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春音艺术团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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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子，我问问你，你知道前几年老来的那个‘兴德艺术团’去哪了吗？”
沈怜悄悄过去，听到了她们的谈话。
出来的这个妹子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她有些腼腆，回答田妞妈这个问题前先四处张望了几眼，然后把她拉到一边才敢开口。
“大姐，那个团已经解散了！以后那个团也不会来了！”
“为什么呀？他们唱得好好的，不就是摊上点儿事吗？又不是团长的错，花点钱还不好摆平吗？”
田妞妈露出遗憾的表情说。
“大姐，这其中的事我也不知道，我也是今年刚入团的，只知道团长是以前‘兴德艺术团’的人，还有几个他从那个团带来的人，其余的我也不知道了。”
田妞妈见问不出什么，也不好再强人所难问人家不知道的问题，只好讪笑着离开。
上午的日头正在渐渐变烈，周围温度慢慢升高，小卖部的人早早把冰柜搬来，等耐不住燥热的人来买雪糕。
台下渐渐聚集了一群一群的人，这些人有的拿了凳子，有的拿了垫子垫在矮墙上坐下来，大多数人都是站着的，站满了台下的空隙。
九点钟，准时开台。
这是一直以来流传下来的老规矩，祖宗辈一直延续到现在，不知道其中缘由也不知创始人是谁，只是到点准时开锣！
沈怜站在戏台对面的矮山上，没有和张芸芝站在一起。她已经懂事很多，不需要时时刻刻盯着，那时候没有人贩子，生活比较安定，所有孩子上了学之后都开始独立，并不用太过盯紧。
此时，她独自一人，脸上没有表情，似乎心中没了那份热情，那份期待。
一阵节奏明快，听着比昨天那噪音舒服多了的锣鼓声过后，戏台上开始上人了。这是一个衣服华丽整洁，纤尘不染，头戴漂亮冠饰的小姐姐，她婉转地唱了几句，迈着稳重优美的小碎步转了一圈便下去了。
接着，一个又一个同样穿着戏服的人上来。音响里传来阵阵好听的声音，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深深痴迷其中。
这些人唱功不错，看样子新来的这团团长也是个人物，不仅有钱给团里购置这么贵重先进的设施，还能找来这么多有实力的人，他一定是做生意的或者家里有人是当官的，偶尔有人交头接耳猜测道。
按照惯例，以往是没有夜场的，以前兴德艺术团也是，他们传承的是最正宗最原始的戏曲艺术，所以不像其它有些团夜里圈钱搞夜场，还搞歌舞，表演些低俗小品。
而现在，却开始有夜场了。
晚饭时候听音响和连着音响的村里大喇叭广播，晚上九点，歌舞夜场准时开始。
这对一些孩子和年轻人是个振奋的消息！
他们成天捣鼓那些录放机磁带，听来自外面的流行音乐，已经为之痴迷到每日必听的程度。如今听到晚上有歌舞的消息，骑上自行车，恨不得马上把这些消息传到三十里之外，只要他们能在歌舞开始时赶回来。
歌舞表演开始前，张芸芝带着沈怜去看了一眼。她们从电视上听到过那些流行歌曲，张芸芝也想听听这些歌从他们嘴里唱出来是什么样子。
那个戏团团长一上台，沈怜才认出来，他是以前那个戏团的人，和杜澜是好朋友。
不同的是，他现在变得胖了点，也自信了很多，一上台就用那种成功人士才会有的缓慢从容步伐和端庄稳重的姿态。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是春音艺术团的团长冯春！我知道你们很期待今晚的表演，但是请容我占用一小部分时间做个自我介绍。相信这里的很多人都知道我，我以前也是兴德艺术团的一员，只是现在我换了一个身份，成了团长！你们一定还记得我！”
说到这里台下很给面子的传来几声高呼，还为此爆发了一阵欢笑。
“哈哈，你们这么热情我很荣幸，热情爱笑的人运气都不会太差，相信你们以后也会像我一样好运的！这里我郑重介绍一下和我一起创建春音艺术团的，我的老婆！”
这时，从帘幕后走出来一个美丽腼腆的年纪不大的女孩儿。女孩儿似乎对冯春擅自做出的决定有些不满意，但是又不得不出来露一下脸给自己老公一个面子，因此她面上的笑容勉强又尴尬。
“大家好，我叫刘音！是春音艺术团的老板娘。”
她终于勉强适应了这种状况，露出笑容看向自己老公。
“我的老婆漂亮不漂亮?”
“漂亮！”
台下齐声回答。
冯春儿非常满意，得意地继续说：“其实‘春音艺术团’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是我和我老婆的名字，合起来就是春音！”
底下一片“哇”声。
此时冯春不管刘音会不会生气，只是得意地向大家炫耀他来之不易的幸福。
介绍完自己，他唤来了主持人，自己便拉着刘音的手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下了台。
帘幕前已经放出音乐，开始了第一首歌曲的演唱，是那首让人听了心碎的《离歌》。
后面，渐渐远离戏台的村里小路上，冯春儿和刘音正吵得不可开交。好在这时的人几乎都聚到了台前，没人注意到他们激烈的争吵，不然这对人前众人瞩目，郎才女貌的恩爱夫妻此时已然穿了帮。
“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想着他，醒醒吧你，他都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你嫁给了我，已经是我的人了，我不允许你心里对一个死人念念不忘！”
冯春儿一把拉过刘音的手，将她的身子强行扭转过来说道。
他情绪激动，用的力气很大，刘音轻盈的身子就像一只风筝被扯得怔了一下。
她害怕极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冯春儿这样的一面，戏台上方高高挂起的日光灯发出的惨白光辉映照下，他的脸五官扭曲，狰狞可怖，眼神凶恶，像极了杀人犯。
但是，那种害怕的感觉仅持续了几秒。
她怎么说也是人数无数权贵的刘家人，她难道还会怕这个出身低微，不择手段得到一切的流氓?
“你听不懂人话吗？还是脑子除出了问题?出来之前我怎么跟你说的，不要在外人面前轻易提我们的关系！是，我们结婚了又怎样，用的着见人就炫耀吗？我是谁，我们刘家的人能和外面那些爱张扬肤浅的人能一样吗？要不是你巴结上了县里陈老书记，成了他的干儿子，我会因为迫于他的压力嫁给你?”
“冯春儿我告诉你，我嫁给你自始至终都是你逼我的，不是我情愿的！我警告你，不要再逼我了，否则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
刘音说到这里时声音倔强，意志坚定，但眼里却渗出了泪水。
她很轻易地想到了死。
冯春儿见她说出了这样的话，突然慌了，不知道该先道歉，还是先给她擦泪，两只手乱作一团。
“对不起，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我今天喝了点酒，见你突然对我爱搭不理的，一时冲动，你原谅我，刘音……”
“啪”一声，冯春儿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我真不是故意的，你看我傻不傻，都把你娶到手了，还去吃一个死人的醋……哦不，杜澜也是我的好兄弟，我不该恨他抢走了你的心，我其实也挺想他的……”
见他一连道了两次歉，刘音终于心软了。嫁鸡随鸡，她已经嫁给了他便只能认命，以后他就是她唯一的依靠了，总是责备他折磨他又有什么意义。
刘音留下一句“我自己待会”，转身走向村里临时宿舍，还是那个大队院子。
这里是莲花村，是杜澜出事的地方。冯春儿知道她想起了死去两年多的杜澜，心里很难过，不甘心。
此生她不能嫁给自己心爱的人，到了这敏感的地方勾起了她的思念，她本来已经很烦很难受，冯春儿又来招惹她，难怪她要发这么大脾气。
冯春儿看着她的背影，默默跟在后面，看着她回到大院才离开。
她说要自己待会还是不要打扰的好，放下一个人是需要过程的。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做事不能像孩子一样轻率闹腾，有些事承认了，想办法去化解，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而不是纠结于过去。
况且她已经是自己的人了，还有什么方法比这更能直接证明她的心，冯春儿，是你多虑了！
他的心终于平静下来，露出了一丝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