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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分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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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老头叫做崔元君,早些年中过举人,后来流落草莽,万元斗见他胸中颇有文墨,便拜他作了个军师,这些年在他的献策下,摩天岭越来越兴旺。

崔元君展开账簿,道:“距离去年九月九重阳节又是一年了,这一年咱们摩天岭增加了七个山头,多了一千二百余弟兄,势力早已超出山东。尤其是年中时万头领与关中绿林魁首李飞虎一战,成功将黑风寨收在麾下,关中另两个山头跃虎山和野狼山也望风而降,咱们这九山十八寨该改名字了,该叫十二山二十二寨了。”

众人哈哈大笑,崔元君又道:“现在摩天岭总堂兄弟已有两千三百人,各处山头兄弟零零总总加起来总有万余人,遍布整个山东道,我想来年趁着关中三山归顺之际,乘机向陕西派些人手,料想那里的几个小山头也不敢和咱们作对。”

众人闻言皆兴高采烈,大声喝彩,万元斗也笑道:“多亏军师运筹帷幄,摩天岭这才能发展的如此壮大,现在江湖上谁闻摩天岭大名不说一句好威风,好霸气。”

崔元君微微躬身,道:“不敢当,这全是万大哥领导有方,众兄弟齐心协力之功,鄙人不过动了动嘴皮子,又有甚功劳了。”接着又道:“今年各处山头供奉的银子十三万四千六百两,其余绫罗绸缎,珍珠宝玉折合白银十八万一千七百两,共计三十一万六千三百两。”

朱赐秀心中暗惊,自己家虽然富裕,一年也不过挣几万两银子,这伙山贼竟抢了足足三十多万,这里面又不知杀伤了多少人命,害苦了多少百姓。

崔元君道:“今年二爷带领的虎头山,牛背山,化龙山供奉最多,有五万两千八百两。”

万元斗道:“不错,二弟,如今你也是统领两千兄弟的大头领了,威名响遍山东六府十五洲,江湖上有人提起铁掌震山铁长风,哪个不心服口服?”

一个四十来岁,留着短须的男子站起身来,只见他面容刚正,气势雄浑,奇特的是两只手掌又宽又大,道:“大哥缪赞了,二弟不过是乘大哥荫下,唬了点名头而已,当不得数的。”

万元斗笑道:“二弟是山东道上有名的掌法大行家,即便不是仗着摩天岭的名头,又有谁敢小觑。”众人皆笑着称赞。

钟小小低声道:“呸,胡吹大气,若论掌法,给我爷爷提鞋子都不配,即便姑奶奶也胜得过你铁老二,称什么掌法大行家,真是好不要脸。”

朱赐秀暗自憋笑,道:“钟姑娘原来也是使掌法的大行家,不知尊祖是哪一位?”

钟小小白了他一眼道:“只怕说出来吓得你尿裤裆。”

朱赐秀悻悻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还不至于为了一个名字吓得尿裤子。”

钟小小道:“嘿,只怕到时候不光尿了裤子,只怕……嘿嘿!”说着一阵嬉笑。

朱赐秀二人站立在墙角,又刻意低着头,免得给熊启山瞧见了真容,不敢有丝毫动作。见钟小小笑得放肆,连忙偷眼瞥向台上,好在台上群匪闹哄哄的,也没人在意到角落有人捣鬼。

只听崔元君接着道:“今年咱们一共折了一百七十八个弟兄,与永平镖局一战损失最多,狼嚎山,鬼头山两位头领皆死于余家四兄手下,这笔账,可有的算了。”

永平镖局乃是关中赫赫有名的大镖局,镖局有兄弟四人,叫做余震南、余震北、余震西和余震东。这四人各拜名师习得一身好本事,在关中道上赫赫有名。

关中离延安府不远,永平镖局与朱家又多有生意上的往来,朱赐秀自然听说过。

摩天岭三爷袖里飞刀张启泉站起来道:“这一阵是我带头打的,损失了两位头领,其罪在我,该怎么处罚,三弟毫无怨言。”

万元斗点点头道:“有功当赏,有过该罚,这原本没什么说的,三弟,永平镖局余震南打你一掌,这笔账大哥迟早会替你讨回来。”

张启泉连忙道:“多谢大哥。”说罢冷着脸坐在椅子上,脸色难看至极。

接下来又是啰啰嗦嗦一大堆琐事,什么绑了多少肥羊,撕了多少肉票,结识了多少朋友,消灭了多少仇人,朱赐秀直听得昏昏欲睡。

忽然听有人说道:“这次延安府遇到了朱家的小杂种,损失了六个兄弟,鹰爪山鹰眼老六也死了。”

听到有人提起自己,朱赐秀瞬间睡意全无,不敢抬头,侧着耳朵认真听着。

摩天岭老八是土匪里唯一的一名女子,诨号铁娘子,与熊启山早已暗通款曲,闻言接道:“好在五哥将朱家大少爷掳了来,我早耳闻延安府朱家家财万贯,这次可得好好敲他一笔。”

熊启山见八妹替自己开脱,心中感激,连忙道:“不错,朱家高门大院,乃是延安府首富人家,可不能轻易放过了。”

摩天岭老七叫做周江,他本是延安人士,因杀了人逃到山东落草为寇,对延安的人物多有了解,见状迟疑道:“五哥说的不错,朱家在延安府却是大大有名,不过……”

熊启山道:“不过什么?”

周江道:“不过朱老爷子乐善好施,爱交朋友,无论黑白两道谁有事求到他头上,他皆倾力相助,在江湖上颇有些及时雨的意思,我们绑了他儿子来,恐会被江湖上的朋友骂我们不够意思。”

熊启山道:“那又怎样,我摩天岭何惧这些闲言碎语。”

周江道:“也谈不上一个怕字,只是朱家老爷与白云山青木散人交情深厚,听说这小子又是青木散人的徒弟,我们……”

说到这里,悄悄看向万元斗。

白云山青木散人在江湖中地位尊崇,与武林各派皆有交情,武功更是深不可测,若贸然与之结仇,殊为不智。

万元斗道:“朱家的小子现在何处?”

熊启山道:“已押送地牢中看管。”

万元斗道:“嗯,那也不先忙着放,他毕竟杀了我六个弟兄,这笔账总也要算清楚才好。”

熊启山暗松口气,不管大哥会不会放了朱家小子,这六个兄弟的死总也算不到他的头上了。

朱赐秀在台下听着又惊又喜,没想到那个和和气气的父亲在江湖上竟然小有名气,更没想到白云山青木散人的名头在这里同样受用。

这时忽听头上之上有人嘿嘿冷笑两声,台上九人脸色一变,万元斗一声断喝,道:“何人在此,还不现身?”

说着一脚踢起面前小几,砰的一声砸在大殿顶上,只听哗啦一声,茶几撞破屋顶,落下无数碎瓦片来。

九人已分四方站立,两眼紧盯半空,却不见半个人影。

钟小小听到笑声,神色一怔,转头盯了朱赐秀一眼,直看得他莫名其妙。

万元斗道:“阁下藏头露尾可不是英雄好汉。”

大殿顶上有人应道:“老夫可不敢自称英雄好汉,否则你为何害怕青木牛鼻子却不怕我,反将我孙女抢了去。”

朱赐秀听那人声音阴恻恻的,直冷到人心里去。

万元斗见他言语无礼,却不敢贸然得罪,一来此人躲在屋顶,堂内这么多人竟无一人发现,必有过人之处。二来他称青木散人为牛鼻子,想来也是江湖上成名的前辈,若贸然得罪,只怕遗祸无穷。

只是道:“请前辈现身相见,若是摩天岭有冒昧得罪之处,还请前辈见谅。”

众人忽然眼前一花,台上长桌之上已多了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这老者年近七旬,面容慈和,但眼中却暗藏一股难以言喻的阴鸷狠辣,令人目光与之相接,心底里便立刻生出一股寒意。

万元斗见此人身法极快,实是江湖上第一流的高明轻功,心下更不敢无礼,上前拱手道:“敢问前辈尊姓大名,来摩天岭所为何事?”

那老者嘿嘿一笑,道:“我来这里总是有事,难不成为了喝你丈母娘的喜酒么?”

万元斗自坐镇摩天岭以来,早已是领袖万人的一方霸主,向来乾刚独断,从未有人敢对他稍有不逊,此刻被老者当众羞辱,面上已有不愉之色。

一旁熊启山见老者身材佝偻,也看不出什么了不起,大怒道:“老东西,你敢在摩天岭放肆。”

那老者眼睛微微一睁,看向熊启山,钟小小忽然得意道:“摩天岭九霸,以后只怕得改作八霸了。”

朱赐秀尚不明白她说的什么意思,忽听啊一声惨叫,转头再看时,只见熊启山双目圆睁,倒地而亡。

莫说朱赐秀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在场众人除了万元斗与钟小小外皆不知熊启山为何忽然暴毙,只有老者嘿嘿冷笑两声,不做言语。

朱赐秀见那个威武不可一世的熊启山就这样轻易死了,心中惊骇可想而知。

万元斗虽看不真切,却也知是老者在瞬息之间在熊启山胸口拍了一掌,他强忍怒气,快步走到熊启山跟前,撕开熊启山胸前衣襟看去,只见他心口处赫然现出一只黑黝黝的掌印,触之一阵阴冷,不由大惊失色道:“阴蚀掌,你,你是厉山老鬼钟神秀!”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厉山老鬼在江湖上恶名昭着,此人武功极高,行事邪僻,生性喜怒无常,杀人不眨眼,可说是一个大大的魔头。摩天岭群匪虽恶好歹还有些人性,但此人行事全凭喜好,老弱妇孺看不顺眼一样说杀便杀。

正道人士也曾多次纠集高手向其寻仇,不曾想他武功高强,不但数次死里逃生,反而又杀了数十位江湖正道好手。一时间,江湖上提起此人无不丧胆,再也无人敢去招惹。

只是后来不知怎么的,老鬼忽然消失不见,江湖上皆以为他被某个隐世高人除去,皆庆幸不已,万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他竟然又出现了。

摩天岭九霸起初见老五死在老者手下,个个怒发如狂,但此刻一听老者名号,登时像是被泼了一盆凉水,心中直道:摩天岭什么时候惹上了这样一位大魔头,这可糟了。

钟神秀嘿嘿冷笑道:“难得你还记得老夫名号,我以为几年不出山,就没人把老夫放在眼里了呢。既然如此,为何胆敢掳走我的小孙女儿?”

万元斗心中一紧,看向其余众兄弟,见各人皆一脸茫然,便知其中必有隐情,连忙道:“若是山上有哪一个不开眼将前辈孙女掳上了山,还请前辈宽恕,晚辈即刻放人。”

说罢转过头向崔元君使了个眼色,后者领会,悄悄退了出去。

钟神秀道:“总算你礼数周到,老夫就不多为难你们,赶快将我小孙女儿送来,否则,哼哼!”

威胁之意,不言而喻,但众人皆畏惧其威名,敢怒不敢言。

不多一会,崔元君领了数十名女子来到堂中。

万元斗道:“老前辈请看,这些女子皆是从山下掳来的,全在这里了,不知哪一位是令孙!”

老者眯眼看去,摇摇头道:“可没一个是我那不争气的小鬼头。”

台下钟小小听他这样说,气鼓鼓的一跺脚,钟神秀忽然向她瞥了一眼,吓得她立马低下了头,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万元斗暗自着急,崔元君低声道:“今日逃了两头肥羊,其中便有一名少女,八成便是钟前辈的孙女儿。”

听到崔元君这样说,万元斗心中更紧,只能硬着头皮道:“老前辈见谅,令孙本领不凡,已下山去了。”

钟神秀笑道:“是吗?你可别骗我,老夫的鼻子可是武林一绝,即便隔着百里也能闻得到小鬼头身上狡猾味。”

万元斗道:“不敢欺瞒前辈,贵孙女确实已不在山上了。”

钟神秀忽然叹口气道:“唉,那可没法子了,小鬼头总是嫌老头子无趣,早就逃的远远的了,可怜老夫孤寡一生,没人相伴了。”

说着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往外便走,钟小小眼中露出不忍之色,却忽然感觉冷风袭人,一抬头却见钟神秀正站在自己跟前,一脸笑意的盯着自己。

钟小小一声惊呼,顺手将盘子砸向老者,大声道:“哎呀,快走!”

临走还不忘拉起朱赐秀,朱赐秀不明所以,事发突然也不及细想,下意识跟着钟小小往外奔去,却听身后钟神秀哈哈笑道:“小鬼头,看你往哪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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