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时代的车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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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孩子在地铁里往回走，去深圳博物馆里，甘夜行走在地铁摇摆着如同一根稻草。
一楼有很多动物标本，尤其是许多熊猫的骨骼，乍一看，觉得熊猫獠牙也是很可怕，只是温顺的形象掩盖了熊猫的本身。
一楼的所有标本，都是一个外国人捐献的，河流也很是逼真，包括驯鹿、狼等等。
到了二楼看深圳从前的历史才发现，这个地方的所有繁华都是建立在破旧之上的。
深圳近现代的历史中，民族资本主义的发展也是很重要的一个环节。
大城市的发展，基本上是依靠着经济发展起来的。
看着一个城市的过去和如今，在时代面前人只是时代的一粒沙子。
到了深圳的近现代展馆里面，甘夜和孩子一起走了进去，里面有很多高楼大厦、电子产品，包括八十年代的大哥大、传呼机等等都在里面。
甘夜想起来从前表哥腰间别了一个大哥大，每次打电话的时候需要爬到山顶，才会有信号。
随着时代的发展，如今人们使用的手机都是超薄的，而且，还带有画面。
倒退到八十年代，如果你告诉一个人未来会有一个方块，你使用这个方块可以和地球的另一端的人面对面的交流，他怎么也不会相信。
甘夜都已经三十五岁了，八十年代也过去了三十年了。
只是很多地方的人依然停留在过去，未曾往未来的世界里前进一步。
走到一个笔记本的展柜，甘夜给冰玉说，
“你看，这就是以前的电脑，非常笨重，而且，打开需要很长时间。”
展柜里面摆放着一台老式的电脑，非常巨大，比甘夜初中时用过的电脑还要大。
甘夜初中学校里面有微机室，每次上电脑课老师都让她们准备一双蓝色鞋套，不然就不允许上微机课。
那时的电脑脱网，只能玩扑克、画图。
看来真的是相似的物件，可以引起人们对于过去的回忆。
冰玉出生在2017年，她一出生家里就有洋房、汽车，只觉得那些东西是本就该有的东西。
因此，她根本设想不到母亲所处的时代，也不懂过去人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冰玉是母亲的衔接物，衔接着甘夜的命运一直在往前走着，而甘夜是母亲的衔接，就这样一个环节一个环节接着。
甘夜以为她的婚姻必须有个孩子，不然，就他们两个能走多远？迟早都是要离婚的，等到一拍两散什么都没有。
那一年，玉莹刚好也开始备孕，因此，很多事情她们便一起商量着来。
到了医院生产，她以为只要生完了一切都结束了，没想到生出来才是问题的开始。
甘夜，终究是陷入了和母亲一样的命运而不自知。
很久以前做梦，总是梦到孩子要出生了，没感觉到疼痛孩子就出生了，甘夜总觉得这不符合物质世界的规律，梦境怎么可能会顺着现实的规律、法则？
还有一次，甘夜梦到自己快要生孩子，到了医院之后根本没人管自己，于是，自己一个人爬上产床很快孩子就出生了，好像根本没有疼痛、也没有开指，就一个孩子从自己的灵魂中分裂出来了一样。
回想到过去的日子里，其实，甘夜有一次梦到了自己拉着一个小女孩的手，那时候远处就是晨玉在一栋房子那边，她们分割在三个时空里。
那时候，甘夜还不知道自己即将会有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即将和自己捆绑在一起生生世世都不分开。
甘夜感觉自己从16年开始，就好像不再是自己了，自己是子宫的延伸，是灵魂的制造物。
携带一个笨重的身体，早起坐公车去上班，光呕吐就让自己难受的不能自制。
尤其是到了孕晚期，不想理赵公明，便一个人朝着左侧睡，巨大的肚皮压迫着内脏，总是让胃不舒服，身体也跟着不舒服。
从前那么爱美的一个人，怎么就变成了一只壮硕的猪？
可是，如果没有孩子后半生要怎么过？甘夜其实不想要孩子，可大家都要孩子，自己如果不要后半生怎么活？依靠什么？
孩子得有那么一个，趁着自己还年轻，还有精力，真的等到了老了那时候真的没有办法去做那么多事情。
如今想起来，这个孩子是来助甘夜灵魂超脱的，如果不是她，甘夜也不会那么快就悟到很多东西，更不会解开关于自己人生的密码锁。
爷爷下葬的那天，棺材是漆黑的，死亡的亡灵就在上空盘旋着，人们忙着看着墓地，却鲜有人抬头看天空。
甘夜的孩子，是陕西和河北两个省份的凝结物，她是新创造出来的灵魂。
这个灵魂的到来，改变了从前的一切局面。
很多年前，甘夜跟着老师学一个词语，叫做“参照物”，她把老师当成自己的参照物，来看看自己到底能在世界上走多远。
如今，赵玉的出生一样是甘夜的参照物，来参照甘夜的前半生处在怎样的历史时代。
当参照物出现的时候，主体即将会明白自己以怎样的方式生存，即将以怎样的方式灭亡，这样一来，会把过去的很多问题重新思考。
赵玉的出生，这是一场物质世界的计划。
而这场计划早在甘夜还是个孩子就已经成型，暗自酝酿等待着了。
冰玉六岁读一年级的时候，甘夜管教她的时候发现自己出问题了，根本不受控制的打骂孩子，有时候说出去的话就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每每到了深夜，闭上眼睛开始反思，才意识到原来当年的客体变成主体的时候复制了父亲对待自己的方式。
一年级的时候，甘夜还是个孩子拿着一张试卷回家，卷子上面很多的红色x，甘夜不觉得那有什么只觉得很好看。
等着她兴高采烈的喊父亲，父亲回过头来拿着试卷，那一瞬间他的脸扭曲变形，灵魂痛苦的怒吼着，
“考这一点点分数能干什么！一天你念黄书呢！”
父亲的责骂，让甘夜意识到原来x是不好的意思，她需要很多对勾来支撑自己的人生，而不是x，x就是否定。
童年的情景会再次重现在幼小的赵玉身上，只是，甘夜不知道“日光地下，并无新事”。
童年的情景一旦遇到了合适的时机中，会再次得到爆发。
一年级甘夜在写作业，父亲教导她做数学题的时候，一遍又一遍的耐心教导，到了最后她还是不会的时候，父亲便发脾气把她的书扔出去好远。
那时候，甘夜总在想如果自己有了孩子，一定不要像父亲那样，可誓言早就忘记了，她早已经忘记了孩童时期自己所发的誓言，可是，当童年那股能量释放在新家里，她自己都震惊了只是控制不住自己为何要这样。
孩子是灵魂的继承，是自己命运的延续，如果自己是为了发泄面对命运的不公，那么为什么要带她来到这个世界上？
可是，当自己面对这一切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强大的力量携带另一个灵魂在路上前行。
此刻，甘夜才意识到自己需要重新思考自己的人生了，不然，没有办法继续往前走了。
依然记得有一年，自己和哥哥去看望五马路的一个表哥，他家就住在干草市场里面。
甘夜看着外面的房子，是两扇红色的门，走进去客厅中央有摩托车、摆满了杂物的桌子以及一堆破烂东西。
走进去里面一看，那是哥哥的老婆正在床上抱着一个孩子，那孩子刚满月没多久。
甘夜从窗户望出去，根本看不到外面，女人的视线只有房间里的这些地方，
甘夜在想，如果孩子的出生继承了自己的贫穷以及碌碌无为，那么还是不要出生的好。
那一天的甘夜身上穿着一件红色的骷髅衣服，那一年的她即将读高三。
孩子、女人以及破败的家，让甘夜产生了一种错觉，就是绝大多数人必然会在这样的境况下生产，而那个孩子即将继承了父母的贫穷、懦弱。
甘夜从那间房子出来后，意识到父亲让他们出来走亲戚是对的，因为见多了那些场景便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出门的时候，甘夜总觉得那个女人以及怀里的婴儿好像跟随着自己走进了重点，也去了那个明亮的学校里读书了一样。
很多年后，甘夜穿着光鲜亮丽行走在城市中的时候，总是会忘记自己的来处，自己到底是谁？
那个甘夜没有过去，几十年了没有人问她到底是谁？从哪里来，要去哪里？
公司和家之间，甘夜穿着不同的时装来来往往，只觉得自己优人一等，可甘夜也有自己过不去的时候，就是下雨往家赶的时候看着很大的雨水从车窗上漫过，淋湿了未来一点也看不到前路总是会思考着，自己到底要去哪里？
自己到底在寻找什么？
后来随着孩子出生后，甘夜忙于孩子的日常更是迷失了自己，她不知道自己除了换尿布、冲奶粉之外，自己到底还是谁？
如果再不做出改变，那么自己便要淹没在赵家，做一个比婆婆还合格的接班人。
仲夏的时候月亮会照进甘夜的房间，在那间房子里面甘夜进入到梦乡里面一直在寻找着，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要寻找什么。
看到一栋高楼，便走进去意识到那是他的房间，她顺着光走了进去，地上散落了一地的试卷。
他走了，离开了那个地方，锁链以及铁门告诉甘夜，他和她之间的所有已经是很多年前的过去了。
甘夜蹲在地上开始大哭，是啊，他永久的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他真的走了，再也不会再见了。
梦醒之后的甘夜意识到每次和同事说起有的人，她再用意识投射，将从前的一切投射到如今的人身上，“那人就是个垃圾！”
说的时候并未意识到，自己早已经和他牵扯在一起。
他到底是神？还是魔？全在甘夜的一念之间。
推翻他的时候甚至连他教导的那些知识一并扔到了谷底，从此，封锁在角落里几十年了从未见天日。
甘夜的心底有一个地方，谁也触碰不到。
总是记得那个午后，灼热的太阳洒在淡蓝色的格子衫上，甘夜怀揣着希望走近他。
就为寻我翻遍了每一个角落，试图找到那份答案，但始终一无所获。
他是一本书，细细翻看之后，只觉得依然有回甘的味道。只是，和他的世界隔着一间教室，走出这里之后他们什么也不是。
依然记得那些孩子，以及每个人的命运。
只是甘夜多少年了从未忘记，即使上面撒上厚厚的尘埃，轻轻一弹。便是回忆扑面而来。
甘夜忘不掉的是那间教室，忘不掉那间教室里的自己辛勤的写下的每一个关于他的文字。
忘不掉借着他升入更高的时空中，那个借着唯物学识建立起来的世界，那是甘夜一生所达到的最高的时空。
二楼的铁制梯子从左边数的第三间是他的房间，再次相见已经从楼上挪到了楼下。
故人再次相逢总觉得时光匆匆而过，只是什么都没留下。
那么当年的相逢到底是为什么？靠近然后远离，就是为了结了前世的执念?
脊背上的地图几十年了一直无人解开，那地图上满布荆棘，成了一个无人进入的迷宫。
少女的甘夜蜕变成女人之后，依然觉得只有那块地图是属于过去的自己的，占着一个角落静静的锁住了过去所有的回忆。
千纸鹤的门帘映照少女的面庞，院子里的玫瑰夺目四射，这就好像是甘夜做了一场关于未来的梦。
她竟然傻傻的跑去千里之外的地方去寻找他，只是，那里没有他。
看着那一群孩子和甘夜一样的年龄，被困在教室里面，他们脸上流露着和甘夜当年同样的迷茫的时候，甘夜才明白原来成长就是一个轮回。
她需要从他者身上学习到更深刻的道理，只是，她此刻需要离开这里去寻找一个东西，那个东西不在风水上的这个死局里。
火车可以载着她的身体去往任何地方，就是再也无法去到他的心灵里面。
少年时不可得的爱，终究会让一生来陪葬。
终究，甘夜把自己困在教室里，试卷中做那个只有满分的自己。
可是，甘夜不能一辈子死在他的世界里，她还得继续往前走去往自己的未来。
她拿起镰刀朝着她和他的纽带砍了下去，最后一切都断了。
他们从此再无瓜葛，秦汉那一世的所有夙愿都断了。
他们的爱情死在了灵魂的回望中，至此，再也没有交集的可能。
除去爱情之外，他们还有其他可能，这是甘夜在最初设计的时候就想到的问题。
他们之间还有一份大爱，大爱横亘在上空中，一直以他们为坐标，包围那些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