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只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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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裕把女孩的身体放下来,不
不知道已经失去生命体征多久了,整个人都是僵硬的,她身上已经没有血液了,快干瘪成了一张皮。
这个家里没有她的卧室,钟杳找了一圈,在沙发上发现了一些睡觉的痕迹,在地上发现了一个枕头。
钟杳看着沉默的沈裕,说:“博士来过。”
“嗯,”沈裕为她合上双眼,转头看着钟杳:“有什么发现吗?”
钟杳手里的纸条被攥地皱巴巴的,“001”这三个数字给他一种窒息感,一股从肉体上传出来的颤栗。
“怎么了?”沈裕见他脸色不好,起身过来摸摸他的额头:“又发烧了?”
钟杳缓缓摇头,内心挣扎了一下,然后把握成拳头的掌心放在沈裕的手里,眼神低垂:“沈裕……”
他抓得很紧,以至于沈裕的手腕处传来钝钝得疼痛,掌心被放上了什么东西,但钟杳一直抓着他的手,那双如潭水一般幽深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沈裕的错觉,他觉得,钟杳眼珠的黑色,好像比刚刚见面的时候淡了一些。
游戏里的钟杳也不全然都是紫色的眼睛,他是黑紫掺半,紫色更多一些,如同诡异的深渊,诱人深入。
钟杳眼睫毛颤了颤,问:“你还记得,第一次遇见我时的场景吗?”
“记得,”沈裕说,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一天,天气晴朗,清澈的河水里倒映着蓝天白云,河底的水草根根分明——这是白天的河,而到了晚上,这里就会爬出无数水鬼,将一个个玩家拖入水中。
钟杳就是在副本玩家快死绝了的时候,从上游飘下来的。
他双目紧闭,两手交叉合于胸前,整个人宛如一尊玉石般的雕像一样,缓缓飘了过来。
黄嘉平甚至怀疑过他是水鬼中的色鬼,毕竟他的皮囊实在是太过优异显眼。
“我当时,是什么样子的?”钟杳神色认真,以前他不问,是觉得没有必要,来路 是什么并不重要,他只要选择好自己的归处即可。但是现在,博士似乎与他有着丝丝缕缕的关系,所谓的“001”实验体和博士在游戏里做的实验,都与他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钟杳抽到了一点头绪,但是又觉得这里面少了一些什么,少了一些很关键的东西。
沈裕说:“什么样子?穿着白衣,长发,睡在水里。”
钟杳追问:“身上呢?有没有伤口?”
“没有,”沈裕说得肯定,当初把钟杳打捞上来的时候,他就仔仔细细检查过了这个来历不明的人,确定了他是人不是怪物,这才敢带在身边的。沈裕可以百分之一万的确定,当初钟杳的身上,连一道划痕都没有。
没有划痕,一点伤都没有……
很奇怪。
“怎么了?”沈裕歪了歪头,又问。
钟杳只觉得脑子有些乱,他松开手心,沾了一丝细汗的纸条终于还是落到了沈裕的掌心里:“我不知道。”
沈裕半信半疑地垂头,把被揉搓成了一团的纸条打开,上面的字迹依旧清晰可见:“001?什么意思?”
他抬头,眉心微皱:“他说得……是你?”
今天只有他们两个来到了这里,既是“礼物”,必然有送出去的人选,他跟博士没有什么交集,也就是挖过眼睛的交情,但是……钟杳的反应有些不对劲。
“代码?编号?”沈裕翻来覆去地看着那张纸,甚至连上面的字都是打印上去的,根本无从查询:“你……”
他骤然想起了什么。
博士,一个致力于搞非法实验的人。
001,疑似代号或编码……
特意留给钟杳的……
“博士,”沈裕缓缓出声:“你的秘密,与他有关,对吗?”
钟杳沉默,点头,又摇了摇头:“我记忆不全。”
从被沈裕捞上来起,钟杳就是没有记忆的。后来关于“钟尧”的记忆,都是一些午夜梦回的碎片,零碎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那些记忆有些是与家人相处的时光、有些是自己的经历,偶尔有闪过副本里的怪物,光怪陆离的碎片里,只有一点点与博士有关。
一个戴着口罩的中年男人,把针扎进了他的脖子里,液体是冰的。
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是不是他……”沈裕看看躺在沙发上死不瞑目的小女孩,再看看抿唇不言的钟杳:“是不是他,也……”
是不是他,也把你当做实验品,就像当初,在那个地下研究所的实验体一样……
那个实验体,因为高度异化,在研究所崩塌前,沈裕亲手去解决了他。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而如今要告诉他,钟杳也曾经受过那种非人的折磨吗?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眼见沈裕的眼睛都红了,整个人的身体都在发抖,看着比钟杳自己还要生气,他上前摸摸狗头:“先别急,我觉得这里面还有别的事情,但我现在想不起来。”
“可是!”可是博士那个王八蛋!对你的伤害,是真实的吧!!!
钟杳说:“等我们抓到他,就什么都知道了。”
沈裕也知道在这里生气是无能之举,他心疼地快要死了,恨不得立刻穿越到认识钟杳之前,最好是穿到博士小时候,直接拧断博士的脖子……
而一想到曾经他只是戳瞎了博士的两只眼睛,把人从眼皮子地下放跑了,沈裕就无比后悔,面对这种恶人,他怎么能手下留情!!
“不是你的错,”钟杳的手掌贴在他的背上,缓缓上下抚摸,顺着沈裕激动的情绪:“没关系的,下次见到博士,就是他的死期。”
“我要把他,砍成一截!一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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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裕报了警,让警察来处理李建树女儿的尸体,顺便联系一下女孩还有没有亲人,将遗体送还。
出来的时候,街上起了寒风,倒是没有下雪,风像谁的拳头一样,平等锤在每个人的脸上。
他们出来的匆忙,钟杳没有戴围巾,整张脸被冻得通红,沈裕更惨一些,他裤子本来就没干,被冷风一吹,直接冻得梆硬,像是穿了纸片子在身上。
他又很急,想着要先把钟杳送回家,走路的步伐就控制不住的迈开很大。钟杳在一边提醒:“你裤子冻得太硬了,再走快一些,就碎了。”
在大街上被冻裂裤子,怎么想都是一件十分丢人的事。
容教授发了一些研究成果给沈裕看,沈裕看不明白,就塞给了钟杳,两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公交上,互相挨着取暖。
“她说,”钟杳快速地扫了一遍文件,道:“找了了一些缝隙开启的规律,你看这里,这是磁场的变化……”
“磁场的强弱与出现怪物的强弱成正相关,”钟杳拉到后一页上:“她们找到了一些干扰方法,打算明天试一下,验证一下研究结果。”
“算是为数不多的好消息了,”沈裕搓了搓手,然后用搓热的掌心去握住钟杳冰凉的手。
“嗯,你明天要去守着吗?”钟杳熄灭手机,看向他。
“暂时不用,”沈裕说:“希望他们习惯没有我存在的时候,应对各种怪物。”
毕竟沈裕只有一个,他不可能永远都能及时出现。
“今天不想去医院,”钟杳突然说:“我想回家。”
“行,回家。”
最近很忙,橘子又被寄养在隔壁王姨家里了,有时候钟杳会很愧疚,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家长,居然让这么小的橘子寄养在别人家里。
但是一打开门,就看见橘子耀武扬威地骑在王姨家那只泰迪的头顶上,胡子上还有刚刚喝的牛奶的白色痕迹。
短短几天的功夫,橘子竟然胖了一圈。
好吧,也没有钟杳脑补的那么可怜。
王姨开门把他们放进去的时候,橘子直接飞扑进了钟杳的怀里,王姨笑着说:“小姑娘挺想你的,一到晚上就贴着门喵喵叫,我打开门,她就蹲在你家门口,哦呦呦,那个招人稀罕啊……”
钟杳摸着橘子油光水滑的毛,说:“还是多亏了王姨,我们俩工作忙,实在有些对不起她。”
沈裕没有跟进来,默默地站在楼道里。
王姨往外看了一眼,扯了扯钟杳的袖子:“外面那个,是不是网上最近很多的那个,什么玩家?”
王姨虽然是个独居老人,但是十分的爱赶潮流,她甚至还追星打投,因此知道网上的那点事也不足为奇。
钟杳点点头:“他……”
“小伙子,”王姨朝门外的沈裕招招手:“站在门外干什么,进来坐,王姨我啊,今天擀了鸡蛋面条,你俩来的正好,尝尝我的手艺。”
沈裕有些手足无措,愣头青一样立在门口,还是被王姨拉着袖子带进去的。
王姨一边抖鸡蛋面条,一边说:“没事,王姨知道你是好孩子。”
沈裕笑了一下:“谢谢。”
“一会儿想吃什么样的鸡蛋面?西红柿可以吗?”王姨也笑笑,开始收拾面板。
沈裕直接弹射起身:“我来就行,我很会做饭的。”
“你会做饭?”王姨看看他,又看看钟杳,开始揭钟杳的老底:“小钟啊就一点也不会,去年过年邀请他来我家包饺子,煮了锅饺子咸粥,我家豆豆都不吃。”
钟杳无奈笑笑:“我真不会做。”
步骤都对了,谁知道饺子皮在他手里不是漏了就是黏不上,最后一个个站都站不起来,横七竖八地躺在盘子里。
“没事啊,”王姨道:“有一个人会做饭就行。”
沈裕脱了外套进厨房帮忙,一开始王姨还持有怀疑态度,看了一会儿就连连点头:这个是真的会。
两个人在王姨家吃了两大碗番茄鸡蛋面,暂时把橘子抱回家睡一晚。
沈裕赖在钟杳的家门口不肯走,借口找了好几个,什么“家里太冷多一个人多一份温度”“橘子一定很想我了”“担心你会再生病”之类的话,说白了就是看钟杳心情一般,想陪着他。
钟杳一点头,沈裕就立刻从隔壁抱了自己的被子,堆在钟杳的床上:“我把体检约在明天了,到时候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钟杳有些不多的洁癖,具体体现在手上不能沾脏东西不然浑身难受,私人物品他们不能触碰。
之前刘旺在他家借宿的那一晚过后,钟杳就把所有的床上用品都换了。
他只是不喜欢有不属于自己的气息留在自己的私人物品上而已。
但是,现在看着沈裕兴冲冲地抱着他的被子冲进来,放在自己的被子旁边,还在床上滚了一圈,他只觉得有些可爱,一点也不讨厌。
钟杳最近可能有些心急,一堆谜团在前方瞪着他,还有人在对着沈裕指指点点,他虽然情绪不太外露,但心里已经十分生气了。
生气加上火,晚上的时候钟杳开始牙疼。
吃了止疼药和消炎药,才勉强挨着枕头睡下。
一片黑暗中,能听见钟杳不舒服的呼吸声。沈裕躺在他的身侧,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钟杳。
他似乎睁着眼看着他很久,最后伸出手来把面前的人圈进自己怀里,这才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牙龈还在隐隐作痛,钟杳捂着半边脸坐在沙发上,一口饭都没吃。
“好吧,你喝点温水,”沈裕递给他杯子,开始穿外套:“现在就去医院吧。”
钟杳捂着脸跟着起身——别的疼还好说,牙疼,忍不了一点。
沈裕带他去的是军医院,直接上楼去找安承樰,打开办公室门的时候,发现杨医生也在。
杨医生转着椅子看了看钟杳,又看看沈裕,带着一点笑意:“终于舍得来检查了?”
安承樰则是说:“小裕你先跟着杨医生去复查,杳杳就交给我吧。”
沈裕:怎么就成你的杳杳了?
钟杳拍拍他的肩膀:“快去吧。”
沈裕一步三回头,跟着杨医生出去了。
“坐,”安承樰今天没有扎高马尾,反而是散着头发,稍微温柔了一些,她看了看钟杳的脸色:“你牙疼?”
钟杳点头。
“腮都肿了,”安承樰问:“有没有蛀牙?最近吃什么刺激的东西了?”
“什么属于刺激的东西?”
“辣的、冰的、烫的,”安承樰说:“我看看。”
钟杳乖乖让安医生看了一会儿,说:“好像喝了点冰的。”
安承樰眉毛一竖:“外面零下十三度,你喝了点冰的?”
她这个表情和语气,跟沈裕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令钟杳有些莫名的幻视感。
“再年轻,也不能仗着自己的身体瞎折腾,”安承樰提笔写了两行字,说:“小裕跟我说了一些你的情况,你现在还发烧吗?”
钟杳摇头。
“身体上除了牙疼,还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
安承樰想了想:“先验个血吧,跟我来。”
另一边,杨医生带着沈裕进了一间熟悉的检查室,接通仪器,查看了眼各种数值,均在正常范围内。
杨医生一边记录,一边说:“你这次的气色比上次好很多了,是因为刚刚的男生吗?”
沈裕点点头。
杨医生道:“你妈妈都告诉我了,能给我讲讲你们现在发展到哪一步了吗?”
沈裕说:“我已经成功住进他家里了,我们还养了一只小猫,叫橘子,很可爱的一只橘猫,是我在市医院门口的绿化带了捡来的,我们很有缘分……等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应该会结婚,然后要一起出去环游世界,去看很多很多风景……”
他说这一些的时候,眼睛是在发光的,唇角噙着一抹笑意,完全看不出这人脾气不太好的样子。
杨医生仔细看着他的神色,问:“抱歉打断一下你的畅想,我能问一下,你最近睡眠怎么样?”
沈裕滔滔不绝的嘴巴一停,眼神下意识躲闪了一下:“挺好的,现在有他在我身边,我很安心。”
“沈裕,”杨医生合上自己的本子,无奈道:“你是知道,我还是一位心理医生的,对吧?”
沈裕没说话。
杨医生继续道:“按照原则来说,我不能接诊你,我也提过要给你推荐其他心理医生,你拒绝了,你当初是觉得,只要找回他,你的情况就会有好转,是吗?”
室内一阵沉默。
然后是沈裕重新躺回床上的声音,他把手掌盖在眼睛上,遮住天花板上刺眼的白光。
杨医生的耐心很足,沈裕不说话,她也没说话,静静地在一边坐着。
良久,沈裕才开口道:“最近,真的好很多了。”
杨医生让他把手环的实时监测睡眠程序打开,她翻看了一下数据:“是好很多了,从两个小时上升到了四个小时。”
沈裕:……有种淡淡的讽刺味。
杨医生叹气:“你是肉体凡胎,四个小时的睡眠,你还要起来跟外面的那些怪物战斗,你真的觉得自己撑得住吗?”
沈裕:“我撑得住。”
“都精神衰弱了还撑得住,”杨医生语气带了一些严厉:“沈裕,睡眠障碍是病,你要配合治疗。”
“我没有时间了,”沈裕说:“缝隙出现、怪物越来越多,还有一群幕后之人打着把这里塑造成怪物世界的主意……我真的没有时间来考虑这些无足轻重的东西。”
只是睡眠障碍而已,他又不会死。
“……你,你总是有一堆大道理,”杨医生被他噎地说不出话来,见沈裕还是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最终换了个话题。
“你在不安什么?”
“世界岌岌可危,我不该不安吗?”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杨医生笔点在本子上:“曾经的失去让你有些分离焦虑,你逐渐失眠,脾气比之以往更加不可控制,沈裕,把自己调理好,爱他的时候才不会伤害他。”
沈裕下床的动作一顿,扭过头去看着墙上的人体结构解剖图:“……结束后,我会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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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承樰带着钟杳做了个详细地全身检查,检查结果拿到手的时候,发现指标一切正常。
看着自己儿子一脸担忧的样子,安承樰直接把检查单扔给沈裕:“从检查结果看,你没有问题,只是有些寒症。”
“那他之前发烧……”
“如果排除感冒的话,我们也查不出来了,”安承樰说。
钟杳随意翻了翻检查单,说:“我就说没事。”
“你说了不算……”沈裕在一边小声嘀咕。
安承樰看着他这副样子,觉得辣眼,从小到大皮到没边不知道挨了多少打的沈裕,可从未露出过这种神情,活像是在撒娇。
原以为就沈裕这狗脾气,长大了会是一个没人要的铁直,没想到他不仅弯了,还弯出来了花。
安承樰整理了一下手里的资料:“有空的话,一起吃个午饭?”
沈裕的第一反应是去看钟杳,他没说话,只是等着钟杳做出决定。
钟杳点点头:“好呀。”
沈裕在一边顿时笑成了一朵花。
安承樰:……好吧,这真是一物降一物。
午饭吃的很简单,就在医院的食堂,医院食堂吃的确实健康,只是味道……吃起来像春晚的小品。
好在三个人没人挑食(严重),也都吃得很满足。
安承樰看起来很喜欢钟杳,说了不少沈裕小时候的糗事,沈裕在一边面红耳赤,大叫:“您怎么连这个都记得啊!”
沈裕的家庭并没有特别的温馨,毕竟他的父母是军人,需要出去出任务,而安承樰还是军医,整日忙得团团转。
沈裕从小就会自己找乐子,也会捅娄子,虽然没少吃男女混合双打,但父母闲下来的时候,还是愿意陪他出去玩的。
安承樰性子严厉一些,也是小时候的沈裕实在是太能作了,导致她每次被气红了眼下手容易没轻没重。嘴硬的一家人都是在心里偷偷后悔的,于是安承樰会在下一个休息日带沈裕去攀岩、滑翔或者各种极限运动。
沈裕不记仇,整日乐呵呵得,像个傻小子,挨了打看见安承樰不说话了,才上去哄人。
钟杳听着这些故事,也跟着笑起来。
沈裕就是大狗啊,一点也不记仇,只要有一点爱,他就摇着尾巴咬着绳子跑过来了。
沈裕倒是不好意思起来了:“我是皮糙肉厚,但以后你可不能再打我了。”
安承樰:“嗯?”
沈裕得意洋洋:“我老婆会心疼。”
钟杳红着脸一脚给他蹬下了椅子。
正说着话呢,医院里的警报突然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