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谁的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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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三五日的时间。甄寒梅就已经瘦的不成人样了。
眼周一片青黑,眼窝深深凹陷,嘴唇发白干裂。
全身上下刮不出二两油,形销骨立的身形显得小腹更为突出了。
就那样盖了一层薄薄的锦被在腹间。
即便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走到了这一刻,仍叫人心生不忍。
“娘,爹来了,娘,你喝点水吧。”
甄寒梅摇摇头,看着床边一脸漠然的陶尚贤。
缓缓开口:“老爷,你来了?”
陶尚贤深吸一口气,未曾言语。
“我知道老爷永远都不会原谅我,我亦死不足惜,我就想再看你一眼。”
“老爷,你还是和二十年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二十年前,她还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
当年陶尚贤和木兰香的故事整个京城谁人不知呢?
当时流传着一句话,嫁人当嫁陶尚贤,娶妻当娶木兰香。
自家姨母在宋府当差,她便寻了个理由来宋府找姨母,为的就是看他们二人一眼。
那时他们新婚燕尔,正值最美好的年华。
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只一眼,少女的心中便情根深种。
待她及笄之时,木兰香便香消玉殒。
她心中生出了一些希冀,却又苦于自己出生于小门小户而对这个探花郎望而却步。
她想求着姨母,帮忙让她也进府,哪怕当个丫鬟,只要日日能见着他也是情愿的。
只要待在他身边,以她的才情和相貌,总有一天会被他看到的。
届时做个姨娘她也是满足的。
可是没多久就得知,府里的佣人仆从不断被发卖,被遣散。
而新进的全部都是辛州人。
再过了一段时间,就传出了陶尚贤续弦的消息。
对方是他青梅竹马的表妹。
不由得一阵唏嘘,这世上也没有什么至死不渝的爱情。
从姨母口中得知,这个继室粗鄙庸俗,胸无点墨,能成为继室定是用了什么手段的。
而这样一个女人怎么能配得上玉树临风,风姿绰约的探花郎呢?
她在心中暗暗替木兰香不值,也暗暗替陶尚贤惋惜。
他那样的才情,跟那个乡野村妇,能情投意合,相谈甚欢吗?
而自己虽不是出生于大富大贵之家,却也自幼受父母疼爱,习得些诗书琴艺。
自问若是有木兰香这样的家室,定不至于相看的都是些她瞧不上眼的凡夫俗子。
后来父母被逼债,无路可逃,双双殒命。
她走投无路,姨母便替她想了这样一个办法,入了陶府,做了姨娘。
“这么多年,寒梅待老爷,一片真心,无论受多大的委屈和冷漠,从未曾改变过。”
陶尚贤依旧一脸默然,看不出是悲是喜,转头道:“去请大夫来。”
秦妈妈哭着摇头:“老爷,大夫刚走......”
陶菁菁跪在床边,用打湿的帕子沾着她的嘴唇:“娘,爹还是惦记你的,爹来看你了。”
甄寒梅幽怨而又满足的看着陶尚贤,而陶尚贤把脸别向一边。
她的嗓子因为干哑,说起话来已经开始含糊不清了。
“老爷,我自知,做了很多错事,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可是菁菁,是无辜的,还望老爷,不要,迁怒于她。”
“我唯一放不下的,只有她了,老爷,寒梅走后,望你能善待她,她是个,好孩子。”
陶尚贤终是淡淡开口:“她是我的女儿,我自会好好待她。”
“那我,便,放心了。”
甄寒梅就这样慢慢的闭上了眼睛,身体里最后一滴水从干涸的眼角流了下来。
不多久便停止了呼吸。
即便是不爱,心中也会有几分怜惜吧。
陶尚贤在木兮阁众人的恸哭声中终是微红了眼眶。
这么多年,为了后宅安宁,免得杭白菊在她面前来寻事生非。
他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对她冷漠相待的,为的也是保她平安。
他怕以杭白菊那粗俗又善妒的性子,会做出什么无法收拾的事情来。
他没想到的是,他的这种方式却让她的心中滋生出恨意来。
先后毒死了两位姨娘,慢慢的变本加厉,竟把主意打到了自己女儿的身上。
不可原谅。
可她也曾是个满腔热情、懵懂无知的小姑娘......
她会变成后来心狠手辣的毒妇,又是谁的错呢?
经常听闻京中谁谁谁家后宅妻妾成群,明争暗斗,不可开交。
他只觉得好笑,有什么好斗的呢?
当年的他没空想,现在回想起来,亦是万分不解。
徐徐起身,恍恍惚惚走出了木兮阁。
冬枣推着陶夭夭跟在他身后。
陶夭夭轻唤一声:“爹。”
陶尚贤木然回头看着她:“夭夭,你身子可有好些?”
“爹,我没事,爹,你去看看朱姨娘吧,她为此很自责,她还怀有身孕呢。”
抿了抿唇继续说道:“这下甄姨娘没了,只怕她又会把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胡乱自遣一通了。”
府里现在就一个姨娘了。
陶尚贤想到她那未经世事,满脸羞怯的样子。
甄寒梅刚入府的时候,不也正是如此吗?
所以她们要的是什么呢?
他要怎么做,她将来才不会变成第二个杭白菊或者第二个甄寒梅?
“好,爹去看看她。”
朱绿竹在翡翠阁亦听见了来自于木兮阁的恸哭声。
“石榴,我们去看看吧,今日这哭声和往日不太一样。”
“姨娘,还是别去了吧,大小姐曾说过,你和甄姨娘都怀有身孕,说什么相冲什么的,反正你去见她对孩子不好的。”
朱绿竹还是迈出了门槛。
“如若她真的出了什么事,我该去瞧瞧,我就躲在自己院子里,看都不去看一眼,这样太冷血了?”
“她之前还多次让三小姐送点心给我呢,她人都到了这个地步了,我且就记着她那一两分真心。”
......
“老爷。”
朱绿竹一边走着一边回头和石榴说着话,竟是一头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抬头一看,立即红着脸低下了头。
石榴也低头上前扶着朱绿竹,低声叫了声老爷。
陶尚贤刚刚将朱绿竹那一席话尽数听了去。
伸手虚扶了一下,柔声道:“你身子可还好?”
“我,我,老爷不生我的气了?”
“我从未生过你的气,你怎会这样想?”
朱绿竹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立刻低下了头,即刻就有一滴泪珠滴在了被烈日晒得发烫的方砖上,又飞速消失。
秦妃自皇后宫中回到自己的寝宫便躺在美人靠上止不住冷笑了起来。
“哼,魏岫之这个蠢货,她还当人人都跟她一样愚不可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