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湖泊始终是湖泊,海始终是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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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张安意想着终于可以勾黎正去办正事时，
他刚抬手准备拉开拉链，黎正的手机铃就响了起来。
黎正浑浊的眼神马上变得清澈，猛地从张安意身上坐起，摸到了电话。
对面打来的是一个视频电话。
黎正快速整理了自己的衣服，点了接通。
“苏苏。”
“黎正，下戏啦？”
“嗯，对，今天收工比较早。怎么了？”
“虫虫想爸爸啦。”
“哎呦，虫虫——是谁家的虫虫那么可爱呀？”
张安意缓缓地爬了起身，整理好自己已经敞开的睡衣。
他的目光牢牢地定在黎正身上，
只见黎正面带微笑，眼中满是温柔与宠溺，正通过手机屏幕与自己的老婆女儿进行着视频通话。
温柔话语、稚嫩的童声、日常的问候……
每一个细节都像一根根尖锐的刺，深深扎进他的心里，连一个头都没留。
上辈子的他曾暗自发誓，此生不婚。
当上影帝后，他也曾因为不婚这个事多次上热搜，
每次媒体问到时，他只能说自己专注事业，没时间照顾家庭，所以选择不婚。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是黎正侵占了他的全世界。
那个让他动了要相守一生的人，让他动了一辈子不结婚的念头。
张安意喜欢他，也并非年少时的惊艳，而是陪他从绝望中度过的勇气。
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他也不清楚。
那时候的他身体瘦弱，发育也比同龄人迟缓，
明明过了变声期，声音还是那么娇细，
没有吸引人的惊艳外貌，考中戏落选，找不到工作，
被排挤，被讲笑话，被堵在卫生间欺负，吃不好饭，睡不好觉，没钱生活……
每天都害怕着第二天的到来。
于是他向老天爷发愿，
“老天爷可怜可怜我吧。”
就是这样，黎正出现了。
或许是那种从未有过的，来自别人的关怀与爱护，
在无尽的孤独中有了一个依靠，让他一下子就沦陷了。
他觉得，眼前的男生，就是老天爷派他来拯救自己的。
张安意喜欢他的看向世界的单纯，喜欢他的体贴，喜欢他对感情的专一，喜欢他年少写信时歪歪扭扭的字体，
喜欢当年上百个观众的舞台剧下，唯一为他鼓掌的他……
当年，推开黎正的是他，现在放不下的还是他。
张安意了解黎正。
一个纯纯的天蝎座。
爱得多深就恨得多深。
表面无事，暗地报复。
当初开机的时候，黎正允许叶苏苏在剧组里秀恩爱，无非是想报复当年的那件事。
那上一辈子呢？
爆出他的过去、骂他是死gay，拼命造谣掩盖叶苏苏的舆论时，
也是他吗？
这也是在向他的报复吗？
还有这辈子，对他若有若无的关心，也是打算和他拉近距离，再次把他狠狠甩掉的报复吗？
一丝难以言说的苦涩涌上心头。
他痴痴地望着，黎正眉飞色舞地拿着手机朝着对面讲述着一天的趣事，时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上辈子也是那样的。
在他死去后，被安放在他们家的客厅里，他经常可以看见。
张安意曾想象过和黎正的幸福，被他人代替了，并且活得比他想象的更幸福。
那笑声洋溢着张安意一辈子也体会不到的幸福。
那幸福的滋味是强烈的，足以充满整个房间，把张安意活活淹死在里面。
张安意猜，
如果真的有老天爷，那老天爷应该是讨厌他的吧。
上一辈子，他活着的时候眼睁睁地看着别人的幸福，
连死了都只能偷窥着别人的家庭圆满，而自己却在一片辱骂声中被世界遗忘。
这辈子好像也是一样。
张安意再次看向了黎正。
黎正手机的画面转向了虫虫。
小女孩在屏幕那端手舞足蹈，叽叽喳喳地分享着学校里的趣事，
“爸爸，今天我在学校得了一朵小红花呢！”
黎正立刻露出了惊喜又自豪的表情，大声夸赞道：
“宝贝，你真厉害！爸爸为你骄傲。”
“快说，有没有想爸爸呀？”
“有！我今天画了一幅画，画的爸爸。”
“可没有把爸爸画成猪鼻子吧？”
“没有！画得可好看了！等你回来给你看。”
两父女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
张安意想，这应该就是黎正向往的吧。
他突然想起了那年的夏天。
那时候他就应该知道的。
可偏偏留住他和放过他，张安意都做不到。
那个夏天，黎正破天荒地带他去了一次海滩。
那是张安意第一次看海。他兴奋地拿着黎正给他买的冰棍开心得在那里一蹦一蹦的。
一不留神，脚一滑，连人带冰棍扎入了沙子里。
人没摔坏，但刚刚打开包装的冰棍也扎进去了。
他撇撇嘴看着那躺在沙滩上的冰棍，满脸可惜，
黎正连忙将它拾起，粗鲁地用手胡乱拨了拨上面的沙子，大口地咬了下去。
“没事儿，这还能吃。”
张安意不信，试探性地舔了舔。
那是他第一次吃冰棍。
沙子粘上了冰棍，吃起来嘎嘣嘎嘣的、咸咸甜甜的。
他觉得特别特别好吃。
“你看，那里有人拍婚纱照。”
张安意朝黎正指的地方看去。
新郎新娘依偎在一起，笑得好幸福。
张安意偷偷把视线落在黎正脸上，
他止不住地想，黎正或许也是向往的吧。
一个像模像样的婚礼，一个幸福的家。
他仍然记得那天的海的模样。
那天，黎正看着远方，张安意看着他。
直到多年之后，张安意随着部队来到海边驻扎，
他看着那无边无际的海，才知道大海和天际是连成条线的。
浓雾似的海水扑面袭来，飞溅到嘴里，是一种发苦的咸味，
细细品尝那是比泪水浓重得多的咸涩味。
那年他和黎正看到的其实只是一片稍为广阔的湖，吹着的是湖泊的风，
他却误以为自己第一次看海是和黎正在一起的。
但湖泊始终是湖泊，海始终是海。
只有黎正看向那对拍结婚照的新人时，他的眼神是真实的。
对啊，当年......他就应该意识到的。
也是因为上辈子他就意识到了，所以才选择祝福的……
他能做出最勇敢的方式，就是从黎正的世界里销声匿迹，自我沉淀，在工作中寻找自我价值，自我自愈，永守孤独。
原本他以为来日可期、顶峰相见，可后来，唯一和他有联系的事，居然已经是别人向他提起他的时候了。
这辈子……他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这一辈子，他不打算留住他，也不打算放过他。
他就要他。
哪怕和他玉石俱焚！
他张安意不幸福，你黎正也休想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