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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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五城兵马司的人赶到。
五城兵马司是掌管京城治安、稽盗和消防的机构，不过和镇魔司这种专门对付阴物和邪修的机构相比，五城兵马司在权能和实力上都要逊色许多。
这片区域位于北城，归于北城兵马司管辖。
北城兵马司指挥使接到周清羽遇刺的消息后，吓的亡魂皆冒，连夜从床上爬起来，带着手下赶往案发地。
他负责的区域发生邪修作乱，本身就要担责，更要命的是被刺杀的还是周府长房大小姐，若是周清羽死了，北城兵马司指挥使觉得自己能安然引咎辞职就算不错了。
万幸的是周清羽无碍。
兵马司的兵卒处理着尸体，这些尸体中，大部分都是周府的侍卫和丫鬟，少数是黑衣人的尸体。
还有附近一百多户人家的百姓，都惨死家中，无一生还。
青衣女子和小婵的尸体也被兵卒抬出，看到两人的那一刻，周清羽悲恸欲绝，近乎崩溃。
青衣女子颈部被啃食，胸腔大开，里面的内脏被全部掏空。
小婵更加凄惨，浑身血肉近乎被啃食殆尽，除了还算完好的头颅，只剩下一具带着血的骸骨。
周府的人姗姗来迟。
黑衣人并没能将全部人杀绝，郭璞和几个幸运的侍卫逃回了周府，将消息传递了回去。
和周府众人一起来的，还有镇邪司的镇邪使。
镇邪使中，为首的是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一身制式玄衣，身后坠着短披风，手持一柄鎏金虎头大枪。
周府众人中为首是周大学士的胞弟，周清羽的二叔，周文若。
周文若一身月白锦袍，看面相约莫三十出头，眉目俊朗。
根据苏黯所知的情报，这位周府二房膝下无子女，对周清羽一直视如己出。
他带着周府一众侍卫和高手赶到，神色焦急，目光在人群中搜索，看到被王诗诗抱在怀中的周清羽时，松了口气。
“清羽。”
周文若策马上前，翻身下马。
“二叔。”周清羽声音微微颤抖。“他们都死了……”
周文若脸色沉重，跟周清羽了解了一些这场截杀的具体情况，而后来到苏黯身边。
“此番多谢世子救下清羽。”周文若郑重朝苏黯躬身行了一礼。
“周二叔不必多礼，我和周小姐算是朋友，救她也是理所应当。”苏黯道。
“世子救下清羽，周府定有重谢，只是我有一事不明，还请世子解答。”周文若脸色郑重。
“周二叔但说无妨。”苏黯道。
“世子是如何知道，今夜清羽会在此地被截杀？”周文若直视着苏黯的眼睛。
料想中的事还是发生了。
苏黯在心中轻叹，就算他救下了周清羽，但也不能打消周府中人的猜忌。
苏黯是如何知道这些邪修会刺杀周清羽的，又为何会在关键时刻救下周清羽，是不是他和那群邪修有关联？
苏黯微微沉默，说出了准备好的说辞，
“侯府的人探知到这片区域有大规模邪修活动的踪迹，晚辈又从诗诗口中得知周小姐今日去了香积寺，晚上会路过此地。”
“晚辈担心这群邪修会对周小姐不利，所以就带府中人来看看。”
“原来如此。”周文若面色平静的点了点头，也不知道信没信。
“师妹。”
这时，郭璞来到周清羽身边，露出一副关切的表情，“师妹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滚！”
周清羽看到郭璞的那一刻，脸色陡然冷了下去。
她的师兄，父亲的弟子，居然在那种时候，毫不犹豫的抛下他们自己跑了。
“师妹，我也是迫不得已，我留下来也于事无补，就想着回府内找援兵。”郭璞给自己辩解。
他心里很后悔，当时怎么就被恐惧冲昏了头脑，自己跑了呢。
现在想想真的后悔不已，如果当时能留下来，那种危急时刻，患难与共，肯定能打动师妹。
也不知道二殿下为什么会将这帮恶徒介绍给他，一场假装的刺杀，最后却成了真的。
“啪！”
周清羽看着他那假惺惺的样子，心里直犯恶心，直接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
“师妹？”
郭璞捂着发红的脸，有些难以置信。
他心目中最温柔的师妹，居然扇了他的脸。
“等父亲回来，我会让父亲将你逐出师门，现在，给我滚。”周清羽神色冰冷，娇躯因为愤怒微微颤抖。
郭璞脸色有些颓败，张了张口，终究没能说出什么来。
“清羽，怎么了。”
周文若听到动静走了过来。
周清羽将郭璞独自一人逃跑拿他们垫后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周文若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冷笑道。
“大哥真是收了一个好徒弟啊。”
如果郭璞是在遭遇不可战胜之敌时逃走，他还能理解，不会那么生气。
可是那时候邪修的主力被侍卫队长拖住，只有两个黑衣人截杀他们，又有青衣女子这个三境修士在，他们完全可以轻松解决那两个黑衣人。
郭璞却在那个时候离开，明显就是想让周清羽给他垫后，为他争取逃跑时间。
“世子，容我明日再来府上道谢，我先带清羽回家。”周文若向苏黯拱了拱手。
“周二叔请便。”苏黯微微点头，现在最重要的是安抚住周清羽的情绪。
周文若留下一些周府高手追索黑衣人踪迹，自己则带着周清羽打道回府。
苏黯也带着众人返回侯府。
五城兵马司和镇邪司的人留下来处理现场和追踪邪修的踪迹。
……
三天后。
天气晴朗，朝阳温煦。
神威侯府，书房。
丹青腰间系着长剑，一身上白下黑的马面裙，长发扎成高马尾，俏脸清冷，浑身上下打理的一丝不苟。
她微弯着腰，往周清羽茶杯里倒了一碗热茶。
茶是皇室御用的贡品，陛下赏赐给神威侯府的紫烟月，热气腾腾，茶香沁人心脾。
“谢谢。”周清羽向丹青道谢。
她认出了这个侍女，是那晚出剑救她之人。
那一夜刺杀以后，除了第二天周文若带着一大堆谢礼来神威侯府登门道谢，周清羽和王诗诗都没有来过侯府。
按王诗诗的说法是，周清羽自那一夜后，整个人萦绕在愧疚和恐惧中，王诗诗要陪在她身边，安抚她的情绪。
现在看来，经过几天的时间，周清羽已经从那场劫难中走了出来，恢复的还好，情绪稳定，没有出现创伤应激一类的后遗症。
周清羽端起茶抿了一口，看着眼前白衣少年。
他依旧坐在那张靠窗桌案边的檀椅上，手里拿着一本书，面容俊秀，气质温润如玉，言行举止都带着一股从容不迫的淡然。
“血兵，主流邪修的一种，可归于武修，他们的邪法是用自己的精血蕴养兵器，可以是刀、枪或者剑等等。
“为此，他们需要吸食大量人血补充自身精血，大都性格残忍嗜杀，不喜欢吃正常的食物，常以人血替代，他们的杀伐之力在同境界修士中属于佼佼者。”
“暴食，主流邪修的一种，可归于武修，他们的邪法是靠食人肉，从人肉中汲取养分。”
“这些养分可以淬炼他们的肉身，也可以储存于体内，然后一次性释放出来，短时间大幅度强化力量和肉身。”
“豢婴人，主流邪修的一种，可归于术修，他们的邪法是以灵识契约鬼婴鬼童，他们会将临盆的孕妇肚子抛开，取出婴儿制成鬼婴。”
“或是将活着的孩童生生炼成鬼童，然而鬼婴鬼婴鬼童形成的条件比较苛刻，往往十几乃至几十个孩童中只能出一个鬼婴鬼童，且需要定期喂养血食。”
“那一夜你遇到的三个三境邪修，分别是血兵、暴食和豢婴人。”
周清羽沉默着，端起杯子抿了口茶，鲜爽的清香在口中散逸开来。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周清羽看着苏黯，脸色有些复杂。
“周小姐若是想要知道这些也不难，周府肯定有关于邪修的记录。”
“或者周小姐可以去寻镇邪司的人问关于他们的事，这些消息对你我来说不是什么秘密，不是吗？”
苏黯目光平和，神色并没有因为周清羽的怀疑出现丝毫波动。
“这件事很有可能和他有关。”
“不然他怎么会知道你什么时候遇刺，就因为觉得你的可能出现危险，就带着神威侯府的人兴师动众前往外城？”
周文若的话萦绕在周清羽耳边。
这段时间，周府始终在找这场截杀发生的原因。
为什么这群邪修会想杀周清羽，为什么他们知道周清羽当天会外出，早早在周清羽回府的路上精心安排一场截杀。
最终周文若发现，如果此事的罪魁祸首是苏黯，那一切都说的通了。
这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出戏，所以周清羽能躲在柜子里那么久不被发现，并在最关键的时刻被苏黯救下。
周清羽不愿意相信，那个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将她从黑暗逼仄的柜子里抱出的人，会是策划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苏黯，你告诉我，这件事和你有关系吗？”
周清羽看着苏黯的眼睛，微微咬着唇，目光中带着些许希冀。
“没有。”苏黯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平静的否认。
周清羽松了口气。
“我相信你。”
“这几天我二叔一直都说这件事和你有关……”
周文若认为，这件事最大的蹊跷在于，苏黯在最关键的时刻救下周清羽。
周文若觉得这件事是苏黯为了博得周清羽的好感，故意策划的好戏。
周清羽却不这么想。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苏黯根本就对她视若无睹。
苏黯从来没有偷偷看过她，也没有对她表露出一丝旖旎，在他眼中，他手里的书都远比她吸引人。
所以周清羽不会自恋的以为苏黯对自己有某些方面的想法，还为此精心策划一场截杀。
还有木盒里的那些诗词，一个心肠歹毒的人，不可能写出那么有温度的文字。
“周二叔关心你，我出现的时间又太过巧合，他有所怀疑也是人之常情。”苏黯倒是对此不以为意。
这段时间，周清羽被邪修截杀的事闹得满城风雨。
为此京城实行宵禁，镇邪司、五城兵马司和周府的高手每天晚上都会在王都抓捕可疑之人。
有所收获，但不算多，只抓住了一些二境和一境的邪修，并没有抓到什么大鱼。
现如今，周大学士在南疆协助神威侯布防，周阁老也不在京城，周府目前处于一个群龙无首的状态。
“苏黯，还有丹青小姐，谢谢你们。”
“如果不是你们，我那一晚就死了。”
周清羽站起身，朝苏黯和丹青分别行了一礼。
“周小姐是诗诗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不必如此。”苏黯道。
“既然是朋友，那你以后喊我清羽便是，喊周小姐倒显得生分了。”周清羽蓦然展颜一笑。
苏黯愣了愣，而后也没说什么，轻轻点头。
“那我先回周府了。”
苏黯看着周清羽离去的背影，发觉她有些不一样了，她的眼神里多了些什么，不再像以前一样，只是一个单纯的热爱术道和诗词的文艺少女。
就像是前世，苏婉死在他怀中。
他却无能为力，那种绝望、痛苦和悔恨。
或许她的心里也埋藏着仇恨。
一夜之间，身边的人尽数为了保护她而死。
这种仇恨能彻底改变一个人。
苏黯抿了口茶，翻开书，继续看着。
周清羽走出房门，王诗诗在书房外等待，看着眼前娇俏可人的女孩，周清羽心中十分感动，这段时间，是王诗诗一直陪伴着她，让她走出阴霾。
“诗诗，谢谢你。”
周清羽抱了抱她。
为了她，这段时间王诗诗甚至没有来过神威侯府，今天是第一次，还是为了陪她一起来的。
对此，王诗诗倒是很洒脱。
周清羽是她的好闺蜜。
好闺蜜遭遇那么可怕的事，王诗诗当然要安慰她，让她不那么伤心。
反正苏黯哥哥就在侯府，又不会被其他女人拐走。
上一次两人能共用一双筷子，下一次两人接个吻什么的，不过分吧。
苏黯哥哥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当然要把心思多放在清羽身上。
清羽可是她的大功臣，她未来能得到苏黯哥哥的心，清羽绝对功不可没。
周清羽回首望着书房，回想起那一夜，苏黯将她抱在怀中，温柔安慰她的场景，心中升起些许暖流。
“清羽你怎么了，站着干嘛呢？”
“啊……没什么，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