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又舍车保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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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于其他负责人，技术主管吴青峰的表现就略输精彩了。
陌森科技的外卖平台系统委托给蓝蚁科技进行整体打包开发，委托合同指定的技术对接人就是吴青峰。开发过程中，陌森科技以邮件形式要求修改开发计划、产品框架和移动端界面，邮件上的电子签名也是吴青峰。根据黎平的测试，陌森科技在香港的主服务器硬件也有问题，而采购、安装、调试、维护的主负责人，也是吴青峰。产品开发完成，没有发现漏洞，签字验收、联网上线的，还是吴青峰。
几乎所有人都会把他排在头号嫌疑人位置，而且，项目出了技术问题，无论如何他都逃不了责任，换句话说，如果被怀疑是内鬼，吴青峰百口难辩。
只有陆墨思路不一样，当然，这不影响他把吴青峰放进16名可疑人员名单，什么叫拉网式排查，就是一个可疑点都放过。
但陆墨觉得，越是明显的可疑，就越是容易被人利用。吴青峰本来就有难逃责任，内鬼再提前安排一些证据，在极其不利的情况下面对怀疑，如果吴青峰心理素质不够坚韧，就很容易自暴自弃或者采取极端措施自证清白，这恰恰是幕后黑手最希望看到的局面。
陆墨有理由相信，幕后黑手调查并分析过吴青峰的性格，他们有判断吴青峰正好是属于性格冲动、自负或自卑的技术男类型，那么设这样的局去陷害吴青峰就很容易成功。
陆墨并不清楚吴青峰在此之前是什么样的人，员工资料主要记录了他的家庭情况、教育和工作履历。资料显示吴青峰家庭结构极其简单，父母是香港本地人，都在酒楼做侍应。吴青峰一路上学至香港大学毕业，计算机技术与软件工程专业，曾经在深市某科技企业工作，约两年前周锦荣组建陌森科技时加入团队，负责技术部门，手下有六名技术员，曾经带队去蓝蚁科技第2组交流学习并且共同推进项目开发工作。
陆墨猜测，过于简单的纯理工学习、工作经历，很容易形成偏执性格，无非轻重程度不同。结果，在用好消息、坏消息测试各位负责人反应的时候，证实了这一猜想。
一开始，吴青峰听到能反败为胜的消息时，目光呆滞完全没反应过来，显得比别人都慢一拍，再然后微微的摇了摇头，然后呆呆的看着陆墨尴尬的鼓掌，明显不相信陆墨说的话。吴青峰从业多年，多少懂得陌森科技现在的局面基本上是九死无生。
但不相信和不相信是不一样的，钱卓文的不相信是针对陆墨这个人，吴青峰的不相信是针对九死无生的局面；钱卓文对陆墨的质疑和不屑毫不掩饰，吴青峰自始至终没有表现过对陆墨本人有什么怀疑或者不敬。
当然，也有可能他去蓝蚁科技交流学习过，知道蓝蚁的软件工程师平均水平有多高，技术男很容易迷信更厉害的技术男。正因为如此，吴青峰的不相信，应该是觉得陌森科技死定了。
等到陆墨说“陌森科技，也有内鬼”时，吴青峰马上坐不住了，直接问陆墨“你怀疑我是内鬼吗？”并且因为过于激动，导致嘴唇发白、身体颤抖。
由此可见，在面对项目折戟沉沙时，因为主要原因出在技术层面，吴青峰已经背负了巨大的压力和自责；并且，一定有人曾经指出过蓝蚁科技和陌森科技存在内部人员里应外合坑了公司，都不需要点名，吴青峰百分之百觉得大家都在怀疑自己。
所以，陆墨的内鬼字眼直接刺激了他，而他可能因为长期做技术岗位，羸弱的体质和脆弱的心理素质，扛不住暴增的肾上腺激素而颤抖，陆墨心想：可怜的娃，我要是直接把内鬼的帽子扣你头上再狠狠的刺激几句，今天晚上维多利亚港搞不好就会添一具投海自尽的男尸。
陆墨已经有了结论：吴青峰不是内鬼，他有工作失职，也有被人利用，但他绝不是内鬼，甚至于，他是幕后黑手预设的“畏罪自杀”替罪羊。
如果吴青峰不主动“畏罪自杀”，如有必要，他会被自杀。
只要吴青峰一死，陌森科技这边的“线”基本上就断了，台前幕后的人员都能全身而退，好毒的计谋啊。
陆墨理清了这条线，暗道：好玩，能设计出这么复杂的计策，不管是台前还是幕后，这个对手，有点水平啊。
心念至此，陆墨决定先出手打乱对方的计划，他没有回答其他人的问题，单对吴青峰说道：“吴主管，你不要激动。就算所有人都怀疑你，惟独我不会。我也是一名软件工程师，不是我看不起你，我相信系统漏洞不是你做的，你也没有机会发现这些漏洞。”
技术男有技术男的短板和骄傲，陆墨相信只要这一句话，在没解开疑问之前，吴青峰不会走极端。暂时否定他身上的嫌疑，再“畏罪自杀”就会变得可疑，幕后黑手如果勉强制造“被自杀”，已经很不可信而且没有必要，还会因为凶杀案招致警方的介入。
吴青峰暂时安全了。
但这个傻子、直男真是脑筋少一根，听陆墨这么说，居然说道：“陆先生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相信我又有什么用……”
而其他人显然也有同样的疑问，这小子一上来就这么玩，算什么玩意儿？你得有个说法吧，钱卓文已经要坐不住了，刘德明也一副要举手发问的样子，江家豪本来就假假的笑几乎凝固，麦子琪像是在看戏，但眼神频频瞟向梁嘉仪表示问询。
陆墨也觉得，戏唱到现在，可以上硬菜了。他轻轻拍了拍桌子，看向梁嘉仪说道：“梁小姐，周先生有什么安排，麻烦你跟大家说一下吧。”
“诸位，周先生今天中午已经出发飞去伦敦，他要和公司大股东碰面汇报进展，并且解决项目重启的资金问题。在此期间，周先生授权我代理他的非经营决策工作，并希望我们全力配合蓝蚁科技派来的软件工程师陆墨先生，完成产品调整、硬件调试、软件安装、系统测试等上线前的准备工作。由于考虑到公司确实有个别人被竞争对手收买，周先生说，会请陆先生重新甄选技术、运营、企划团队的负责人和工作人员，请大家务必配合。”
轰……在座的几位顿时坐不住了。什么意思？把公司的“生杀大权”交给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大陆仔？这是要置大家于何地？这是要置陌森科技上下近百号人于何地？
钱卓文直接愤怒，拍桌子骂道：“你讲咩？老板将公司交卑呢个外人揸手？讲笑咩，呢条仔来路不明，人模鬼样，由佢嚟话事，我顶你个肺啊，佢系咩料啊扑街……”
刘德明：“点解会咁啊，冇理由嘅，周生几时返嚟？系咁样肯定唔得嘅……”
江家豪：“呵呵，呵呵，有戏睇喽……靓仔，你得唔得嘅……”
麦子琪：“什么？周先生真的这样安排？这样不好吧……carry啊，你是不是再跟周先生确认一下……”
吴青峰：“啊，陆先生，你刚才说，你相信系统漏洞不是我做的，我也没有机会发现这些漏洞，是吗……”
陆墨淡定的双手抱臂，看着会议室吵成一团，看着这些人或骂或问，或嘲或讽……
这些人的表现，大抵和自己之前的判断没有偏差，钱卓文在乎权利和责任，刘德明对公司、对老板忠心耿耿，江家豪坐山观虎斗，麦子琪只相信自己的老板，吴青峰是一根筋……
差不多时，陆墨出手了。他平伸出手掌向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同时用不太流利的粤语说道：“咁多位，讲完没？有咩唔妥可以等周生返嚟后再讲，但喺此之前，唔该你哋配合。”
顿了顿，陆墨继续说道：“我粤语不好，还是讲国语吧，我只是想告诉大家，你们说的，我都懂。包括你们的心情，我也懂。”
陆墨再次顿了顿，等几位负责人彻底平静下来听他说话：“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软件工程师，但是承蒙周先生信任，以及受蓝蚁科技派遣，我是来解决问题的。我还知道，在座的诸位，都不是陌森科技的股东，换句话说，周先生就是你们的老板，他的安排，你们应该无条件配合。你们不相信，可以找carry求证，不相信carry，可以等联系上周先生，向他本人求证。”
“但是，我不得不遗憾的告诉大家，周先生恐怕现在没时间，也没心情跟大家纠结这些小问题。陌森科技毫无疑问也有内鬼，无论是谁，都曾经是周先生的伙计，甚至有可能还是跟随多年，一起打拼过的老伙计。周先生很痛心，他不想亲自来做清查内奸的事情，所以，只能委托我这个外人来得罪大家了，诸位可以理解吗？”
“至于我有没有能力解决问题，甚至抓出内鬼，怎么说呢，靠我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还真要请诸位多多支持，我相信，只要不是内鬼，一定也希望公司走出困境，重新上线，把竞争打手打个落花流水。”
“另外，我不是一个人来香港战斗。就像钱副总说的，这次失败蓝蚁科技同样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在我身后，是蓝蚁科技几千名员工和全体高层，是一家有着丰富经验和强大实力的互联网科技公司。”
“所以，我希望大家暂时放下成见，和我通力合作，不要辜负周先生的信任和期望。初见会面，失礼的地方还请大家包涵，接下来几天我会单独找各位沟通，安排具体的工作。今天先这样，多谢各位。”
陆墨说完，直接起身，拱拱手离席走了，留下几位主管目瞪口呆。
……
接下来两天，陆墨闭门谢客，在周锦荣的办公室、服务器机房呆了三十几个小时，一边从头到尾查看项目的全过程资料，往来文件，甚至包括财务报表，开支流水；一边把服务器拆拆装装，核对硬件厂牌，用仪器测试性能，检查新旧程度……
陆墨沉得住气，有了前面的布局，对手一定会有所动作。
2023年1月18日，上午9点。
陆墨正在周锦荣的办公室看资料，梁嘉仪敲门进来。
“陆先生，技术部有个工程师想见您，说要自首。”
鱼咬钩了，但是又来舍车保帅？
陆墨被气笑了，狗日的你丫就没点新花样吗？
他基本上肯定这套计谋是小日子设计的了，没有哪个国家的人会像他们一样，猪脑子，蠢且倔。制订了计划就傻乎乎的照章执行，一点都不懂得见招拆招的变通，三十六计再好，都能让他们给玩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