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螳臂当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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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家又一次灯火通明。
此时已过三更，听说大公子回来，叶庚野立刻召集叶家所有长老，商议应对魔教之策。
叶庚野坐于堂中主位，靠在椅背上，满面愁容，而两侧的长老们不住地打着哈欠，眼神迷离，只想再睡一觉。
忙了一天的叶夜此时也是又困又累，但事关自己，这次不得不出席。
他简单介绍了这一日的经历，从青桦林和萧明争斗，再到被魔教所困，最后意外出逃，遭遇炽狱流星，都讲述了一番。
阵法启动的因果众人尚不清楚，只能等城防军检查过后才能得知，不过这不妨碍开会讨论应对魔教的方略。
叶庚野调理了一下气息，挺直了腰背，正色道：
“魔教已然盯上了小夜，赖得他巧出奇计，挫其锐气；如今魔教先锋折戟，我们需要商讨方略，如何应对魔教之后的报复。”
“明珠城虽有城防阵，但消耗很大，且难以针对高端个体战力，今日小夜能击败魔教圣女，也是机缘巧合，此等关头，我们需要商讨出一个应对之法。”
大长老哈欠不止：“哈啊——魔教既然要的是大公子，给他们不就是了。”
叶庚野一拍桌案：“你说什么？”
二长老这时起身应到：“家主且先息怒，大长老所言虽然莽撞，却不无几分道理。我们叶家乃是小城，如果上报朝廷请求增援，能不能来得及不说，就算真的打赢了魔教，城中基业恐怕也是十损七八，倒不如暂且避让，以待良机。况且大公子既然能赢魔教一次，也能赢魔教第二次，是不是？”
叶夜冷笑一声，转过头去，根本不想搭理他。
三长老继续说到：“家主，弃车保帅，莫要不舍啊。”
叶庚野登时大怒，双手撑着桌面直立而起：“弃车保帅！魔教要是要你们儿子，你还会在这弃车保帅吗！”
三长老继续嬉皮笑脸：“若是能为家族分忧，可是犬子的荣幸啊”
叶庚野扫了一眼四位长老，不想继续讨论弃车保帅的事，他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观点：“叶夜是我们明珠叶家不世出的天才，他不是车，他就是帅！必须要保！”
四长老这时起身到：“魔教行事狠辣，惹怒了他们，莫说是我们叶家，整个明珠城都得化作一片焦土。”
叶庚野道：“我打算跟他们谈谈，就算是魔教，总归也是可以满足的。”
四长老言道：“魔教之所以被称为魔教，就是因为他们从不满足！他们从不与弱者谈判，反而恨不得把弱者敲骨吸髓，连骨灰都不留！和魔教谈判？家主您这是血气上头，失了智了吧。”
叶庚野：“魔教也是人！只要给的利益够多，没什么不能谈的！”
叶夜看出来，父亲是真的很爱自己。
但他明显是上头了，任何一个成熟的江湖势力都该知道。
绝不能和魔教做交易！
“父亲！”叶夜见父亲与几位长老吵了起来，劝道，“孩儿知道您是关心则乱，但与魔教交易，有如抱薪救火，父亲还要慎重啊。”
“而且眼下圣女已死，我们与魔教必定势如水火，想用钱财安抚魔教，几乎不太可能。”
虽然不清楚圣女在魔教中到底是什么地位，但从这个称呼上看，多半是个高层。
叶庚野见连儿子都在劝自己，心里也知道是自己冲动了。他叹了口气，向前提了提椅子，慢慢坐了下去。
叶庚野继续说：“既然魔教不能谈，那我们……”
他正想继续商议应对之策，忽然从堂外传来一声娇喝。
“谁说我圣教不能谈了！”
众人循声望去，有一女子身披黑袍从空中降下，落于堂前。面覆黑纱，只留双眼在外。
堂上变得静悄悄的，只剩下她缓缓走入堂内的脚步声，堂中的灯火徐徐晃动，她拖出长长的影子，仿佛于暗夜中沐浴而出的黑莲。
而后，漆黑的圣火从她的脚下浮现，笼罩了半个身体。骤然，堂中的灯全数熄灭，只剩下黑火照出的诡异白光，映射出在座众人惨白的脸。
这个声音和造型……魔教的圣女……
“你……没死？”
叶夜第一个打破了沉默。
“想杀我？六阶的阵法还不够！”
大体上说，阵法相当于同阶的修炼者全力一击的实力，六阶的阵法杀不了她，莫非她的境界已经到了通幽之上？
这样的敌人，要怎么才能赢……
叶夜不甘地握紧拳头，却毫无办法。
【老老实实跟她走，去魔教，早死早超生。】
叶夜不甘心，为什么我非要死，就因为你这个破系统降临到我身上，还非说我不是天命之子？
【……】
【抱歉，但这就是命运。】
为什么！我的命运就是这么随意的东西？
圣女不管叶夜的想法，她借助圣火的力量腾空而起，悬浮在比家主位更高的高度，言到：
“我圣教只要叶夜一人，其余诸事，一概不问。”
“既是只要大公子一人，那便让大公子随您一起前往圣教吧，就当是我们冒犯圣教的赔礼，您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我们叶家绝不说半个不字，您只……”大长老话说到一半，只觉一股巨力迎面扑来，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出去。
“咣！”这是大长老被乎在议事堂侧壁墙上的声音。
圣女瞪了一眼剩下几人，也不说话，就等着他们继续发言。
二长老不知道圣女发火的原因，继续讲道：“圣女殿下，我等并无冒犯之意，您若是想带走大公子，我等绝不阻拦……”
“咣！”二长老也上墙了。
“我平生最恨无情无义之人”，圣女冷冷地说道。
三长老犹自劝解：“可圣女殿下，我们与你是现在同一边的啊……”
“砰！”他也上去了。
现在右边的墙上贴着大长老和三长老，左边的墙上贴着二长老。
圣女转过来，眼神幽幽地盯着四长老。
四长老感觉浑身不自在，想说几句吧，又不敢说，怕一起上墙，不说吧又被瞅得难受。一双手拿起来又放下，放下又拿起来，完全搞不明白这圣女在发哪门子疯。
“砰！”他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就跟二长老作伴去了。
圣女轻笑了一声，说道：“一边两个一边一个，看起来怪难受的，这下就好多了。”
挂在墙上的四位长老此时连大气都不敢喘，虽然没受什么大伤，运个气从墙上下来也容易。
但不敢啊！
咋回事啊，场上来了这么个姑奶奶，动弹一下都怕不知道哪惹到她了。
看到四人在墙上规规矩矩地摆着“大”字，圣女这才把注意力转回叶庚野身上，款款开口：
“外敌当前，不思御敌，反而兄弟阋墙，叶家主以为，我惩治得可好？”
“哼，我们叶家的事，轮不到你这个外人评说！”
四位长老人在墙上，心却还在堂中，看到叶庚野这么跟圣女说话，心里不禁窃喜。
我们这么毕恭毕敬地都被这姑奶奶乎墙上了，你竟然还敢忤着她说，不怕她把你头摘下来？
最起码也会落个跟我们一样挂墙上的结局。
圣女身形浮动，出人意料地没有计较叶庚野的态度问题：
“家主好魄力啊，那好，我们谈谈正事。叶夜这人，我圣教要定了，家主可有话说？”
叶庚野道：“我想要保下叶夜，开个价吧。”
“不行啊！家主”墙上几位长老同时发声。
开玩笑！叶庚野这是要拉上叶家给叶夜陪葬！
自己还没过够锦衣玉食的生活，怎么能陪你一起胡闹！
哪怕身在墙上，四位长老也不得不开口！
你别把我们和你绑在一起！
“叶家是我说了算！”叶庚野满脸怒容，“我儿子今天不能跟你走！”
“安静！”圣女冷笑一声，“圣教点名要他，任何代价都不换。”
“可否告知缘由？”叶庚野奋力压下怒火，试图为儿子找出一条生路。
“我圣教办事，什么时候还要理由了？”
“那阁下说可以谈，是想谈什么？”
圣女平静地看着叶庚野，右手一挥，圣火的黑炎冲天而起，顷刻便烧穿了屋顶的琉璃瓦。众人抬头看去，屋顶的裂洞仿佛不是被火焰烧出来的，而是被诡异手段从空间中抹去的。
“交出叶夜，我圣教放过明珠叶家。”
“不可能！”叶庚野盛怒不止，“想带走我儿子，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家主！不要因小失大啊！”几位长老还想劝，“交出叶夜，才能保叶家平安啊！”
叶夜看了几人一眼，心中也是一凉。
最后关头，还是只有父亲想着自己啊。
但是就算父亲死保，难道叶家就能赢吗？
“看来叶家，是想与我圣教作对咯？”
大长老这时候慌慌张张地从墙上下来，向圣女拱手行礼：
“圣女大人，这都是叶庚野一人之言，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迁怒叶家其它人啊。”
叶庚野道：“你给我闭嘴！”
大长老道：“叶庚野！你发疯也不要带上整个叶家一起陪葬！”
圣女轻蔑地用余光瞟了他一眼，随手一挥，把他乎回了之前的位置，跟原来的坑位严丝合缝，分毫不差。
“还有我！”
场上剑拔弩张之际，议事堂的侧门忽然被打开，进来的是一大一小两位女子。
小个的女孩子跑在前面，和叶庚野站到一起，喊道：
“我也要和哥哥一起走！”
跟在她身后的是一位中年女子，她头上扎了一个簪子，身着蓝色的长衫，腰腹系带，显得十分端庄规矩。她紧跟着女孩，一并站到堂前。
叶夜大惊：“小麟，娘亲，你们怎么来了？”
来者正是叶小麟和她的母亲。
叶母道：“要不是小麟叫我来，你们还打算瞒我多久？”
叶夜第一次来时，叶小麟正因水镜心的后遗症在堂中打盹。后来叶庚野召集长老时，把小麟叫醒送了出去，没打算让她参加。
但小麟本就聪明，再加上迷迷糊糊间听到的只言片语，很快就猜出发生了什么。
如果不能从魔教手中保下哥哥，那自己就一起去！
叶庚野看了眼她们二人，说到：“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回去！”
叶小麟：“我不回！”
叶庚野：“今天是要见血的，叶家死我一个就够了，你们也想死在这里不成！”
“安静！”
圣女喝了一声。
几人虽然心中还有不满，但毕竟场上最强的是圣女，也都暂时按捺住了争吵的念头。
“我说了只要叶夜一人，便就要一人。你们若是一心求死，我也只好如你所愿。”
叶庚野哼了一声：“谁死谁活，打过才知道。”
说着，他从纳戒中取出长剑，浑身灵力涌动，金色的光芒从剑身上透射而出，在这漆黑之中显得格外刺眼。
五行金灵根！
然而以锋锐着称的金色灵气，却连最外侧的黑焰都无法穿入。
谁弱谁强，一眼可知。
圣女稍稍抬起左手，虚指点向叶庚野的方向，一股黑焰立刻蔓延而出，将叶庚野三人包围。
叶庚野，这个四十余岁的中年男人，正竭力催动灵气，抵抗着黑焰的侵蚀，保护自己身后的二人。
在间或的闪光之中，叶夜看到了他额头上的汗珠。
只犹豫了一瞬，叶夜上前一步：
“放了叶家，我跟你走！”
“唉”圣女叹了一口气，将手放下，黑焰的攻势也随之停止。
“明知是死，又何必呢？”
“夜儿莫要担心，今日为父就算是死，也不会让这女人带走你一根汗毛！”叶庚野犹自举剑戒备，怒视着圣女。
“有什么用呢？”圣女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我带走他，或是我杀了你再带走他，孰轻孰重，叶家主分不清楚吗？”
“你！”
“父亲！”叶夜制止了父亲继续冲动的行为，“虽然她是魔教之人，但这话说的是没错的。叶家还需要您来主持大局……”
“如果连自己儿子都保护不了，这叶家要我还有什么用！”叶庚野愤慨不止。
“父亲！”叶夜见劝不动父亲，急中生智，拿起手边的杯子，狠狠地摔向家主位。
父亲明显是上头了，什么话都听不进去，这时候就得用个出人意料的展开，先让他清醒，再讲道理。
茶杯碎在地面，泼出来的茶水落在叶庚野的衣服上，叶庚野稍微愣了愣神，不知道儿子哪来的火气。
叶夜吼道：
“死在这有什么用吗！”
“当年叶家先祖随着大夏皇帝打天下，他就没吃过一场败仗吗！”
“他寻死了吗！他非要战至最后一人吗！非要死在敌人手里也不撤退吗！”
“大丈夫能屈能伸！这还是您教我的！”
“今天您就想不明白这个吗！”
“我跟她走还未必是死局，但您今天如果死在这，就什么都没了！”
圣女轻轻地笑了一声：“你儿子还挺明事理的嘛”
叶庚野稍微冷静了一点，他把剑收了回去，随后冷哼一声，没有接圣女的话。
叶夜上前一步，对着堂上的父母和小妹躬身行礼：
“父亲，叶家可以没有我，但不能没有您啊”
“而且此番前往魔教，未必是死局，只要还有一线生机，孩儿也将力求全身而回！”
“父亲，母亲，小妹，就当是暂别时日，以后，等我回明珠城，那便不仅是叶家的天才，还会是明珠城第一高手！”
“可是……”叶母还想说什么。
“爹，娘，别担心，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好，好……”叶庚野扶着桌案慢慢坐了下去，“我老了，想不明白事了。你说的对。”他转过头，继续瞪着圣女，“但如果我听说你们魔教要伤害我儿，那我必然上奏叶家主位，请诛魔教！”
圣女看着他，没有回应，只是嘴角略微上扬。
父亲点名要杀他，你们还以为他能活吗？
倒也不是没有活路……如果他能归降圣教，或许父亲愿意放他一马呢。
我倒想看看，这位天命之子，骨气如何？
她说到：“告别的话说完了吗？上路吧”
“我要一起！”叶小麟从父亲身边跑了过来，“我要跟哥哥一起走！”
“小麟，回来！”叶庚野焦急地喊道。
叶夜看了看自己的妹妹，他知道自己去魔教是九死一生，不可能让妹妹跟着犯险。
“小麟，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就替我好好照顾爸爸妈妈，听话。”
“哥哥！”
“我圣教只要叶夜一人，无关人等退下！”圣女拦在叶小麟前面。
“小麟，乖，等你以后变得更强了，再来找哥哥，好吗。”
“唔……”叶小麟仰头看着这个黑色的女人，想了想，说，“那好吧，但我有东西要给哥哥，姐姐，请你让开一下。”
圣女抬手示意，“东西给我，我来给他。”
叶小麟看着圣女，脸上毫无畏惧之色，只是生气地跺了跺脚，然后把一颗丹药丢给了圣女。
然后对叶夜说到：“哥哥，你上次要的丹药，我做出来了，它确实不适合我吃，就留给你了”左眼还朝叶夜眨了眨。
圣女接过丹药，闭目凝神，感受了一下丹药的阶位，确认是三阶丹药后，转手交给叶夜。
叶夜看了一眼丹药，绿色底，蓝色纹，正是碧水凝心丹！
小麟竟然真把它炼出来了，她才是凝气境啊！怎么炼的三阶丹药！
难道她突破了？
叶夜和小麟对视了一番，谁也没开口。
这种秘密之事，不能在圣女面前讲。
仔细看去，这颗丹比曦潼给的偏灰一点，应该是小麟师承白大师技法的原因。
白大师炼出来的丹都是灰的。
但当他注意到这颗丹药有一个“十”状刻痕的时候，叶夜不禁眼前一亮。
小麟炼丹时，自己偶尔会陪同，知道小麟有在丹上做标记的习惯。
“十”的意思是……
有毒！
圣女没有管叶夜的想法，只是看到众人没有继续纠缠的念头，便对他说道：
“该走了。”
……
而叶家墙外，萧辰龙看着自叶家大堂中透顶而出的黑火，心中大骇。
叶家，竟然勾结魔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