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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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苏纯揉着睡眼走出卧室，打算去拍姜丽花的房门，这个时候，厨房里已经响起了沈冰关火的声音。苏纯让自己清醒了一下，走到那个基本仅能容纳两个人的小厨房，看着沈冰有史以来第一次做早饭。
沈冰正在将锅里的两个煎好的鸡蛋放进一个饭盒里，她看起来心情不错，并没有因为苏纯的新工作委派而有什么心理负担。实际上，有心理负担的是苏纯。
苏纯靠着门框小声说：“你就给她送过去了？”
沈冰这才现门口有人，吓了一跳，“对。”
“我今天带姜丽花去见设计师。见了面我问问他有没有什么认识的导演啊编剧之类的。”
沈冰扑哧一声笑了，“时尚圈跟影视圈交叉太小了吧！”
苏纯握了握拳，“会有交叉的。”
沈冰知道她是对自己心有愧疚，这愧疚说有道理是有道理，说没道理也还真是没道理。相比之下，沈冰站后者。她将鸡蛋装好，又拿了面包，挑了挑苏纯的小尖下巴，“跟着丽花就好好帮她，我可是攀上夏唯的人，还用你担心么？”
苏纯想，她在夏唯家过夜之后就变得特别喜欢学英语，现在每天早上都要为人家做早饭。从沈冰红润的面色来看，她挺享受这个过程的。看来，是留不住了。
“沈冰，你以后还是多跟夏唯打交道吧。”
“嗯，为了我们的前程！”沈冰意气风地跑了出去。
据说，夏唯每天到公司甚至比清洁阿姨还早。沈冰将饭盒和面包放在夏唯的桌子上的时候，夏唯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柔声说：“帮我倒杯水来。”
沈冰连大气都不敢出，就好像自己的脚步声都能打扰到夏唯的工作。她只有一个饭盒，所以两个人的鸡蛋放在了同一个饭盒里。她将水倒好，略作思考，便将饭盒里的一个鸡蛋用手拿了出来，用另一只手拖着，三两口便咽了下去。在她做完这一串动作的时候，夏唯依然在忙碌地办公。
沈冰试探着说：“那我不打扰你了，你的份等你有空了自己吃吧？”
夏唯抬头看着她，又看看表，“你今天有培训么？”
沈冰说：“只有台词课，下午三点呢。”
“那你别走了，没上课的时候，就待在我这里吧。”夏唯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沓子文件递给她，“这是《末翼》的剧本原稿，只能在这里看，不可以带回去。你把这里面的故事意思还有对话全都弄明白，之后，我们在继续进行。”
沈冰随意翻了翻，密密麻麻的全都是英文，这行间距引得她一阵头疼。夏唯的意图很明显，这是让她一边学英语一边对这个故事尽早熟悉。她抱起剧本原稿，又问：“之后继续进行什么？”
夏唯打着字的手停了，笑着拿起了沈冰的传统铁饭盒，“你不是想让我教你制造经验么？用软科幻作品做教材，最合适不过了。”
这一上午，沈冰抱着剧本原稿，手边守着一本字典，在夏唯的办公室度过。夏唯那里是嗒嗒的打字声音，沈冰这边是翻动书页声和铅笔的沙沙声。她们不怎么对话，但是沈冰有怎么也搞不懂的句子时，夏唯也会耐心为她解答。
沈冰好歹是本科毕业，与一般的演员学力不同，经过前一段时间的学习，英语能力突飞猛进。她现，这本全英文的剧本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艰深，加上故事引人入胜，她甚至想就这样一口气全都看完。
然而时间并不允许。
第一天结束的时候，她只看完了故事背景。《末翼》的故事，生在人类危机之后。在若干年后的未来，人类从古至今的作死终于迎来世界末日危机。在那场浩劫中，大部分人类被自然淘汰，存活下来的人，有一半在极端恶劣的条件下生了突变。末日后，突变人类和原始人类历经千年演化，终于重建了人类社会。而此时，拥有翅膀、体力智力大幅提升的新人类，已经将未进化的旧人类踩在脚下。历史被胜利者书写，几代之后，已经无人记得新人类与旧人类曾经的携手患难。这个社会为旧人类成立学校和特别居住区，并称他们为“古人”。
仅仅是一个故事背景就让沈冰对剧本爱不释手，离开的时候，差点抱着剧本出了门。她经夏唯提醒，将剧本不舍地换给了她，“女神，你就那么确定，我一定能参演么？”
夏唯说：“你都已经看过了剧本，如果不能被杜克导演选中，那么直到电影上映为止，我会把你关起来。”
沈冰打了个哆嗦。
一连十几天，她每天都泡在夏唯身边。每天早饭都是煎鸡蛋，她问过夏唯会不会腻，夏唯说自己如果不吃煎鸡蛋，也是每天都吃一样的早饭。于是，沈冰将那一袋子鸡蛋全都做完之后，又偷偷去重新买了一袋。
朱谦有一次问她：“那一袋鸡蛋有这么多么？怎么还没吃完？”
沈冰还没来得及回答，夏唯就停掉了手头的事情，抢答到：“有。”
吃午饭的时候，夏唯会让助理叫两份饭菜到她的办公室，两人一起吃；夏唯开会的时候，沈冰便一个人留在办公室“看家”。沈冰在这里学习的日子，也只见过助理小李和朱谦两人来访过，一开始见到他们，沈冰会有点不自在，但是马上她就像有了女主人的身份，对于自己整天整天存在于夏唯的办公室这件事，特别坦然。
大概是沈冰把剧本读到整一半的一天，剧情太虐了她有些不忍看，于是她开始看夏唯。夏唯正在盯着电脑屏幕皱眉思考，左手拽了自己的一缕头捻啊捻。沈冰很喜欢看她认真投入时捻头的样子，介于年轻和成熟只见的感觉真是太诱人了。
“看完了么？”夏唯突然说。
沈冰对着她傻笑，“没有。”
“是没看完我，还是没看完剧本？”
沈冰这才现自己看她看得太投入了，连忙正襟危坐，答道：“两样都没看完。”
夏唯轻笑一声，转了话题：“听说最近张佳一情绪又不好了？”
沈冰最近太沉迷于剧本，回宿舍的时间也比较晚。夏唯这么一问，她才想起来，张佳一已经好几天没来找自己讨论剧情了。夏唯都知道张佳一状态不好，自己住在对门却不知道，沈冰对此有点内疚。
夏唯说：“既然你现在看累了，那么明天休息一天，和张佳一一起去剧组吧，也算看看她的情况。”
沈冰好久没去影视城了，得到了如此特赦，喜悦溢于言表，当场绕过夏唯的办公桌使劲儿抱了抱她。
“诶，女神你脸好红。”
“因为你身上太热。”
……
因为姜丽花刚刚结束一次走秀，暂时没有工作，所以与张佳一一同去剧组的人又增加了她和苏纯。崔芒开车来接张佳一的时候，看到了与张佳一并肩而立的其他三人，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她们出来郑重送行了。张佳一说今天的戏份困难，这三人是来陪她的，隐去了沈冰与夏唯的那一层关系。张佳一从来不会替别人掩饰，崔芒自然也信了。
一路上，车里欢声笑语，几个姑娘性格各异，但是聊在一起的时候却有种特别的契合。崔芒偷偷看张佳一，现她们在一起的时候，张佳一也显得不那么容易紧张了。
崔芒蓦然想起很多年前，她的车里带着三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那时车里也是这样的景况，可是一夜之间，全都不见了。她想着想着，眼圈就有些红。
来到了剧组，张佳一就不在她们的控制范围内了。今天是拍外景戏，三个年轻的闲人自觉跟着崔芒，站在场务堆里。这部戏名叫《第一女医》，听着大有名头，实际也不过是情情爱爱。
马上要拍摄的第一场，是女主角与张佳一扮演的蒙面哑女的对手戏，沈冰一看群演，就在心里捏了一把汗。那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一个个拿着巨大的道具棍棒，看来今天有人要挨打，也不知道受苦的是女主角还是女三号。
直到张佳一换好了衣服化完妆出来，女主角的扮演者才姗姗来迟。这位女主角是个嫩模网红，之前参演了一部网络剧，这次能直接成为这部中唐出资的古装剧女主角，听说是傍上了一位制片。
沈冰听崔芒在自己耳边介绍着这个嫩模的八卦，没说什么话。
女主角见了已经戴上了面纱的张佳一，大着嗓门对她打招呼，“哟，准备好了？”
张佳一没出声，对她点点头。
那人咯咯笑道：“你入戏还挺快，换上衣服就开始装哑巴啦？”然后转身进了更衣室。
张佳一手里拿着剧本，走到崔芒面前来休息，手都是抖的。好在开拍前，几位导演与张佳一说了些话，话里话外都是对她这些日子来巨大进步和努力的赞赏。听到这些话，张佳一的情绪显然好多了。
这场戏中被打的原来是张佳一。女主角的戏很简单，只需要做出晕倒的架势，一动不动躺在地上就好。一群大汉甩开棍子要往女主角身上招呼的时候，忠心耿耿但是已经负伤的哑女需要扑到女主角的身上，结结实实承受住五根大棒。
按理说，这种古装偶像剧并不去要追求什么太逼真的效果，但是群演们手里拿着的居然都是货真价实的木棍。张佳一的后腰和屁股处都已经垫了两层棉，但是当棍子狠狠砸在她的身上的时候，全体剧组人员的心都是一揪。
稍微了解一点的人就知道，张佳一有抑郁症，身体状况本来就不好。被这么一折磨，要是出了什么事，谁担得起？
这一次没有过，原因是，张佳一扑得太靠前了。
第二次，分机位导演说张佳一的表情不够惨。女主角建议将她身上的保护棉撤掉一层。张佳一痛快地点头应允了。又是五大棍子砸下去，张佳一痛得大张了嘴，却始终不一声。她在完全还原一个哑女的经受痛楚时的反应，因为没有办法喊出声来，被压抑的痛苦就会更加强烈地从双眼中表现出来。
监视屏中，张佳一露出的只有一双眼睛，让人看一眼都是心疼。她的细节处理得很好，腿和手头因为疼痛而痉挛了一下。但是，仍然没有过。
姜丽花和苏纯纷纷低下头闭上了眼。
崔芒对沈冰说：“那女主总是忘词。前几天导演骂她的时候说，让她跟佳一学学努力劲儿，当时她就讽刺佳一是哑巴什么台词头没有当然容易，后来也一直记仇。原本不让用实心木棍的，也是她要求换成更真实的道具。”
姜丽花怒得眼睛都红了，向崔芒抗议：“她怎么可能有那么大权力？！导演呢？监制呢？为什么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崔姐，你不帮帮佳一么！”
苏纯拉着她的袖子，强行让她闭嘴。这地方耳目众多，她一张嘴这么没把门，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崔芒没有解释，也根本不用解释。沈冰轻声对姜丽花说：“这部剧的导演拍戏除了狗血一直没有自己的风格，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是中唐签约的，为人办事，被人架空。崔姐能插得上什么话？”
姜丽花分析道：“那女主角背后的制片人，才是整个剧组最怕的人？”
沈冰呵呵一笑，“谁知道呢。咱们也说不准。”
“还有什么说不准的，肯定就是！”姜丽花气鼓鼓地说。
苏纯担心地看了沈冰一眼，她知道沈冰为什么会说“说不准”。她自己就曾经是“莫须有”罪名的受害者，如今就算对方再讨厌，她也不想对别人施加同样的伤害了。
沈冰面色如常，对苏纯笑了笑，“我这几年在影视城见多了，这种事，只能佳一自己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