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如鲠在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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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日中午,三旗建奴大军重新聚集东阳堡下。
堡城里风平浪静!
东阳守军兄弟们已然经验丰富。没有驱口、奴隶、汉军可用之前,八旗精锐也就看着吓人。
直接攻占东阳这种坚堡?那可得拿人命来填!建奴死得起吗?
不过,后来还是被兄弟们吆喝着全上了城墙!因为有热闹看。
建奴军阵之前,东阳坚堡之下!曹旦被脱得精光,脑满肠肥的他就如头褪毛的猪,白花花的曹旦正拼命挣扎!还对着建奴破口大骂。
一切都是徒劳……
行刑的几个刽子手很冷!如宰杀年猪般,将曹旦按上事先备好的操作台,充耳不闻肥猪的惨嚎,直接开始小刀小刀地碎剐。
营养好、肥膘足的曹旦,精神也很足!一直嚎到日落西山……
但堡城里的士卒们,却也就开始时看得兴高采烈的解气。
因为最该恨曹旦的王九黎相君!都只是瞟两眼、笑笑,就转头下城。
王九边走还边对黎相君说:“刘帅、马帅泉下有知,可稍慰。”
黎相君却很理性:“估计今晨赶赴开原的老奴吐血了。否则,曹旦该杀不该剐!若我们能再回大明?将来哪个官吏还敢投降!”
于是,守军渐渐索然无味,乃至鄙夷、愤怒起来:野蛮凶残的建奴!杀人就杀人,怎能这么不人道?
于是,虽杀猪般的嚎叫片刻不停,虽建奴的哄笑阵阵入耳!将士们全都在堡城内或忙碌、或训练,重又一片风平浪静之象。
而西侧山岭上的皇太极,之前一直在暗自叹息!睿智果决的父汗啥都好,就是脾气太容易暴躁。
但凡有人将今日之事流传、宣扬出去?对大金的损害怎可能小……
看看已经有些平静的老奴!皇太极开始劝说:如此坚堡,如此士气!攻城的消耗太大啊……
老奴仍很意难平!
现已彻底证实,大金在开原城下受挫!全拜那卑贱阴毒的小明狗所赐。大金只得到一座空城,更是小明狗的毒计!就连他老奴遭受的一切羞辱,还是小明狗……
那条卑贱的小明狗!剥皮抽筋、千刀万剐都不足解恨。
但老奴毕竟是枭雄!
当初,他能对大明的所有官吏跪舔几十年!就证明他其实非常能忍。他老奴能伸,却更能屈……
对皇太极的劝说不置可否。老奴阴沉着脸!低沉交代着。
派人告诉小明狗:
开城投降,则东阳堡可免徒劳地牺牲!所有将士仍可在大金分得田地女人,从而好好活下去。
负隅顽抗!则东阳堡终究无一幸免外,开原亦将因其顽固而受池鱼之殃!将被逐渐地杀尽全城。
……
堡城内风平浪静。
可是建奴特讨厌这种宁静!
于是,自七月十一日起,每天上午下午与晚上,各有一批开原民众,被押到东阳堡下叫门。
两个时辰为限,不管这些老百姓用啥办法,只要能叫开东阳堡城门,就生!否则,就由尚不娴熟的建奴新兵,现场练习杀人技能。
有人哭喊!有人哀求!有人怒骂!有人绝望地默默垂泪!也有人反过来赞扬守军……
城墙上值守的士卒,则或陪着流泪,或愤怒得目眦欲裂,或别脸他处……却就是不闻不问不做声。
一天三次屠杀,总会如期进行!堡前那条小河总是一片殷红。
前几天被洪水冲掉填土而通畅的河道,重新被渐渐如山的尸体淤积、堵塞!河水顽强地从尸缝中渗过,浓稠如浆。艰辛书写着建奴的残忍,一如顽强不屈的东阳勇士……
堡城仍十分宁静。
除了谁都不愿上城头值守!其他一切如旧,或者说是更加默默发狠。比如做勤务,平常两个时辰的活?现在半个多时辰准能搞定!挤出时间自觉向弓马枪棒发泄体能。
整个东阳堡就是个大型校场,军阵整齐划一、吼声震天。
黄有龙、陈可忠、麻漠、乃至马媛,这些东阳高手们齐上阵,各自严加训练着一批士卒。
将官们都黑着脸,士卒们也自觉发着狠。他们不知明天在哪?更不知东阳还能撑多久!但他们全都在默默拼命地提升自己……
尤其是已知父兄皆亡的马媛。连日来不言不语,似乎是无悲无喜!却一直在拼命压榨自己。
只有训斥不够努力的士兵时,她才会厉声斥责:最后拼命时,你这怂样能为几个开原百姓报仇?怕是一个建奴都杀不了!本都不够。
蕲射则在日夜操练战阵。原以为仅契雪有战阵天赋!可自从契雪、纪白率五百人走后,蕲射操练起战阵来,竟也与契雪不遑多让。
尤其是搏杀时的战斗阵形,蕲射有整套方案。
从十二人的戚继光鸳鸯阵,一直到三才阵,他竟全都谙熟!且他操练的鸳鸯阵,却是针对建奴早已改良过的战阵。
原本,戚继光鸳鸯阵的十二名士兵的布置是:
队长一名,位于阵前中央,负责指挥整个阵法运作。
盾牌手二名:位于队长两侧,主要负责防御敌人的攻击。
狼筅手二名:位于盾牌手后面,手持狼筅,狼筅是一种长柄武器,上面布满尖刺,可以用来攻击敌人,也可用来阻挡敌人的攻击。
长枪兵四名:位于狼筅手后面,手持长枪,主要负责攻击敌人。
短刀手二名:位于长枪兵后面,手持短刀,主要负责近距离搏斗。
火枪手一名:位于阵后,手持火枪,主要负责在远距离攻击敌人。
蕲射淘汰狼筅与火枪兵!因为此时的火枪太靠不住;而对无甲倭寇很有效的狼筅,对人人披甲的建奴效果有限。
新增两弓弩手,及两个使长柄锤的大力士!令队长使长枪杀敌。
新鸳鸯阵在蕲射操练下,极其灵活多变。无论战场遇敌一人还是十几人,鸳鸯阵都是整体杀敌,却又训练出不同的应敌模式。
王九也在组织训练。
他带着数量不等的高手!由与建奴拼杀最多的他模仿建奴,以这种形式不断攻击各个战阵。
其实是无奈之举!
这种近似实战的方式,既要求真实,却又必须控制伤亡。所以,战阵必须全力以赴,而“建奴”却必须留手!非收放自如的高手不可。
这种高手就那么多!却需要成日穿梭于各个战阵之间,就算不断轮替,也把高手们都累成狗。
王九都因成日不肯替换下去,都累得数次差点失手。
……
堡城竟如此宁静?
可把老奴气成了狗!
已连续屠杀十日。
每天分三次,将人带到东阳堡东南方,隔着堡城还隔着数里的距离!尼堪哭喊再大声,开原城内也听不见。对那些人是被押去当奴隶?城内不得不信以为真。
东阳堡前已积尸如山、恶臭冲天!开原城的尼堪已很快就要杀尽!东阳堡里却仍然无动于衷。
老奴知道,那半真半假的天天喊话逼降,骗不了阴险的小明狗。
想收降东阳堡尼堪是真,他们是真能打,比其他投降的汉军简直天上地下!而有了女人与土地的牵绊,这些人一旦投降后就不会反。
至于东阳降则不屠开原?骗谁也骗不了那条小明狗。
大金为何倾巢出动来攻开原?抢钱是最重要原因之一!
耗时近月,损失了不太可惜的万多汉军!关键是,前后共计折损四千多大金勇士!这才攻下开原。
可是,期望中的金山银海!竟被小明狗搞成一座空城……
别说发财,尼玛连黑心商人的粮食,大金如今都买不起。
而开原城内几万尼堪,虽都是些穷鬼,但都多少藏了些铜板与碎银!至少,也还积存了不少粮食!家里也总有些衣衫被褥。至少,这些人可用来训练大金新兵……
所以,就算不为泄愤解气,开原城内的尼堪一个都活不了。
小明狗是骗不了,可东阳堡也不该如此宁静……
里面的人难道不知,他们之前仰仗的地道,如今再也没用处了?难道不知他们回不去明廷了?难道不知这样下去,他们迟早会饿死!
连续十天了!老奴天天带着皇太极,在堡城西侧山岭上观察。虽说所在的小山峰离堡城还有三里!可堡里的大致情形还是能仔细点看清。
堡城越来越静!
老奴是越看越气!
而皇太极与随行的范文种,则是眉头越锁越深。
今天,在皇太极示意下,范文种轻声自言自语起来……
静者青争。
“静”早见于西周金文,从青从争。
“青”亦初见于金文,从丹从生。
“丹”,本为“发光之铜块”;“生”为小草长出,意为生发、生长。
铜块长何物?铜锈!
铜锈何色?绿!
青原指铜块之绿锈。
争本为“相争”、“争夺”,引申为“止不住”、“顽强”之意。
故而,铜锈擦掉又顽强生出!无声无息,又生生不息!即为静。
恰如:“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青争为静,乃顽强生长,乃极具生命力,乃焕发生机。
《道德经》亦言:
“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
寥寥数语以四“复”,强调“往复”。自然之道乃复归,复归其根。
“归根曰静,静曰复命”,故归根复命,乃“静”之生生不息。
青之生机,争之顽强,故青争之静!乃生命成长之内在动力。
诸葛《诫子书》亦云:“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静以修身、致远。
……
静者青争?
话虽说得云山雾罩,但枭雄老奴却早已听懂。
如今看似绝境下的东阳堡?却是处于最正确、最好的状态!他们有极其顽强的生命力。
大金大军在侧,他们才看似无路可逃。若大金稍有松懈!或监视的兵马不多?这样不断变强的队伍!能随时重演东路军突围故事……
所以,看似已吞下了东阳堡?却是真正的如鲠在喉!
想真正吃下它?
要么,就得再召来大量驱口、奴隶、汉军,用无数这些人的命去填!以此强行攻破这个坚堡。
但这么多人的粮草?
要么,那就得保持至少两三旗的大金勇士在侧!与东阳堡慢慢对耗。看是他们先饿死?还是大金的粮草消耗自己先受不了。
这根鱼刺扎蛮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