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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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的一场大雨清洗了湛蓝的天空,明日高悬,天清气爽。
一个身穿华丽服饰、举止轻浮浪荡、约摸着十三四岁模样的少年,领着一群凶神恶煞般的打手和奴仆,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一家叫做“丰源”的钱庄。
为首的少年满脸傲气,走路时摇头晃脑,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而他身后的那些打手们则个个身强力壮,面露凶光,让人望而生畏。
他们这样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闯进钱庄,引得周围路人纷纷侧目,窃窃私语起来。
没一会,就听得丰源钱庄里传出阵阵争吵。
“本少爷什么时候欠你们钱了,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本少爷可是皇后娘娘的侄子!”
白玉廷在钱庄里冲着掌柜小厮大声呵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气得掌柜的胡子都翘了起来。
“怎么,皇后娘娘的侄子就可以欠钱不还了吗?”掌柜的也不害怕,直接和白玉廷对峙。
“老东西,你识相点就再给本少爷些银钱,本少爷就不和你计较这些,你要是再敢嚷嚷着叫本少爷还钱,那本少爷可要让你付出些代价了!”白玉廷往椅背上一靠,摆出纨绔二世祖的模样。
“既然白少爷不肯还钱,那老夫只有向官府讨要个说法了。”掌柜的毫不让步,背着手站在柜台前。
白玉廷轻啧一声,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朝着身旁的小厮微微颔首,递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
“官府?”白玉廷哼笑一声,不屑一顾,“你不妨去好好打听打听,哪个官府敢办本少爷的事?”
那小厮心领神会,如饿虎扑食般立马冲上前,扬起拳头,带着凌厉的劲风,如铁锤一般,直勾勾地朝着掌柜的脸砸去。
掌柜闪身抓住小厮手腕,一个肘击下去,那小厮瞬间疼的吱哇乱叫。
“无礼!”掌管一脚踢开小厮,愤愤不平地看向白玉廷。
“你!”白玉廷一见自己人被打,气得从椅子上坐了起来,“你个老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也不出去看看,谁敢这么不给我白家脸面?”
“弟弟何苦生这么大的气?”一道清脆温婉的女声响起。
白玲珑一脚踏进钱庄,带着笑意看向愠怒的白玉廷。
“姐,这个老东西居然敢叫我还钱。”白玉廷见白玲珑来给自己撑腰,顿时气势又高涨几分。
“这是说的什么胡话,”白玲珑眉头一蹙,轻蔑地看向掌柜,“我们白家家大业大,只有别人来我白家乞讨的份,还从未听说我白家欠过谁的钱。”
掌柜的从柜台上拿下一本册子,丢在桌上,“这上面一一记录了白少爷在我庄借的银钱,借了多少,什么时候来借的,清清楚楚。白少爷借了钱就去赌坊挥霍,没了便再来我庄借钱,这每一笔账,可都是账房伙计亲自记录。”
绿梅几步上前,将桌上的账本递到白玲珑面前,翻开看了看,果真如同掌柜的所言。
白玲珑怒瞪了白玉廷一眼,白玉廷心虚地低下头来,轻轻拽了拽白玲珑的衣袖。
可到底是亲姐弟,当着外人的面前白玲珑怎么着也会顾及着白玉廷面子。
白玲珑端起桌上的茶水便泼在账本上,账本上的笔墨霎时间被茶水晕开,模糊一片。
掌柜的深吸一口气,怒极,不敢置信地看向白玲珑,“白小姐这是要毁灭证据了?”
白玉廷尚未满十三岁,但却不知何时沾染上了赌博这个恶习。本该是一个天真无邪、好学不倦的年纪,却沉迷于赌桌之上,无法自拔。
白大人愤恨不已,断了白玉廷的月银,如今白家账房里是一分钱也不给白玉廷,白玉廷这才背着白大人偷偷出来借银子去赌坊赌博。
白玲珑作为姐姐肯定是向着自家弟弟,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掌柜的你若是识相,我白家明日就送五百两银子过来,你见好就收,别惹了麻烦。可你若是非要不识好歹,那你这钱庄明日就给本小姐关门!”
掌柜的气的吹胡子瞪眼,“你们白家真是欺人太甚!”
“老头儿,本小姐可不会给你留时间思虑,你最好赶紧想清楚了,是见好就收,还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白玲珑凌厉的目光打量着掌柜,不屑开口。
“那草民可要看看白小姐如何让草民吃上罚酒了。”掌柜的顺了顺衣摆,随即挺直了腰板,中气十足说道。
“来人呐,给本小姐把这家钱庄砸干净了!”白玲珑见掌柜挑衅自己,好看的柳叶眉拧做一团,愠怒吩咐。
“大胆刁民,谁敢砸了嘉宁郡主的钱庄?!”
一声尖利的女声响起。
桃夭扶着季淑离进了钱庄,刚来就听见了白玲珑这番言论,当即替主子出声训斥。
白家众人皆是一惊。
白玉廷更是大叫不妙。
他只知这家钱庄是新起之秀,背后的东家从不出面,便以为只是小人物,却没想到这钱庄东家竟然是嘉宁郡主。
白玲珑堪堪回头,只见季淑离出现在身后,一干奴仆众星捧月般将季淑离迎了进来。
“草民见过郡主东家。”掌柜的赶紧领着钱庄的伙计行礼。
白玉廷被吓得脸色发白,赶紧一并躬身行礼,“见过郡主。”
白玲珑顿时觉得难堪起来,不甘不愿地朝季淑离行了个不算标准的礼,“民女见过郡主。”
季淑离倒是不在意,走到掌柜的身旁坐下,“不必多礼。”
众人纷纷起身。
白玉廷原本嚣张跋扈的气焰,在看到季淑离出现的那一瞬间仿佛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人都变得畏缩起来,就像是一只突然见到猫的老鼠,惊恐万分。
“哦?刚才是谁说要砸了本郡主新开不久的钱庄啊?”季淑离似笑非笑地看着白家姐弟,轻轻挑起眉毛,眼神中带着一丝戏谑和嘲讽。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但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让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凝固了起来。
白玲珑脸色煞白,嘴唇微微颤抖着,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结结巴巴地说道:“许……许是郡主听错了吧……我们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拉了拉弟弟的衣袖,示意他不要说话。然而,白玉廷此刻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多嘴半句。
钱庄里的伙计给季淑离端上一盏新茶,季淑离接过抿了口茶,然后重重摔在桌上,“怎么,当本郡主是傻子不成?!”
白玉廷被突如其来的响声吓了一跳,十分清楚自己这次肯定要栽了,不由得追悔莫及,恨自己怎么又招惹了这位姑奶奶。
当年皇家书院给皇子公主找伴读时,因着白玉廷是皇后侄子的身份,入宫当三皇子也就是现在的太子伴读。
进书院的第一天,白玉廷就遇到了雪白团子一样的季淑离手捧着一个会随着风摇摆的木制蝴蝶,白玉廷自小霸道娇纵惯了,立马就上去抢季淑离手里的木蝴蝶。
可季淑离哪里是什么泥捏的人,当即就联合严律将他狠狠揍了一顿,齐越扬在旁边装模作样的拉扯,实则一点没拦住。
那天晚上,白玉廷全身青紫地回了尚书府,哭哭啼啼的向白大人白夫人诉苦。
偏偏白玉廷是过错方,欺负的还是得盛宠的嘉宁郡主,白尚书一家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自那之后,白玉廷就格外害怕季淑离。
白玲珑虽说看不惯季淑离,可按身份地位,白玲珑哪里敢和季淑离叫板。
且不说季淑离出生就封郡主,享食邑,领俸禄,还有封地,如今还赐婚太子,就单凭季淑离的公主娘侯爷爹,都够人喝上一壶了。
“郡主息怒。”白玲珑低下头去,掩盖住脸上屈辱的表情。
“这账本坏了就坏了,”季淑离目光注意到被茶水淋湿的账本上,“我们季家的账本一向都不只做一份的,白小姐若是喜欢这种消遣方式,本郡主这边还有很多,可以送给白小姐玩玩。”
白玲珑面红耳赤,羞愧难当,银牙紧咬,低头认错,“臣女不敢,还请郡主恕罪。”
白玉廷见姐姐都认错了,自己更是如霜打的茄子般,哪还敢继续充当大王,忙不迭跟腔说道:“郡主息怒。”
“这钱,白少爷白小姐你们是还呢还是不还呢?”季淑离尾音上挑,唇边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懒散的眼神看向白家姐弟,语气中的威胁意味毫不掩饰。
白玉廷一下就回想起了幼时季淑离一拳打在他鼻梁时痛不欲生的感觉,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还还还,马上,马上就给郡主您送过来。这实在是一场误会,我、我也不知道这是郡主您的钱庄啊,我要早知道,我绝对不会拖欠您钱的,哎,都是误会啊,郡主。”白玉廷磕磕巴巴地开口,向季淑离承诺。
“那按照白少爷这话,要不是这钱庄是本郡主的,你白少爷还想赖了这笔账不是?”季淑离讥笑道。
“不、不是的,郡主这都是误会啊。”白玉廷急忙摆手否认起来,心里对季淑离的恐惧已经达到了顶峰。
“郡主,还请您息怒,”白玲珑深吸一口气,出面给自己弟弟兜底,“这笔账我们白家自然会还清的,还有店里的损失我们白家也会一并赔偿。”
季淑离点点头,“也好,欠账一共两千八百两白银,赔偿倒是不用了,这些桌椅都是上好的楠木做成的,真叫贵府赔了伤了和气,那可是本郡主的罪过了,毕竟日后和贵府也许会有些生意往来呢。张掌柜带着人跟白少爷去走一趟吧,本郡主相信堂堂皇后母家、天子国舅自然不会少了咱们这一笔钱的。”
张掌柜在一旁点头应下。
白玉廷冷汗涔涔,联想到自己带着掌柜回白家后的结局,真是忍不住想抽自己几个大耳刮子。
“这茶都凉了,叫人换一盏来。”季淑离朝身旁的桃夭吩咐道。
钱庄的伙计将茶端了下去,换了壶新茶来。
掌柜听出季淑离懒得管后续了,赶紧上前和白家姐弟交涉,“那白少爷,白小姐,请吧。”
白玉廷垂下头叹了口气,心不甘情不愿地拖着脚步领着张掌柜出门去了。
白玉廷和张掌柜离开后,白玲珑仍站在原地,原本精致的小脸此刻十分难看。
季淑离看着她,轻声说道:“白小姐,令弟年纪尚小,不懂事也是常有的。还望白大人和白夫人细心教导,莫要让白少爷误入歧途啊。”
白玲珑咬了咬牙,心中压抑的不满在这一刻终于爆发,忍不住呛声,“这是臣女的家务事,就不劳烦郡主多心了。”
季淑离见白玲珑根本不听劝,不甚在意地笑了笑。
罢了,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哎,没办法,谁叫她人美心善呢。
白玲珑愤恨地看向季淑离,微微屈膝,撂下一句“臣女告辞”,甩袖转身出了钱庄。
季淑离淡淡瞥了一眼白玲珑离去的身影,忍不住腹诽白玲珑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待白家姐弟走远,季淑离转头对桃夭说,“派人跟着他们,确保尚书府把钱一分不差地还上,顺便将今日尚书府的新鲜事一一回禀。”
桃夭点点头,领命而去。
季淑离忍不住勾唇,十分好奇这回尚书府又会闹出怎样的动静来。
想当年她揍了白玉廷后,白尚书找不到气撒,没办法只好去弹劾严将军,奈何严将军成功剿匪归来,皇帝一句“小孩子之间的打闹不用在意”就此掀过,给白尚书气的抱病两天没上朝。
但白尚书只有白玉廷这么一个独苗苗,宝贝得不行,皇帝也不可能真的不给白尚书面子,训斥了季淑离和严律一顿,又赏赐了珍贵药材到尚书府,这件事才算完结。
季淑离可没忘记当年莫名其妙被皇帝舅舅训斥的尴尬窘态。
横竖白玉廷在京都也作威作福这么久了,迟迟没有人收拾他。
也好借着这次机会,叫白玉廷吃吃教训,安分一些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