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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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枫信札（46）1998.07.26
晓薇:
写完了信，矿邮局却说挂号信星期一才能走，只好到徐州去寄，以前的挂号也差不多都是在徐州寄的。回到矿上正好上班。领导下了一个重大任务——搞一个采煤设计。在煤校时搞设计足足用了两个月才拿下来，查资料，选方案，计算成本、效益，处理技术问题。这次头头只给了十五天的时间，从7月26号到8月10号，8月10号必须完成。天这么热，非得闷出一场病来不可。可不干又难以交差，只好勉为其难吧。在学校搞设计时真是出足了风头，我的设计及答辩是全班最出色的。可惜这两年里只干了些掘进实务，采煤专业知识快忘得差不多了。十五天完成一个设计方案（含设计图纸）真的有点难办，不过一定会搞好的，我相信我自己！
晚上肚子(小腹)疼痛难忍，你知道是因为什么?没吃中饭。从小学的时候就有这毛病，一挨饿就肚子痛，疼得用手顶得狠些才稍好些。那时是因为中午不回家，下午继续上课。到了中学，为了考学，一天两顿饭更是常事。到了中专，却也有因没钱而挨饿的日子(钱都买书了，这就叫要书不要命)。到了矿上，却也因为事情忙而常常忘了吃午饭，或是没时间吃，今天的原因就是因为……不说了，说了你又会怪我。反正饿一顿也没什么的，常挨饿才不会忘本，也好。
下午从徐州赶回来上班，不久就钻进了微机房，因为这两天微机室主任请了病假，我在微机上打了一个下午，输入了几篇文章，目前可以打出一个小集子了，等我把它整理好了就寄给你。
晓薇，今天到徐州，特意留意了一下大街上和商场里(我去买软盘，以前的坏掉了，文件全坏掉了，真够惨的，又够我忙一大阵子了，又要搞设计，真要忙得焦头烂额了，可庆的是“晓枫作品集”那张盘完好不过也差点就报销了)的每一个人，发觉每一个人都活得很虚假，一付冷漠世俗的面孔，不知他们在家里是什么样子。许多手持大哥大、腰别bb机的人却如何也让我羡慕不起来。
晓薇，我们的理想太珍贵了。但在这个世界里要保护它却要我们付出许多的代价，寒枫决心用一生去保护这种境界，枫永远与你站在一起!
要保护好我们的理想就必须与它的对立面去作斗争。这种斗争不是针尖对麦芒，而是明争暗斗，在生活中就表现为我们要取得保护伞——我们要有保护自己的能力。这却是和社会分不开的，也就是说必须要融入社会，争取一席之地，又要在融入与抗争中保留住我们的真正自我，否则事与愿违，还不如躲到小山村里去。
晓薇，我总觉得自己还肩负着一些社会责任。我们社会价值的实现必要为大众(社会)所认同，才是一种不狭隘的个人价值。也就是为社会，为社会上善良的人们谋一些利益，为他们生活得更好尽一份力量。这当然有一个前提，就是要先能守住自我。
我冷静地分析目前的“超然”，是因为我自己主观上割断了与社会的相容关糸，也就是说我是通过封闭自己才完成这种“超然”的，我认为一个男人(当然我不习惯这样说，这正说明了我还不够成熟)是必要走入社会，去担起他的社会责任的。我欣赏古代的隐士，因为他们并不是真的甘心隐居山林，而是他们在当时的社会条件下栽了许多的跟头，无奈之下，只好于竹林中吟风弄月，他们的诗有的是很超然，但他们的另一些诗作则清楚地道出了他们壮志难酬的无奈与遗憾。“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是欣赏这种思想的，但还有更高的要求。穷到达是一个过程，一般的人一开始并没有很好的条件达到“达”，所以我觉得自己还要去建立一种更高的自我的塑造，这当然很危险。我现在封闭自己，所以外界的诱惑无法进入我脆弱的心里(这是人类共同的弱点)，但要是每天去面对呢?
我也可以不改变自己，自己反正也不是当大官大款的料子，应该“独善其身”，但这是在我没有选择你之前的想法，我以为自己完全不必要去融合于这个社会，我凭自己的劳动取得自己生存的资本，我可以在自己的空间里得到一种快乐和自由，虽然它很容易受伤，我也不愿意去改变。
但遇见了你，既然要用一生去爱你，呵护你，就必要有呵护你的能力，这并不是几句好听的话和温柔的体贴就能解决的。当外界的锋芒刺过来时，我要有能力阻挡住它，更要用一种更锐利的锋芒一刀把它砍掉。我也可以用自己的身体去挡住这些锋芒，但我也会受伤，且也将防不胜防，被动的防设是永远不能解决根本问题的。
所以，我要一边用心去呵护你，更重要的是，当伤害来的时候，把它挡在我们的家园之外，甚至把它干掉，以绝后患。我们是弱者，我们不能仅仅保持自己的独立，更要在拼搏中去取得自己的独立，那种独立才是安全的。而且，附带着可以安慰一下要担起社会责任的心，在奋斗中要与敌人作机智的斗争，但对弱小者善良的人们，我们永远都不要忘了，在他们需要的时候，把我们的手伸给他们。
这种人生或许就可以算我人生最大的目标。今天的寒枫太单薄，太不善于斗争，要用敌人的手段(甚至更残忍更卑鄙)对待那些为害社会的败类。这些东西(各个方面)要学的太多了，我想尽快地离开王庄矿，到你的身边去，但现在我有必要做更周密的打算。我走出去之后如何给你一个无风无雨的家？凭我现在的能力能做到吗?如果我们到农村去当然风险会小一些，但这毕竟不是办法，我年轻的心性还没有磨掉，我们可以在几十年之后去山村里生活，而现在去，那么我所学的如果只为用体力劳动去耕作，那么无疑是一种浪费，社会对我十多年的培养不应是这样一种结果。其实就是到了农村，我不去建立一种更新的自我，更有能力的自我，还是不能很好的保护你，因为世俗是无所不存在的。伤害，可能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发生。我们需要纯朴，但更需要有能力去保护这种纯朴。所以我不能只凭感情用事(晓薇，我每天都在想你，想你，怎么说呢，我想抱你，想吻你，永远都不放开你，我无法控制住自己不去想你…)，我必需克制，虽然这十分痛苦，但我一定要把自己调整好才能去你那里，不说学会那些手段，至少要有一个思想水平，现在我只是感到了危机的存在，但如何去现实的面对，我还没有建立起这种良好的心态。
不过，晓薇，我的一切打算都有一个原则，就是为了你过得更好，让你免受不应有的伤害。所以，我要是在完善自己的过程中背离了方向，那么我必要冷静地退回来。这种实践说起来是很清楚，但现实是十分残酷的。比如你那个笔友，他原也是个自我意识很强的人，但社会改变了他。我决不会重蹈他的覆辙，因为这才是对你最大的伤害和打击。我不能变质，如果我没有心里承受能力去抵挡花花世界的冲击，那么最好我还是在家中守着你。晓薇，你必需严密地注意寒枫的思想动态，我相信他的抵抗力，因为这是他挣扎了许多年才建立起来的，但他曾经所受到的诱惑可以说在将来的红尘世事中根本不值一提。晓薇，你要在枫转变得太快时提醒他，如果做不好还是让他回来继续修炼，等把心修好了再出去。
这些思想在日常生活中表现得很平淡，但它又的确是我们精神世界里十分重要、甚至重如生命的东西。所以平常的日子我们会很开心，但外面的伤害来了呢？我们只能手足无措地东躲西藏吗?
晓薇，我这一切都是为你而做的，因为你已成为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一部分，没有了你，我不知道寒枫会过什么样的日子，有可能在单纯中被现实逼上了绝路，要么就抛弃“枫”的信念，与社会同流合污(可能依然像有你一样去建立更高的自我，但我做不起来，不只是太累，而且，我这样做为了什么?我会觉得奋斗得没有意义)，要么就不得不离开这个世界。
晓薇，我爱你。我的心被这些想法弄得好痛好痛。晓薇，我怎样做才会做得最好?怎样才能带给你幸福与快乐?毕竟我们不能盲目地乐观啊。这些话也许不该说出来，因为这是男孩子应该自己去解决的问题，可是闷在心里可真够苦的。晓薇，我面前的路将是怎样的?在别人面前我可以装作很坚强，可在你面前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这样脆弱，这太不像一个男孩子了，我真是有些恨自己生成了这个样子。
不过，只要你爱我，晓薇，只要有你的爱，我就会无比地坚强，你的爱会给我源源不竭的力量，让我去这个世界为我们的幸福而抗争。晓薇，你可万不能丢下枫，我知道自己曾经太无情太残酷地伤害了你，我一想起来就痛恨自己曾对你的不公平。晓薇，我已决定用生命来忏悔，用一生的爱来保护你，再不会伤害你了。晓薇，其实如果没有你，“枫”早就不存在了。因为几年前他就开始了对枫的叛变，虽然那很痛苦，但他实在被逼得无路可走了。是你留住了枫，是你用痛切的呼唤留住了寒枫，好像他依然故我地去叛变，但他的内心已发生了变化。而现实的思想斗争中，他明白了，他的本性不能改变，否则，他将不再认识自己。他必定会成为一个社会的受害者，也必将成为一个为害社会的人(对社会心存报复的思想必将引出相应的结果)。但他在你苦苦的劝说与哀求中清醒了，他不可以失去自己。于是，所有别的女孩子的光辉都在他的眼中黯然失色，而你则成为他生命中的挽救者。晓薇，你不仅在他面临现实打击时扶起了他，更重要的，是你为他留住了自我。晓薇的生命在他的眼中已成为一种带有人性光辉的崇高，他在这光辉里感到了自己原来的缈小。所以他回来了，所以他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你。晓薇，我的晓薇儿，你若丢下枫，枫就真的没有了退路。若他还吝惜生命(大多是为了亲人)，他必将是个叛逆者，冷血动物，恨世者，报复者。他虽然不会去报复弱小者，但带来的负面影响却是恶劣的。虽然我现在很清醒，但我知道自己的弱点，我的易走极端的弱点，就如从前把理想看得太重太重一样。为了爱，我愿去做一切努力，而且我相信自己在爱的力量里会有所成就的，但没有了爱，我便不是一个坚强的人，我宁愿把自己变得十分堕落，直到悲哀地死去。若说最大的目标，这应是我最大的人生挑战的目标，战胜了这个弱点，我几乎可以去做任何事情，这将是社会的幸运。但我做不到。也可能能做到，谁知道真正的结果会是什么样子?但晓薇，还是别去做这种试验吧，不管怎么说，没有了爱，就是战胜了自我，我也会觉得虽然给社会带来了价值，但我还是白活了一生。我会死不瞑目的。
好了，不发这种神经了，下面温温柔柔地说几句想说的话。
你知道吗，枫就是属于那种要燃烧的叶子，这是他的本质。燃烧是一种光彩，但同时也就是毁灭。只是枫的这种本质比常人更强烈。这归于他天生的敏感，和自我的压抑。火山之所以壮观是因为受到的地压太大太大，而壮美之后的残酷也不言而喻。但我却欣赏这种美，这种美更突出，也更能显示自己独特的生命意义。这就是我容易走极端的根本原因。
晓薇，说真的，早晨起来，发现被子被拥在怀里，柔柔的，心里就十分地难受，想喊：晓薇，我爱你！但同室哥们的存在很清楚地让我知道不能喊出来。他经常在宿舍里喊他的女孩子的名字，说他想她之类的混话，但我不善于这样做。这归于我天生的内向。不过听他说这些话，很替他难受，因为那女孩总是让他弄不明白，他整天为此而苦恼。这两天总对我说这样一句话：你这个家伙真是太幸福了！我不置可否。晓薇，你真是对我太好了，说真的我可怕弄不懂女孩子的心思了(你别多心，她们在你的光彩里显得十分苍白，我倒有些可怜她们，如果不是你，或许她们的小花招是可以蒙过寒枫这个小傻瓜的，现在我和她们已没有任何联糸了)。可你总是直直白白地表达，晓薇，我爱你和这一点也有很大的关糸呢!
晓薇，听你说那三个字，心里那种幸福得发抖的感觉真是太好了，以后可不要吝啬你的文字哟，枫会以同样多而且还会更多的对你说，晓薇，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直到你用唇打断我这样说。晓薇，真的好想亲你……天哪，我被自己弄得难过死了！晓薇，怎么遇上了你这个冤家，寒枫为你死也愿意了！
不写理论就写这些让自己不知怎样才安稳的文字。现在可以幻想幻想了，这种想法既不累也不至于想你想得太厉害。
想在一个秋天带你去一个地方。你曾寄过一张照片给我，是香山的枫叶。我们要在一个深秋去看看枫叶红遍香山的样子。我们拉着手在枫林里散步，撷一片红的可爱的叶子，把它放在我的手心里，对你说：“我是枫林，而你，愿做这片叶子吗?”或者耍一耍孩子气(只要你不反对)，把叶子放进你手心，教你去吻它。我便可以说：“你吻它，便是吻着我了。晓薇，吻我一生，好吗?”不知那时你的眼中会是一种什么样子！我想，一定很深情很深情，你羞红着脸说：“你闭上眼睛。”我便闭上，然后你轻轻地捧起我的脸，下面你说你该怎么做呢？或者找一片枫树下的土地铺上叶子躺下来……我们便躺在我们的梦之园里了。不过枫很调皮哦，他会用一片叶子轻轻地撩拨你闭上的眼睛上的睫毛……得，写下去我还是要忍受心里的折磨，赶快换个方向想……晚上，从香山下来(我们不会发神经在枫林里躺着看星儿眨眼睛吧?)，肚子一定饿了，回到小旅馆，看看有什么夜宵，两个馋猫吃得满嘴流油。枫更是厉害，两只手挥来挥去，张牙舞爪的，给你表演表演他的本色(一条贪吃的龙的样子)，让你有个准备，你要接受枫就要接受他的缺点(他当然可以尽量改，不过有些缺点也挺可爱的，改了还可能少了一种自然，给你常常幽默一下也可以逗你开心)，枫对你当然也是一样。
晓薇，想我吗?你现在在做什么，明天或者后天你就能收到我的信了。我的信将带给你我心中压也压不住的思念，带去我所有对你的温柔，缠绵。想到有一天能抱你在怀里，心里真是……真是……怎么说呢，真希望这一天就是明天。我有时想你想得太厉害了只好让自己转移注意力，或是拼命工作——以前总觉得工作累，现在不仅不累，倒怕闲下来会想你想疯了。晓薇，晓薇，想你，想你，心里甜极了……
吻你，现在每天就想你的嘴唇，哦，诱惑力太强了。好了，小冤家，明天再写吧，我的手都酸得受不了了。祝你今天开心快乐，吃东西胃口好，想着亲我呀！
你的枫
98.7.26