的平城人，而像是在平城待了多年自然而然带上的平城口音。

“你们去哪，前面道路为何不通？”冯希儿问。

“我们也是去平城，昨夜可能是起了大风，刮断了几棵大树，把路堵上了，马过不去。”那虬髯大汉沉声应道。他的声音并不大，但中气十足。他的声音在四下安静的空气里还有一个小小的回音。这回音在四周有个很小的激荡，但旁边的枝叶已发出“沙沙”的轻微摩擦声。

冯希儿暗暗称奇，这虬髯大汉内力之深厚，绝不是寻常之辈。但冯希儿并不想在此浪费时间，她还要去追赶田冉的队伍。她放马向前，来到道路拐角处，看到前方确实有许多横七竖八的树木卧倒在道路上，人当然可以攀爬过去，但马确实无法通行。突然，她猛然想到，既然道路是昨夜堵住的，那田冉一行怎么没被堵住？这其中难道有诈？

冯希儿急忙勒紧缰绳让马回转，准备往回跑。但已经晚了，一张大网从天而降，连人带马一起罩住，然后又迅速收紧，把冯希儿严严实实地缚住，她竟完全没有时间抽出腰间的短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