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温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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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洵迅速的洗了把脸就下楼吃饭了,连饼都吃的狼吞虎咽的生怕自己耽误了大家的脚程。没一会儿看到陈叔从后院厨房出来,依旧是端了一碗药递给了江挽,她虽然表面嫌弃着但还是接过去一口喝完了,“下次放点糖,忒苦了点。”
陈叔笑呵呵的接过空碗,“这药不适合和糖一起熬,我下次买些桂花糕备着。”
“师父生病了?”江洵昨天就想问陈叔熬的什么药,但没敢多问。
“嗯,绝症。”江挽笑着回他,也不怕这孩子真的信了。
等大家走出客栈的时候,外头已经日上三竿了,宋瑶卿拿出备好的斗笠给江挽戴上,“太阳大,别晃着眼。”
果然往前走了没多久便看到了一座大山,此山名为“献岁”,山下有一个小村落,叫做“首阳村”。
进入村庄后,可以看到村中街道宽敞,两旁店铺林立,酒楼饭馆应有尽有。此外,街道两侧还摆满了各种摊位,出售着琳琅满目的商品,让人目不暇接,这里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首阳村受到献岁阁的庇护,因此没有饥荒和邪祟之忧。即便是路过此地歇脚的外地人,也不敢在这里滋事。毕竟,每天都会有献岁阁的弟子轮流下山采购和巡逻,这也是向外界宣示,献岁山属于献岁阁所有,任何人都不允许侵犯。
沿着首阳大街一直向前,在第三个拐角处便看到了上山的入口,入口处还有几名献岁阁的弟子守在那里,个个都是一副都浩气凛然的样子,当然这都只是在见到陈叔之前,在看到陈叔回来后几人立即围上来,一口一个陈前辈叫着,不是捏腿就是捶背的。
陈叔被他们伺候的舒舒服服的,捋着胡子大笑,“好好好,都是好孩子。”
越往山上走遇到的弟子就越多,他们虽然身着同样的衣服,但外衫上的花纹却不相同,分别是红梅、绿竹、白兰和金菊,但放眼望去身着白兰服饰的弟子腰间还都挂着个香囊。
等等……香囊?
江洵拿出了师父给他的香囊,昨晚太困了没有仔细看,现在才发现除了颜色和形状相似,其他地方还是有些许差别的,他们香囊是没有刺绣的,但他的香囊上绣了只歪歪扭扭的碗,嗯??碗??这是什么意思?一般香囊不都是绣荷花绣鸳鸯么?
还没给他过多思考的时间,前方便走来了几位“绿竹”,看那架势明显是冲着他们来的,走近后先向江挽漫不经心地行礼,然后才走上前问道:“三阁主此次外出可一切安好?”
江挽理了理衣衫,不急不慢的回道:“不太好,二阁可以替我准备后事了。”
说罢便抬脚走了。
江洵不理解师父为何总把死挂在嘴边,就算是开玩笑也不吉利呀!于是跟在后面边走边嘀咕,“不算数不算数,我师父刚刚所说的话都不算数,天老爷,你可千万别听她胡说。”
陈叔走在他旁边,看这孩子心事重重的,怕孩子是不了解阁里的规矩,为了以防他以后受了欺负,便靠过来跟他讲解一二。
“咱们阁的弟子都是身着白兰服,腰间佩戴的香囊效果不同,有毒、有药、还有清心凝神的香料。区别是封口的流苏,你且仔细辨别,这个是咱们三阁特有的,每月需外出的弟子都可前去领取。”
“一阁红梅、二阁绿竹、还有老阁主的金菊,你平日无事尽量多避着些穿金菊的弟子,那都是些心高气傲的人儿。”
二阁的不好惹,老阁主的又惹不得……江洵觉得整个献岁阁已经没几个好相与的人了。
等走到半山腰的时候,郜林就被几个弟子拽走了,理由是想让他评判一下谁的刀法更快更有劲。江洵停在此处向上望时已经能看到坐落在山顶的阁楼了,旁边还有一些大小不一的庭院。
江洵没出村子之前认为修仙之人大多都是腾云驾雾,再或者御剑飞行。但跟江挽一行人相处的这段时间,着实改变了他固有的认知。
也只有在陈叔他们几人在除祟的时候才能看到他们拔剑,平时这几人倒完全不像是修行中人。
但有次在追逃跑的细作时,一向不爱说话的穆语轻功一出,快如飞鸟,江洵站在一旁都看呆了,立马拽着江挽说他想学这个!
话说回来,这行人在到达山顶后云蘅便往别的方向走了,江洵跟着陈叔他们最终停在了一处六面三层四重檐的阁楼前,正门上方的牌匾上镌刻着“幽兰阁”三字。
江洵原本以为这幽兰阁便是自己日后要住的地方,可没想到的是,从幽兰阁正门进去后,他又被江挽等人带着从后门出来,然后来到了另一座院子面前。
这座院子看起来和其他院子没什么区别,只是推开院门后的照壁上刻着四个龙飞凤舞、苍劲有力的大字——一湘江雨,这四个字仿佛有着一种奇特的魔力,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看两眼。
进入内院之后,映入眼帘的是满目的花草,以及一个小小的水池。池边种着几棵高大的银杏树,虽然现在尚未入秋,树叶仍是一片翠绿,但可以想象得到,等到秋天来临,金黄的银杏叶一定会将整个院子装点得美不胜收。
江挽吩咐完陈叔给江洵找个住处后便去了后院。
江洵本想跟上去,却被一旁的宋瑶卿拽住了,“小鬼,别怪我没提醒你,没有你师父的允许,最好不要随意地走进后院!好好跟着陈叔,别乱跑。”
陈叔带江洵进了一处厢房,屋子被人打扫的很干净,不知是提前吩咐好的,还是这里常常住人。
陈叔入门后便找了椅子坐下了,先是给自己倒了杯茶,喝完以后,又给江洵倒了杯,示意他也坐下。
“这里虽比不上一阁的院子精致华丽,但好在咱们阁弟子少,所以一人一间房还是供得上,往后这儿就是你生活的地方,是属于你的私人地界。”
陈叔知道江洵没有安全感,且不说被屠村的事儿对一个孩子来说太过残忍,就在这之前他还是个没爹没娘又没家的小乞丐,怕是连好好睡觉的地儿都没有。所以他着重的告知江洵,你现在有家了,有自己的住处,这不仅是你睡觉的地儿,还是你能自由自在不愁温饱的地儿,你且就放宽心的好好长大。
“我住你隔壁,平日若有什么事你就来寻我,不用担心会叨扰到我,我若不在你就去找住在对面的瑶儿。那旁的事咱们日后再说,来日方长嘛!我就先回房打个盹儿。”
陈叔说完刚迈出门槛时又停了下来,面色严肃的对江洵说:“你师父住后院,除非她允许你能出入后院了,不然在此之前你都不要踏进去。上一个未经允许闯进去的现在头还挂在后山的峭壁上呢。”
本来还没有很好奇,但现如今大家都不让他进去,这反而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不过比起那微不足道的好奇心,江洵觉得自己的小命儿更重要。
他在屋里待了一会儿,觉得确实无事可做后便躺床上打盹儿去了,在半梦半醒间听到有人在敲门,他刚想下床的时候,门就被人直接推开了。
嗯???嗯???
说好的私人地界呢???
说好的放宽心呢???
可他敢怒不敢言呐!
“睡着呢?我说怎么没人应,还以为不在呢。”
不是,不在就可以直接进了吗?姐姐你的礼貌呢?你的涵养呢!!
江洵呆呆的望着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的宋瑶卿,“发什么愣呢?哑巴了?”这姑娘大摇大摆的进来,然后又大摇大摆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床上发愣的江洵。
“睡着,在呢,没哑巴。”
江洵一一回答完宋瑶卿的问题后才起身下床,然后又弯腰收拾下被褥,一切都弄好以后才想起来还没问那没礼貌的宋瑶卿为何过来。
他转身看了看正在把玩扇子的当事人,倒也不像是有急事的样子。
“瑶姐姐过来,是有什么事么?”
“你收拾好了?那走吧,去吃饭。”
嗯????
“姐姐是来喊我吃饭的?”江洵显然是不敢信的。
“嗯,不然呢,咱们三阁向来和睦,只要是没出任务的人,平常都是凑一起用饭的。”瑶卿怕江洵跟不上,特意走的慢了些。
等他们到了正厅的时候,已经坐了一些人,有几个是还没见过的生面孔。不过倒果真如瑶卿所说,真是没别的事儿,就是来吃饭的。
他想随便找个位置坐,但宋瑶卿却带他坐在了主位旁边的位置。
“你年纪小,又是阁主的亲传,咱们三阁自然多照顾着你,以后没外人来你就坐这吧。”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江挽才姗姗来迟。她的身侧紧跟着一名男子,只见那人一袭黛紫色的大氅加身,头上的发丝则是随意地用一根枯树枝挽起,腰间还悬挂着一只铜铃。虽然是铃铛,但是它并不会发出声响。
说来也是奇怪,在来的路上他也曾看到过一些富贵人家身着黛紫色的衣裳,但不知为何总觉得缺了些什么,甚至可以说是有那么一丝俗气。然而,眼前的这名男子却与那些人截然不同。他不仅没有丝毫俗气之感,反而将自身衬托得更为高贵典雅,尤其是那一双丹凤眼,更给他增添了几分不怒自威的气质。
这人也是我们阁的么?
应该是的吧,瑶姐不是说三阁的人一起用饭么。
江洵还在脑子里琢磨此人是谁的时候,一旁的陈叔就站了起来。
那男子见状便开口道:“不用麻烦了陈叔,我坐这儿就好。”说完就坐在了江洵对面。待这二人都入座,大家才开始动筷夹菜。
“这小鬼哪来的?刚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对面的尊贵哥儿一边剥虾一边问道,眼睛还直勾勾的看着江洵。
江洵哪敢吭声儿,只能默默地低头吃饭。
“捡来的。”
“捡来的能坐这儿?”
他那怀疑的眼神无不在透露出一个意思——他什么档次跟我坐一桌还坐我对面?
“嗯,坐这儿。”
尊贵哥儿沉默了一会,当江洵以为这事儿翻篇了,刚想夹一块肉吃的时候,尊贵哥儿又发话了。
“长得倒是眉清目秀,抬起头来让我仔细瞧瞧。”
您能先让我吃块肉么?
江洵心里直发苦,但还是听他的话乖乖抬起了头。
尊贵哥儿盯着江洵看了一会儿,而后点了点头对江挽意味深长地说道:“虽然脸瘦了点,身板儿小了点,但这脸型这五官长大了可不得了,信我,这孩子准能卖个好价钱。”
江洵此时心里忐忑不安,第一次觉得长得好是种罪过。
“养肥了再卖。”
本来还只是忐忑,在听到江挽说这句话的时候直接变成惊吓,当场咳个不停。
“别逗人孩子了,会当真的。”
瑶姐姐真好,你是我亲姐!没礼貌的亲姐!
“嗐,我是觉得这孩子看着乖,不像我那孽徒!简直是目中无人!目无王法!”
“只是目中无你吧,傅霖见了我还是很规矩守礼的。”
傅霖...傅霖...这名字有点耳熟,哦对!是师父提过的那个排名第一的弟子,等等……等等!他若是傅霖的师父,那他岂不就是温如玉?!
江洵终于理清了这层关系后,立马抬头看了眼对面的人,好巧不巧,真该死啊!对面的人也在看着他。
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是么,可那崽子惯会阳奉阴违。”话虽是回江挽的,但眼睛却没有从江洵身上离开过。
“还是介绍一下吧,刚捡来的便宜徒弟——江洵。”
温如玉夹菜的动作虽停顿了一下,但并没有停止,继续夹了菜放到面前的碗里。
“老阁主不是说不收弟子了么。”他一边吃菜一边嘟嘟囔囔的说话。
“亲传。”
好的,这次轮到温如玉咳嗽了,他一脸不解的看着江挽,不仅是惊讶于她收了徒弟这事儿,更是惊讶于为啥这个时候收了个亲传。
不怪温如玉反应大,只是江挽三阁主的位子才坐稳没多久,她今年也不过十九岁,三阁破了规矩收个弟子也没什么。但以她个人的名义收了亲传弟子就很容易让旁人置喙,传什么?又教什么?她自己本就是个野路子出身。
江挽能当上三阁主,一不是老阁主钦点的,二不是弟子大会上赢来的,而是上任三阁主去世后依着血缘关系得来的,但在献岁阁最不讲的就是血缘关系,向来都是能者居上。
当年她拿着幽兰令从三阁主房中走出来的时候,云璟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不仅是反对江挽继承了阁主之位,更是反对江挽的实力根本就不足以与阁主之位匹配,这不变相的与他平起平坐了么。可老阁主并没有收回她的幽兰令,但他也没有阻止其他人明里暗里的找她麻烦。
那几个月里,不单是献岁阁的人使绊子,就连其他江湖中人得知献岁阁新上任的三阁主是个小丫头后,更是直接找上门来挑衅。三阁内部虽不反对 ,但也没几个主动出手帮她,因为他们觉得江挽手中的幽兰令来的蹊跷。
最后江挽对外宣布:七日之内,若有人能从献岁台上将她打下去,不仅会让出幽兰令,日后还会任其驱使。
此话一出,第一个上台挑战的就是二阁的大弟子乔诀,他深信自己的实力,甚至大言不惭地说要让江挽三招,但对面的江挽并没有接受他的“好意”,只说:“不用三招,但凡你碰到我就算我输。”
这成功激起了乔诀的胜负欲,只见他眼神一冷,直接拔剑出手,将内力运送至剑锋,想要一举拿下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孱弱的女子。
当他即将靠近江挽的时候,她稍稍侧身轻甩衣袖,一把匕首出现在她的手中,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了他的咽喉,瞬间,他的脖子就被划出一道血痕,鲜血直流。
乔诀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甚至忘记了自己正在和别人比试这件事。
而站在他对面的江挽,则一脸平静地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乔诀听到跟前的人轻轻说了句:“废物。”
这句话如同重锤一般砸在了乔诀的心上,让他感到无地自容。
当匕首离开要害处时,乔诀才如梦初醒般意识到,这场比试已经分出了胜负,而且输得彻彻底底。
江挽冷漠的瞥了眼台下的人,她知道此次比试过于危险,这里可能真的站着实力比她强身法比她好的人,可她早已没有后路。
事已至此,她必须赢,她也只能赢。
“下一个。”
献岁台人上人下,可只有一人从始至终就站在那里,她不用剑也不使刀,仅靠手中的匕首赢得了上台挑战她的人。
最终在第五日的时候,献岁台的挑战中止了,因为众人已然认可了她的实力,她确实担得起一声三阁主。
星回手中握,献岁台上坐。
从此,江湖便有了江挽的一席之地。
温如玉那几日还想着让他那整日用鼻子看人的爱徒也去比试比试,但那爱徒只是问他:“你俩谁的剑更快?”
温如玉想也没想的就回他:“那自然是我温如玉。”
毕竟江挽用的可不是剑!
傅霖不在意地点了点头回道:“那就没必要浪费时间,我的目标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