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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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大姑的葬礼在殡仪馆的长亭厅举行。大姑生前的几个佛友在偏厅为其念经超度。
安心站在靠近的角落认真听,虽然诵经声整齐、快速、平滑、吐字模糊,却能听懂大半,也许真的与佛家有缘?
这些年,经常念经给大姑听,不知不觉心里也存了印迹。虽不懂佛经的真正义理,但从字面上研析,也算有些粗浅了悟。佛家机理真是高深难测,若他日如愿去西藏,再静下心领悟吧!
她坐回大厅一角,目光轻瞄满屋亲朋,并不认识几个。
听到旁边有人私下议论大姑的生平,她心里感慨:大姑活到七十岁,比大姑父还多活一年,也不算亏,许多人还活不到这个年纪。
此时,大姑已化成灰,装进盒子里。葬礼完毕,就要放到骨灰堂,搁在大姑父旁边的格子里了。
她双手合十,在心里祈祷:愿大姑和大姑父在那边好好相处,不要再吵闹!
想到自己的母亲,才活到大姑的一半寿命,哀叹!从今以后,自己在世间再无依靠,孤身一人,心无归处。不禁哀恸,握拳支着脑门,却无泪。
小郭老师见她孤单,走到她身旁坐下,说一些安慰的话。见她并不多语,知道她心里难过,轻拍她的肩膀说:“我上个周末去旅行,路过一座寺院,特意给你请一串佛珠,本打算今天带给你,因来时匆忙,忘了,等方便时送给你!”
她不解:“送给我?”
“你不是要去西藏嘛,听说那里的人都信佛,你带上佛珠应景,也能保佑你平安!”
她嘴角勉强浮上笑意:“那只是形式,佛在心中,就够!”
……
葬礼结束,姐悄悄问安心:“你……还记得杨捡么?”
她疑惑地点头:“记得这个名字,不记得这个人——姐你为什么又说起这个人?”
姐说:“他也来参加葬礼了。他说因为人多,没敢和你说话;他想见你,说有东西要亲自给你。”
她思忖:有什么好见?意不通,有言也是无言,有物也是无物。
姐说:“他求我好几次我都没答应。他就跟在我后面一直求我,任凭我怎么说、怎么骂,他也不在意,就差下跪了。你姐夫说,看在他曾经帮助他父亲的份上,让我放他一马……
我只好跟他说,帮他问问你,见不见由你决定。他听了非常兴奋,说先走一步,在咱家马路西边的茶馆等你。车开得飞快,跟着急去抢糖果的小孩似的!”
她心里泛起微澜,梦里那个模糊背影就是杨捡么?
疑惑道:“姐你曾说,我和他没什么交集,他为什么要见我?”
姐思忖:“我不知道。我问他,他没说,只说有东西给你。我猜,大概是你和他相识时,你送给他作纪念的东西?如今,他知道你要去西藏,想还给你吧?”
见她沉思默想,姐说:“我觉得见一见也没什么,八年过去,各自的生活都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也不可能重回当初。
你就当是老朋友偶然重逢,或许你和他,都有一些心结需要解开。人生漫长,心无羁绊才好轻装上路!”
她点头。心想:不过是无果的单恋,可他的身影为何经常出现在我梦里?倒是要见一见,才能知晓。
……
杨捡在约定的茶馆里焦灼的等待,不停地走来走去,一会看表;一会点上烟,一会又掐灭;一会站到窗前向楼下看,只要有车停下,就以为她来了,心跳瞬息加快。
刚刚电话里告知姐,他在几楼几号房间等安心;怕姐忘记,又打过去,把地址告诉一遍。
姐说知道了。
刚过去一小会,他又想打,又怕姐告知安心自己当年犯的错,安心不同意见面……他闭目,双手合一祈祷:一定要来,求你一定要来!
……
当杨捡听到轻轻地叩门声,急忙奔过去,紧张得差一点被茶几绊倒;急速深吸一口气,右手按着心,左手拉开门。
两个人目光交汇,一股熟悉的味道扑向她,她稍一愣怔,又不自然地躲开。
杨捡也才回过神。一边寒暄,一边接下她的大衣挂到门口的衣架上;伸手示意她在茶几对面坐下,说:“谢你还能见我!”
她刚坐下,听了他的话,欠了欠身:“谢我?呃,不用客气,是姐让我来的!姐说,你有东西给我,还说我和你曾经相识,也算是老朋友。所以,你不用客气!”
杨捡说:“我没有客气,我是发自内心这么说!”
她尬笑说:“你真不用客气!大姑刚去世,姐很难过。所以,姐的话,我必须听!你要谢,就谢我姐!”
她依旧美好的样子,瞬息搅乱了他之前所有的设想,只觉得血脉僵硬,呼吸不畅,下意识的把右手握成拳头,轻轻敲打砰砰乱跳的心,说:“好!谢你姐,也谢你!”
“还谢我呀?好吧,说实话,我来见你,还有别的原因:刚才我和姐坐小郭老师的车回来,小郭老师对我问着问那,我不想说话。他又说我照顾大姑八年,有爱心、拯救了大姑云云。
有一半路程他都在夸我。我觉得很尴尬、很烦。就借见你的由头,躲开他。——你不会生气吧?”
他不由得开心道:“不会不会!我求之不得!”
见她看过来的眼神里有疑问,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能帮你消除尴尬,我很乐意!”
她释然似的的微笑说:“我就知道你不会生气!听我姐说,你很大度,姐夫的父亲出车祸,要不是你第一时间送去医院,老人家性命虽无忧,但难保不留下残疾……”
杨捡想了想说:“当时我下班,正好路过,就……”
她又跳转话题:“听我姐说,你早已有了妻儿,只要你不把我俩见面的事说出去,就没人知道;你我都不会尴尬,也不会影响到你的家庭。”
她的话如过山车,前一句捧他进天堂,后一句就把他扔进地狱。
见他不说话,她茫然地看着他倒茶,看着热气从茶杯里向上冒,想那梦境与现实也并不完全相通:梦里,他是模糊的;现实,他是清晰的。
坐在眼前的他,身着深灰色V领羊毛衫,里面露出雪白的衬衣;墨绿军裤,黑色军勾皮鞋,一如在军营。“你还没退伍?”她脱口问。
以为她开玩笑,他不自然地咧嘴微笑,说:“早退了!我现在是消防员,你忘了?” 递给她茶杯,“有点烫,慢点喝。”
杨捡低头想:来时,姐欲言又止,说安心可能已经不认识我了。此时听她说话,好像真的不认识我!这怎么可能?我与她,曾经那么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