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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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七八步的距离,苏如意只觉得自己的腿好似灌了铅,沉重得拔不动。
此时,苏乔乔也看到苏如意来了,在后面尖声说道:“哟!杀人犯的妹妹来了!大家都小心点儿!别这也是个杀人犯!”
舒兰马上呵斥她道:“苏乔乔,你别太过分了!如意的师父去世了,她现在难过得要死,你别戳她心窝了!再说,杀人的是她哥,跟她有什么关系?”
苏如意充耳不闻,迈着机械的步子,一步,又一步,终于来到了金大春的床前。
此时遗体已经被整理过了,换上了一身新的衣服,但腹部还是洇出了大量红色液体的痕迹。
他双目紧闭,额头上的褶子,全都开了,平整光滑的额头,就好像年画上的老寿星似的。
苏如意伸出颤抖的手,放在了他的颈动脉处。
没有了丝毫的搏动。
她放出神识——
金大春浑身的血液,已经不再流动。
他的肺里,不再呼入新鲜的空气。
他的心脏,已经不再跳动了。
苏如意后退一步,只觉得全身力气都被抽空了。
她捂着嘴,不让眼泪滴落在他老人家的身上。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不应该啊!
五哥怎么会杀了金大夫?
她冲出门,拎起苏乔乔:“是你看到我五哥杀了我师父?”
苏乔乔十分镇定,被她拎在半空依然拿腔拿调:“是啊!怎么,难不成你也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我?”
“除了你,还有谁看到了?!”
苏如意的脑子还是十分清楚的,在这样的悲痛之下,她清晰地问出了这句话。
“喏,她!”苏乔乔指向人堆里的丁秀萍。
一向被村人排挤的丁秀萍,因为目击了这场所谓的“苏铁杀人案”,大家倒重视起她来,她甚至得到了一个凳子,能坐在那里。
她的胳膊已经被胡乱包扎好了,但还是洇出了一些血迹,显然是不知道哪个自告奋勇的家伙的手笔。
苏如意松开苏乔乔,走到丁秀萍面前。
丁秀萍的眼神有点闪烁:“苏铁跟金大夫绊了几句嘴,金大夫说出自己看到了苏铁杀丁家人,苏铁就对金大夫杀人灭口了,我去拦,他还给了我一刀!”
说着,还展示了一下胳膊。
苏如意听了这话,沉默了几秒。
苏铁根本没有杀丁家任何一个人,丁家那些人,全是她苏如意杀的。
这个丁秀萍,在撒谎!
她为什么要撒谎?
苏如意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着丁秀萍。
她的身上,也溅了不少血迹。
难道,她才是凶手?!
很有这个可能!
但她为什么也受伤了?
根据苏乔乔和丁秀萍的证词,很显然苏铁也在命案现场。
那么……他是不是动手抢丁秀萍手里的刀了?
她的伤,难道是五哥抢刀的时候,误伤的?
不管了!苏如意心一横——先把水搅浑再说!
她开口道:“丁秀萍,你为什么还会跟我五哥在一起?我五哥已经知道了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他昨晚就跟你分手了!你的话,我真的很难相信!”
“哗——”
苏如意这几句话说完,人群就像开了锅,各种声音都鼎沸起来——
“丁秀萍怀孕了???”
“还不是苏铁的?那是谁的?”
“那可不好说!候选爹太多了!”
“诶,我想起来了,上个月我跟她一组除草,她就老犯恶心!”
“可不是嘛!我还以为她得了肝炎,都不敢跟她一个水桶喝水了!”
人们的目光,无一例外地聚焦在了丁秀萍的肚子上。
丁秀萍没料到苏如意这一招,登时整张脸变得通红,整个人也头晕目眩起来。
但她死死掐住大腿,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六妹,我知道你讨厌我!但是,我肚子里这个孩子,就是苏铁的!我们也根本没有分手!你凭什么这么造谣污蔑我啊?”
苏如意见她如此镇定,又下了一剂猛药:
“你干的那些事,都要我一件件说出来吗?
你去一次次三河县找楚良安开落胎药,这事你总不能抵赖吧?
那些年我五哥还没下乡,总不至于你那些个孩子也是他的吧?
要不要找我二师兄楚良安来对质一下啊?”
苏如意根本没有见过这个楚良安,但拿他来吓唬一下丁秀萍,想来他也不会见怪的。
丁秀萍听了这话,瞬间面如死灰,死死咬住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苏如意的眼神又扫过苏乔乔。
这回,苏乔乔根本不敢跟自己对视了。
苏如意没再多停留,而是拿出两百块钱,拜托李旺去加急订做一副好的棺木来,还要定一套好的毛料中山装做寿衣。
师父以前闲聊时,说过想穿着中山装下葬,要特别挺括那种,她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师父那永远乐呵呵的模样,再次浮现在她眼前。
苏如意忙收住眼泪,把院子里所有人都轰了出去:“都回家吧,我师父生前就不喜欢吵闹,你们打扰到他老人家了。”
一群人走了个干干净净。
除了钟觅苏,还有他的付费跟班呼振波。
此刻的呼振波有点儿尴尬,钟觅苏却是满眼关切:“如意,你还好吧?”
苏如意木然地点了点头:“你们也请回吧。”
钟觅苏摇摇头:“我陪着金大夫。等你处理好伤口,呼知青待会儿会给他擦洗一下。”
苏如意想了想,答应了。
她正要去治疗室拿清创缝合包,李旺已经拿着跑了过来。
苏如意接过那散发着消毒药水味道的缝合包,轻轻掀开了师父的衣服。
一条足有四五公分宽的伤口,边缘是紫色的,有一股肠子已经溢出。
据呼振波说,凶器正是自己的匕首——整只匕首都没入了师父的肚子。
此时她无比懊悔——自己为什么要在枕头底下放什么匕首?!
苏如意拿出酒精消了毒,把肠子塞回腹腔,一丝不苟地缝合起来。
她的两包眼泪含在眼眶里,到她缝完,愣是没有掉下来。
她给师父缝好了伤口,又敷上了厚厚的敷料。
然后,她跪在床边,缓缓地磕了三个头。
每一个头,都是梆梆作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