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百年对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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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前辈相救。”
虽然不见其人，但白石圣还是轻声道谢。
“或许是本道该谢你……本道名长玄，方才那个家伙是劫仟，此盘棋局，本道与他已是对弈十数年之久。”
“你是长玄？”白石圣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唉，说来话长，天地棋盘凶险万分，你且去寻本道一重要之物，此间所有缘由，本道与你细细道来。”
白石圣按照这位自称长玄的女子，起身掠过一枚又一枚黑棋白棋，终于在接近棋盘的边缘位置寻到一条奇怪的黄纸符篆。
符篆之上有红绳系着一枚黑棋，围绕着黑棋，是一些古怪的符纹。
白石圣伸手拾过符篆，触及的一瞬间，他周围的空间环境再度发生变化，再次睁眼竟回到了外面的石亭前。
而这一次，石亭中的执棋人出现在另一侧对弈席位——是一位气质出尘的女子，一身墨袍，流淌而下的云鬓如苍雪纯白无瑕。
“你终于来了。”
她转过脸，如仙如画的面颊掠现一抹淡雅微笑，眸光藏韵，不似人间所有的绝美，甚为引人心弦。
不觉之间，白石圣的视线多停留了几息，察觉自己失礼后连忙垂下眼眸。
“请。”长玄抚袖相邀，待白石圣于棋案一侧落座，继续言道：
“我名长玄，一名深山寻道之人。此处是我最后一方清净之地，劫仟……他就快胜了。”
“那个劫仟胜了会如何？”白石圣顺着她的话说道。
“我身将会被完全夺舍，之后他会掌控江府，并向四周扩散势力……这只是他计划的第一步。”
长玄脸色一黯，眉目蹙紧，隐约浮现一抹难以排解的阴郁，长叹道：“唉，一切因果溯源，或许要从上一个世纪说起。”
“我出身于深山一个村落，那个时候外界时局动荡不安，祸乱四起。村人愚昧，轻信谣言，将许多对童男童女祭天，希望祈得平安；然而祭祀那天出了意外，我被劫仟所救，并收为徒弟。”
“那是一个隐藏极深的家伙，他曾提过自己不过是一缕提前苏醒的残魂。后来我也清楚了，那场所谓的祭天之祀，谣言起源便是劫仟……再后来，他的肉身经不住岁月的侵蚀，至此师徒缘终。”
“我以为他死了，可突然在某一夜，他的残魂回来了——劫仟侵入我的心神，我虽有所提防，却终究难以阻止他。他建起一方棋盘幻境，我与他便在此对弈近百年……若不是习了他的长生劫，我怕是早已化作尘土……”
“而对弈耗时最长的一回，便是此局了。”
长玄目光落于棋盘，略微失神。
只见眼下棋局，白子数量远多于黑子数量，黑棋一方形势不容乐观，而执黑棋之人，恰巧便是眼前的长玄。白石圣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询问一声脑海故玄也未有回应，便轻声问道：“可有破局之法？”
长玄听言缓缓抬眸看向白石圣，似乎已有答案，回声道：“我习了劫仟堪舆卜算之术七八成，从他在十数年前布局开始，我便算到了今日你的出现——「破局之人，残缺之身，命格孤煞，坎坷一生。」”
“我遇到过的好几个人都这么说。”白石圣心静如水，完全没有因长玄之言陷入不安。
路在脚下，前方如何景境，全凭己心而行。
长玄：“呵呵，心境不错。说回眼下，我与劫仟此局对弈已至终盘，虽胜算渺茫，但有了你的入局，此局最终胜负还无人可知。你若想全身而退，便暂时配合我的计划，如何？”
“自然可以，我也不想死在这里。”白石圣缓缓点头应允。
“那好，你我先在此按兵不动，静待一个时机，不会太久的……”
……
话说守在庭院外的江凛，时间已过去半个多小时，却始终不见云诺出来。而且奇怪的是，院中时不时还有落子之声传出，却不闻两者交谈话语。
正当不知如何是好之时，庭院大门再次打开，一条纸函掠出，江凛接过纸函，明白自己接下来该行之事后，转身离开。
这段时间以来，长玄便是用此种方式与他交流。他知她是女扮男装，也隐约能猜到她时日不多，她交给自己最后一个任务是——除掉最终幕后者……
夜幕落，如长玄纸函中所料，落天峰三处紧要隘口同时遭到蛇潮突袭。源源不断的变异蛇类从五峰山暗处涌出，若是任意一处失守，后无退路的江府会陷入异常被动的局面。
局面愈发紧迫，而江凛早有计划：易守难攻的西侧由袁夜率领临时组建的队伍迎击，后山一侧由江家三名执事长老带领江家自己的人防守，而最为凶险的东侧则由他自己独身一人坐镇！
江家家主江南千已闭关数月，而江凛不会让江家就此覆灭。
此时，落天峰东侧原本荒芜冷寂的山道，密密麻麻的蛇祟之物攀涌成潮。山道一侧尽头，一身青袍的长发男子独身而立，目光直迎狂潮。
咝咝——咝咝——！
群蛇望见人类，嗜血本性瞬间让它们陷入疯狂，即刻便直涌上前，覆盖人类所有退路！
然而，无尽漆暗之中，有一抹青芒乍现，伴随着风声呼啸，青色枪影突破狂潮，亮彻一刹暗沉夜幕！
“枪起！”
江凛手持鸢翡，纵身一跃以无匹之势冲破蛇潮围困，强大枪意随着微震的枪身宣泄而出！
一时间，整个山道间狂风啸涌，翡色枪影不停撕扯一波又一波席卷而来的蛇潮，令它们无法跃过山道分毫。
同一时刻，袁夜以及江家长老两方也先后遭遇蛇潮，只是他们那边的蛇潮攻势不如江凛这边迅猛，目前应对起来还没有什么压力。
而白石圣与长玄此刻面临能否成功脱困的关键一步——
“现在开始，你便是我的棋。”
“阴阳两极，黑白交奕。乾叄连，南天三丈断；坎中满，西海六临川；离中虚，东晖九阳落……”
随着长玄道人的一步一步指引，白石圣在看不见边际的棋盘世界来回盘旋。弯弯绕绕约莫走过十处位置后，他终于能隐约望见此方棋盘的中心——虚无缥缈的云雾深处，有一间亭阁，由棋子连成北斗七星状形成前往而去唯一的路。
“阁中即我原身所在之处，但……这拦在前方的北斗七星阵需由你来闯……”
长玄语气有些担忧，如今时间愈发紧迫，过了这么久劫仟都没有动静，想必已离开了棋盘世界前去实施他的最后一步计划……
“很难？”白石圣询声问道。
长玄：“七星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而此阵似乎融合了棋局对弈，生死胜负之机变化万千，心智不坚者极易迷失其中，遭遇杀阵死无葬身。”
“考验意志吗……”
白石圣知道此刻除了往前也没有别的办法，定了定心神，他迈出了第一步——
踏落第一枚棋星「天枢」，意外地没有感到任何不适；遂跃身来到第二枚「天璇」，并没有危险发生；第三枚「天玑」，依然平安无事……
“奇怪，莫非……你的意志之念已达五阶？！”
一开始长玄对白石圣的状况感到疑惑不解，而转念便想到这个可能。
第四枚「天权」开始，白石圣开始感到一丝阻力；第五枚「玉衡」，迟滞阻力增加数倍，却也不足为惧。
第六枚「开阳」，刚一踏足此棋星，白石圣的视野忽然陷入另一方空间——明昏幻境之中，无数嗜血黑影一嗅到活人气息便迅速狂涌而来！
关键时刻，白石圣稳住心神，骤退数段身位同时反手挥刃甩出一记凌冽刀痕！
嗤嗤！
刀痕无影，一大片嗜血黑影如薄纸一般被轻易切割，而后其残躯却化作黑气一齐涌向一处，融合在一起。
片刻，一只有着三头六臂的类人型怪物衍化形成，咆哮怪叫着挥舞六条巨臂的武器朝白石圣横冲直撞而来！
“是六道傀！小心不要直视它的眼睛！”
长玄知晓此种怪物的来历，急忙提醒道。
面对此等体型上占优势的对手，白石圣以一记百刃往返掠至其后方，随后准备给予其背后致命一击。
却未曾想，那六道傀头颅背后竟长有独眼，三只赤红竖瞳怒启而视，刹那间白石圣周围的空间仿佛被禁锢停滞！
不过这样的被动局面没有持续半息时间，下一刻白石圣的至犀双瞳微睁，「精神」开启，转瞬将一切禁锢封锁击溃，再一记强力切裂落下——
吼！
六道傀的六臂其一被切落，它似乎感到无比痛苦，一阵嘶吼嚎叫过后，它进入暴怒状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