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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学堂众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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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偏偏有几个狡猾的看出了名堂,都在背后挤眉弄眼,或者咳嗽扬声,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正巧这一天贾代儒有事,早就回家了,只留下一句七言对联,让学生对,明天再来上课,又把学里的事儿交给贾瑞暂时管理。

巧的是薛蟠现在不怎么来学校了,所以秦钟趁着这个机会跟香怜挤眉弄眼,递暗号,两人假装上厕所,走到后院说悄悄话。

秦钟先问他:“家里大人管你交朋友不?”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背后咳嗽了一声。

两人吓得赶紧回头看,原来是同学叫金荣的。

香怜有点急,又羞又怒,问他:“你咳嗽啥?难道不许我们说话?”

金荣笑着说:“许你们说话,难道不许我咳嗽?我就问你们:有话不明说,鬼鬼祟祟的干啥呢?我可抓住你们了,还赖啥!先让我抽个头儿,咱们就一声不吭,不然大家就闹起来。”

秦钟和香怜急得脸通红,就问:“你抓住啥了?”

金荣笑着说:“我现在抓住的是真的。”

说着,又拍着手笑着嚷:“贴得好烧饼!你们都不买一个吃去?”

秦钟香怜又气又急,赶紧进去跟贾瑞告状,说金荣无缘无故欺负他们俩。

原来这贾瑞是个爱占便宜没品行的人,在学校里公报私仇,勒索子弟们请他,后来又帮着薛蟠弄些钱和酒肉,任凭薛蟠横行霸道,他不但不管,还助纣为虐讨好。

薛蟠本来就是个花心的人,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喜欢那个,最近又有了新朋友,就把香怜、玉爱扔一边了。

就连金荣也是以前的好朋友,有了香怜、玉爱后,就不理金荣了。

最近香怜、玉爱也被他抛弃了。

所以贾瑞也没了依靠的人,不说薛蟠喜新厌旧,只怪香怜、玉爱不在薛蟠面前提携他,所以贾瑞、金荣他们一帮人,也在嫉妒这两个人。

现在看见秦钟、香怜来告金荣,贾瑞心里就更不舒服了,虽然不好骂秦钟,却拿香怜出气,反说他多事,狠狠地抢白了几句。

香怜讨了个没趣,连秦钟也不好意思地各自回座位了。

金荣更得意了,摇头晃脑,嘴里还说很多闲话,玉爱听了不服气,两个人隔着座位叽叽咕咕地吵起来。

金荣一口咬定说:“刚才明明看见他们俩在后院亲嘴摸屁股,一对一干那事儿,撅草根抽长短,谁长谁先来。”

金荣只顾得意乱说,却没想到还有别人。

谁知道又惹恼了一个人。你猜这个人是谁?

原来这个人叫贾蔷,也是宁府里正儿八经的玄孙,父母早死了,从小跟着贾珍生活,现在十六岁了,比贾蓉还风流俊俏。

他们兄弟俩最亲近,经常在一起。

宁府人多嘴杂,那些不得志的奴仆们,专门造谣诽谤主人,所以不知道又有什么坏话传出来。

贾珍也听说了一些不好的传言,自己也想避嫌,现在就分了房子,让贾蔷搬出宁府,自己过日子去了。

这贾蔷长得好看,心里也聪明,虽然名义上是来上学,其实也就是做做样子。还是斗鸡走狗,赏花玩柳。

仗着上面有贾珍溺爱,下面有贾蓉帮忙,所以族人谁敢惹他。

他跟贾蓉最好,现在看见有人欺负秦钟,怎么能不管呢?

现在自己要出来打抱不平,心里又想了想,想道:

“金荣、贾瑞他们都是薛蟠的朋友,以前我跟薛蟠也挺好,要是我出头,他们告诉了老薛,我们不就伤了和气?要是不管,这谣言传出去,大家都没面子。现在何不想个办法制服他们,又能平息谣言,又不伤面子。”

想好了,也假装上厕所,走到外面,悄悄地把跟着宝玉的书童叫茗烟的叫到身边,这么这么,嘱咐了他几句。

这茗烟是宝玉第一个得用的人,又年轻不懂事,现在听贾蔷说金荣这么欺负秦钟,连他爷宝玉都牵连在内,不给他点厉害,下次更嚣张了。

这茗烟本来就爱欺负人,现在得了这个信,又有贾蔷帮忙,就一头冲进去找金荣,也不叫金相公了,就说:

“姓金的,你算啥东西!”

贾蔷就跺跺脚,故意整整衣服,看看太阳说:“是时候了。”

就先跟贾瑞说有事要先走一步。

贾瑞不敢强留他,只好让他走了。

这里茗烟先一把揪住金荣,问道:“我们干那事儿不干那事儿,关你屁事,反正没干你爹!你是好小子,出来跟你茗大爷比划比划!”

吓得满屋子的子弟都呆呆地看着。

贾瑞忙吆喝:“茗烟不得撒野!”

金荣气得脸发黄,说:“反了!奴才小子都敢这样,我只跟你主子说。”

就伸手要去抓打宝玉秦钟。

还没动手呢,就从脑后嗖的一声,飞来一块砚台,也不知道是谁扔的,幸好没打着,却打在别人的座位上,这个座位上是贾兰贾菌。

这贾菌也是荣国府近派的重孙,他妈妈也是寡妇,一个人守着贾菌。

贾菌跟贾兰最好,所以两人坐一桌。

谁知道贾菌年纪虽小,志气可大,特别淘气不怕人。

他在座位上冷眼看见金荣的朋友暗地里帮金荣,扔砚台打茗烟,没打着茗烟,落在他桌上,把一个磁砚水壶打碎了,溅了一桌子黑水。

贾菌哪能忍,就骂:“好混蛋们,这不都动手了吗!”

骂着,也抓起砚台要打回去。贾兰是个省事的,忙按住砚台,极力劝道:“好兄弟,跟咱们没关系。”

贾菌哪忍得住,就两手抱起书匣子,往那边扔过去。

到底是年纪小力气小,没扔到地方,刚到宝玉秦钟桌上就落下来了。

只听哗啦一声,砸在桌上,书啊纸啊笔啊砚啊撒了一桌,又把宝玉的一碗茶也砸得碗碎茶流。

贾菌就跳出来,要揪打那个扔砚台的。金荣这时候随手抓了一根毛竹大板,地方小人数多,哪经得起他舞动长板。

茗烟早挨了一下,乱嚷:“你们还不来动手!”

宝玉还有三个小厮:一个叫锄药,一个叫扫红,一个叫墨雨。

这三个哪有不淘气的,一起乱嚷:“小婊子养的!动兵器了!”

墨雨就拿起一根门闩,扫红锄药手里都是马鞭子,一窝蜂地冲上去。

贾瑞急得拦这个劝那个,谁听他的啊,闹得不可开交。

那些小顽童有的趁机帮着打太平拳凑热闹,有的胆小躲在一边,有的站在桌子上拍着手儿乱笑,喊着叫着。

一时间乱成一锅粥。

外面李贵等几个大仆人听见里面造反了,赶紧进来一起喝住。

问是啥原因,大家说法不一,这个这么说,那个那么说。

李贵先骂了茗烟他们四个一顿,撵了出去。

秦钟的头早撞到金荣的板上,起了一层油皮,宝玉正拿着褂子角给他揉呢,看见喝住了众人,就说:

“李贵,收书!拉马来,我去回太爷去!我们被人欺负了,不敢说别的,守礼来告诉瑞大爷,瑞大爷反倒说我们不对,听着人家骂我们,还调唆他们打我们茗烟,连秦钟的头也打破了。还在这里读什么书!茗烟他也是为有人欺负我才这样的。不如散了吧。”

李贵劝道:“哥儿别着急。太爷有事回家去了,这时候为这点事儿去打扰他老人家,倒显得咱们没理。依我的主意,哪里的事儿哪里解决,何必去惊动他老人家。这都是瑞大爷的不是,太爷不在这儿,你老人家就是这学校里的老大了,大家都看着你呢。大家有了错,该打的打,该罚的罚,怎么闹到这地步还不管?”

贾瑞说:“我吆喝了他们都不听。”

李贵笑着说:“不怕你老人家生气,平时你就有点不正经,所以这些兄弟才不听。要是闹到太爷那儿去,连你也脱不了干系。还不快想办法解决了。”

宝玉说:“解决啥?我肯定要回去的!”

秦钟哭着说:“有金荣,我就不在这儿念书了。”

宝玉说:“这是为啥?难道有人能来,咱们倒来不得?我一定要回去跟大家说清楚,撵了金荣去。”

又问李贵:“金荣是哪一房的亲戚?”

李贵想了想说:“也不用问了。要是问起来,更伤了兄弟们的和气。”

茗烟在窗外说:“他是东胡同里璜大奶奶的侄儿。那算啥硬气的人,也来吓唬我们。璜大奶奶是他姑姑。你那姑妈就会拍马屁,给我们琏二奶奶跪着借东西。我就看不起她那样的主子奶奶!”

李贵赶紧喝止,说:“就你这小狗崽子知道,乱说啥!”

宝玉冷笑道:“我还当是谁的亲戚呢,原来是璜嫂子的侄儿,我就去问问他!”

说着就要走。叫茗烟进来包书。

茗烟包着书,又得意地说:“爷也不用自己去见,等我到他家,就说老太太有话问他呢,雇辆车拉进去,当着老太太问他,多省事。”

李贵忙喝道:“你要死啊!小心回去我先揍你,然后再回老爷太太,就说宝玉全是你调唆的。我好不容易劝好了一半,你又来个新法子。你闹了学堂,不想办法平息了,还往大里闹!”

茗烟这才不敢说话了。

此时贾瑞也怕事情闹大了,自己也脱不了干系,只得委屈着来央求秦钟,又央求宝玉。

一开始他们俩都不肯。

后来宝玉说:“不回去也行,只要让金荣赔个不是就罢了。”

金荣先是不肯,后来禁不住贾瑞也来逼他去赔不是,李贵等人也只好好言劝金荣说:

“本来就是你惹的事儿,你不这样,这事怎么收场呢?”

金荣没办法,只得给秦钟作了个揖。

宝玉还不依,非要金荣磕头。

贾瑞只想赶紧把这事平息了,又悄悄劝金荣说:

“俗话说得好:‘杀人不过头点地。’你既然惹出了事,就低低头,磕个头就完事儿了。”

金荣无奈,只得走上前来给秦钟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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