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从房子到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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诞生在牛棚里,甘夜是晚上八点出生在那个地方,后来,为了粉饰甘夜总是给同事说,自己出生在省城西安,住在兴庆宫的附近,谎话说了一千遍到了最后连自己的脑袋都骗过去了。
可是,内在的本质是无法模仿的,要知道古城的人身上有一种精神,说不清、道不明,那是长久的文化熏陶导致的,更多是对于十三朝文化古都的一种文化自信,而出生在荒野的甘夜是没有,她并没这样的气质。
后来,遇见琳琳之所以可以识别她的语言背后的逻辑,那是因为她的神情和当时甘夜在同事面前一模一样,她的谎言太假以至于一戳就破,直接晒在太阳的底下。
奶奶给父亲借了三百块,从合作社那边买来牛棚,当时就盖起来两间房子,院墙用砖头直接围起来,甘谷、甘地和甘夜纷纷诞生在那个家中。
来这个世界的时候,甘夜是看过自己的剧本的,但是却不知道灵魂约定一旦达成是无法更改的,当到了那个家中之后,看着竹子做成的吊顶上面是牛皮纸,每一次进入身体时候醒来在物质世界里总会觉得怎么又出现在这里?还是面对那个两个人,可是,物质世界的法则一直朝着一个既定的方向走去,根本无法改变一切,除非,死亡结束这一切的假象。
躺在那张床上,甘夜进入到梦中和梦婆婆说,“如果以后我遇到过不去的坎要怎么办?”
“会有人来帮你。”她笑着说,
“如果前方的路消失了,我要怎么走?而且,没有指引人要怎么办?”甘夜继续问,
“会有梦境的提示,或者,那些念头会一瞬间注入到你的身体里。”此刻,甘夜才意识到原来这一切都是注定好的一样,要知道真的进入到了人间之后,便开始搭建场棚,每个人纷纷登场唱着属于自己的戏码。
那天那个中年男人给甘夜换尿布的时候说,“你看看这个娃,长得像谁?”
女人瞅了一眼,“有点儿像你,都说女儿像爸爸。”
甘夜看不到自己的脸,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生物性长成什么样子,一肚子的话可是说不出来,明明自己什么都知道的时候却只能像一个哑巴那样只会手舞足蹈的躺着。
“不知道这个孩子以后会长成什么样子?以后能煽动怎样的暴风雨。”男人看着甘夜就像是在看一颗彗星,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要去哪儿。
“那谁知道呢?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女人在一边倚靠着黄色的木箱子,
甘夜很想告诉他们一切都是既定的,而且,一切的戏剧都是为了一个目标,可是,自己却发不出任何可以组成词语的句子,只会咿咿呀呀。
梦婆婆给了自己看过今生的剧情,知道自己要承受什么,当看到那些要经历的事情,还是在梦中哭出了声音,还是个婴儿的甘夜一直在那哭,那时候父母都在身边陪伴着她,哄着她。
那天凌晨甘夜带着孩子走出医院直接进了一家宾馆里面,金黄色的电梯在台阶上面,走进去的时候照出两个人的影子,一瞬间,因为场景变化的太快以至于根本不懂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甘夜总是记得自己梦到在空旷的一片土地上,自己拉着一个小女孩站在那边,远处是自己的高中同学离自己很遥远。
那天甘夜走进一间房子,进了门右手边是卫生间,径直往前是一张床铺,强打着精神安排冰玉哄睡了之后自己一个人躺在那边一直哭泣,不懂得为什么眼泪竟然那么多,一直流淌着湿透了枕头。
自己的意识开始聚拢,床变得无边无际把自己彻底的埋在里面,走不出去一样。
不断地开始缩小不断地开始缩小,最后直接坍塌成了一个点,那是今生从未经历过的感受,好像自己被用一盆水直接浇灭了,只是剩下了一点点的火星,快要熄灭了一样。
可是,那天夜晚医院对面有一个酒鬼在那边一直咆哮,他好像一直在质问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错的都是我!你们为什么都来审判我!”
他一边发泄着,一边在那边砸碎了垃圾桶,另外一个人在那边劝解着,劝了好久好久,最后那个人也直接走了。酒鬼跑去了宾馆的夹角那边开始发泄,甘夜躲在被子里面吓得要死,明明门是反锁着的,明明已经在公共空间里面怎么还是这么恐怖?一个晚上竟然遇见了两个酒鬼,一想起来那天晚上,他的叔叔低沉着脸看着甘夜因为喝醉了便开始说,
“甘夜,从今以后就叫爸吧,今天就改口。”
爸?看着一桌子的人他们正等着甘夜改口,赵公明坐在那里,“改口啊,甘夜,叫爸。”
“你们愿意改,是你们的事情,我是不会改的。”甘夜的一句话直接打破了所有人的意淫状态,粉碎了他们的造神计划。
亲生的爸远在老家,如今认一个陌生人就算了,居然还要改口叫“爸”。
甘夜说完这句话就直接走了,和二婶坐在一起说他们里面的情况,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结束这场酒局。
回家的时候甘夜开车,赵公明坐在副驾驶上,一路上他已经东倒西歪的不成样子了,还依旧在那边指挥着,车子停车库的时候,没有停进去,甘夜直接下来让他自己停车,拉着冰玉下车直接上楼走进家里面。
到了家中后,他一直在那边给甘夜说,“开车的时候如果不怎么样,就会导致出现车祸。”整个人摇摇晃晃的站在那边,连站着都困难,还在那边发表自己的言论,
此刻的甘夜明白了一件事情,她和赵公明的世界其实是两个遥不可及的世界,当年只是在寄居经历这一块两个人是同频的,过了那一瞬间之后,便彻底的回到了各自的世界里面。
便只是说了一句,“有时候不一定,而且,车祸这件事情看时辰,和很多因素都有关系。”
就是这句话,这句话直接点爆了一切,他已经忍耐了很久了,厌恶她的假清高,厌恶她不服从男权的既定世界,厌恶她一边只能依赖自己,另一边还反抗自己,厌恶她和自己一道出行却从来不察言观色看自己的脸色行事,破坏了自己好好的一盘棋局。
顷刻之间,整个家被砸醉了,冰玉呼喊着她的世界已经彻底崩塌,一个被抛来的水杯砸到了她的额头上,她开始哭泣着,
“妈妈,妈妈,我是不是要死了。”
这间房子的窗帘、沙发、茶几顷刻之间变成一片狼藉,一切都被毁了,包括卫生间的所有化妆品全部都被砸碎了,一切都结束了。
记得那天父亲在家中砸碎了炉子、电壶、椅子、搪瓷杯根本砸不碎,甘夜的腿被丢过来的什么东西直接滑烂了,一直流血,顺着地板一直流淌着,不一会儿就成了一片血泊,甘夜蹲在身子在那边用鲜红的血液在地上开始画着图案,那是一个笑脸,如果他们每天都笑的话,是不是世界就美好了?
血液一直流淌并不觉得难受,感觉自己越来越轻起来,像是要漂浮在空中了一样,此刻母亲在那边大喊,“孩子受伤了,流血了。”
母亲随便拿了一块布开始给甘夜捂住伤口,父亲嫌恶的看了一眼,直接扯开那块布,从医药箱里面拿出一块洁白的纱布、药水,开始给甘夜上药,此刻,他不再暴躁了,
“爸爸,我是怎么了?”甘夜此刻小心翼翼地问他,
“你流血了,必须包扎起来,不然会直接休克。”他瞬间耐心起来,
“休克是什么意思?”甘夜瞪着眼睛看着他,
“就是流太多的血直接会死掉。” 他说死的时候脸色变了一下,那眼神闪烁一次,甘夜瞬间捕捉到了他的愧疚心,当他的立场会毁了他的子孙后代的时候,他便会撤销一部分立场,从此,即使是为了甘夜也要努力维持假装的平和。
父亲不爱母亲,这是甘夜捕捉到最真实的信息,他厌恶她的模式,不喜欢她的做事,更不喜欢她什么也不会。可既然这样,他为什么要和她结婚?不爱她干嘛要让她生那么多的孩子?要知道孩子也不想出生在这样痛苦的家庭里。
女人和孩子在很多时候只是弱势群体,会拖累别人,甘夜和母亲呆在家里的时候意识到父亲可能从此就不会回来了,他可能会在外面有别的女人,如果他和二爸一样离婚之后,到那个时候自己便彻底成了没有爸爸的野孩子,从那时候甘夜便开始学着怎么讨好父母。
那次受伤事件过后,父亲破天荒的给甘夜买了小熊维尼的衣服,母亲也给甘夜买了一身衣服,不过,相比较而言,甘夜更喜欢小熊维尼的。
走在城门口那边,甘夜见到了余艳艳站在那边,她穿着一身绿色格子衫,显得格外的动人,周围的小孩子羡慕的看着甘夜和与余艳艳,羡慕她们有新衣服可以穿,而他们只能穿着打着补丁的裤子,脸上都是脏兮兮的。
那天甘夜和余艳艳开始嘲笑他们,嘲笑他们穿的很差,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子竟然感觉有了一丝弥补,自己的破碎的心脏好像渐渐好起来了一样。
明知道自己这样子做不对,可是,还是那样做了,他们都走了只剩下了甘夜和余艳艳两个,这一瞬间,意识到即使穿的好也没什么意思,没了羡慕之后又退回到那个被伤害的世界里面。
在未来的时候无数次的想离婚,甚至,20年三月份和赵公明吵架之后直接抱着孩子顺着高速路往回走,那天恨透了这个世界一样,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恨什么。
到底是该恨他们毁了自己的人生,还是恨自己没能彻底的逃离童年的那间房子,以至于,让孩子跟着一起受罪。
已经记不清楚是哪一年,冰玉读小班的时候,脚上还穿着小黄也的鞋子,那天不知道为什么吵起来了,甘夜拉着冰玉就直接走出了那个家。
下着雨,冰玉一直问,“妈妈,我们要去哪里?”
甘夜没回答,上了车子之后不知道要去哪里,一直摇摇晃晃的到了菜市场附近,下了车之后才发现自己忘记带身份证,那天酒店的人很好并没过多的为难甘夜,走进酒店里面上了二楼,看着一直下雨的窗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吃过饭之后,甘夜带着冰玉去逛街,看到一件粉色的衣服上面有个小熊,直接给冰玉买下来,重新买了一双鞋子、一条裤子,付钱的时候总是怀疑所经历的场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明明都在避免着一切发生,为何还是处在轮回之中?
在银行取钱的时候卡被吞了,自己都不知道,失魂落魄了一样离开了那个地方,冰玉还什么都不懂,一个人在那边开心的玩耍着。
傻着也好,至少不会觉得痛苦。
后来,无论是具乐还是百里,好像都没什么本质性的区别,朝外是根本没有任何用处,只有朝内寻找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哪里又碎了,拿起属于自己的针线开始缝补自己的心,这样子,这颗心才算是完整的。
母亲拉着自己的手离开了那个家,走出村口的时候去商店买了一包点心,拉着自己的手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甘夜看见了她憋着气不让自己哭出来。
知道走出村口,没有人了母亲的眼泪一颗一颗的掉在黄泥土地上,
“妈,你怎么了?你别哭,以后我长大了给你买好吃的。”甘夜说着给母亲递过去了一条手帕,那是母亲给自己擦鼻涕用的,自己还没舍得用。
“没事,我好着呢。”母亲哭完了用袖子一擦,拎着点心继续走着,两个人一路上一句话都没有。
舅舅家的路好远,每次都要走到将军冢的那,看到那个冢之后就意识到快到舅舅家里了。
路两边的杨树叶子一直哗啦啦的,即使不是秋天总觉得有种易水寒的感觉,到底为什么母亲要经历这一切?她不和父亲结婚就能无忧无虑的生活了,可是,她为什么要出嫁?给别人生孩子?而且,孩子都跟着父亲姓。
甘夜同情母亲的时候便开始给自己改名字,改成母亲的姓氏,这样便和母亲一直在一起了,剔除那个父亲的世界。
后来,当甘夜跟着父亲去到他的世界的时候,他面对另一批人换上了一副态度,甘夜才发现父亲的世界左边是围裙、厨师帽,夹杂谄媚和讨好,右边是大衣和皮包回到母亲的世界里后把在另一个世界所遭受的那些痛苦全部丢给女人,他们如何厌恶自己便把这厌恶如何传递给女人和孩子。
母亲是一张画,被父亲和世界涂满了颜色之后失去了自我,她分明是知道的,可是,她到底在坚持着什么?
甘夜做梦梦一大批梅花鹿从北浩浩荡荡的往南方跑,突然,一只小梅花鹿停了下来亲吻她的脸颊,甘夜一个人站在旷野里面开始大哭,哭声惊醒了母亲她开始一反常态的哄着她。
到底第二日,母亲问甘夜,“你昨晚上为什么那么大声的哭泣?”
“我梦到一大堆的梅花鹿从村子北边经过,一只梅花鹿停下来直接亲吻我,然后,我害怕的哭了。”
母亲驻足停了下来,不知都想到了什么带着甘夜去上会,给甘夜买了一件印有梅花鹿的紫色短袖,蓬蓬的公主袖,被崭新的塑料纸包裹着,回来路过姑姑家门口的巷子里,看着裸露半边的厕所,甘夜问,
“妈,我都说了我害怕梅花鹿,你为什么要给我梅花鹿的衣服?”
“人害怕什么就要去面对什么,你要从恐惧中汲取力量。”母亲头也不回的往前走着,看着她的背影甘夜总觉得她心中装了很多事情,根本不会告诉自己。
无数次从镇上回家,每一次回去兜里放了很多东西,可是,总觉得什么东西遗失了一样,根本找不见地方。到底是什么?甘夜不知道,可能是什么碎了,可能是什么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